華想象不出陳敬宗能送什麼“終難忘”的禮。

首先他沒銀子,有銀子也比不過父皇去，小時候宮里那場專門為而放的煙花如今都模糊了，只剩下對這件事的記憶。

再者,陳敬宗是個習武的人,他作不出才絕艷的詩詞、流芳百世的字畫，也想不出什麼文雅別致的點子。

除了武藝，他最擅長的就是不正經,華相信他能想出一份不正經到讓終難忘的禮，可陳敬宗真來這套,絕對會拿鞭子他。

兩日流水般過去了,轉眼就到了四月十七,華生辰的前一日。

早上,陳敬宗出發去衛所前，對華道：“傍晚回來,我親手給你做碗長壽面。”

華：……

忽然想到，難忘也分好幾種,如果陳敬宗送一樣最寒酸的生辰禮，大概也會記一輩子。

不嫌棄，朝云、朝月也都對駙馬爺充滿了失，如果說駙馬爺除了長壽面還有其他驚喜，可也沒見吩咐們悄悄預備啊。

待到黃昏,陳敬宗回府后，換過裳果然直奔廚房。

想著這碗面就是的禮了,華滿臉嫌棄地來廚房監工。

主管廚房的馮公公以及小太監們都被陳敬宗趕出去了，寬寬敞敞的廚房里現在就他們夫妻兩個,一個卷起袖子在里面和面，一個讓丫鬟將搖椅擺在門口,舒舒服服地看著。

夕從窗外灑進來，照亮陳敬宗半張英俊的側臉，他垂著眼睫，面的神專注又認真，堪比文人作畫。

華想，這樣的皮囊，但凡把心思用在讀書上，不說考狀元吧，拿個探花也沒問題。

切面條的時候，陳敬宗一把菜刀也使得靈活流暢，每面都是差不多的葉梗細。

華確實喜歡吃細面，就是不知他是觀察出來的，還是故意朝顯擺刀工。

等陳敬宗要生火了，華不想沾染油煙，回了室。

吃面的話，面最費功夫，面條一切好，剩下的就快了。

一刻鐘后，陳敬宗端著一個托盤來了堂屋，托盤上擺著兩碗冒著熱氣的長壽面，鋪了牛片、火、香菇與煎得邊緣微微焦黃的荷包蛋。

“古往今來，親手給公主做面的駙馬你大概是獨一份。”

華坐到桌邊，欣賞完長壽面的相，對陳敬宗道。

陳敬宗大言不慚：“禮輕意重，你我夫妻，以后還要一起過幾十年，何必年年都弄那些虛的。”

華哼了聲，已經想到今年要送他什麼禮了，他會做面，就送他一幅墨寶，上書“天下第一厚駙馬”。

嫌棄歸嫌棄，陳敬宗的廚藝還是很不錯的，面條纖細又勁道，陳敬宗給盛的份量也剛剛好。

喝了兩勺湯，華放下筷子，漱口。

這時，天也暗淡了下來。

華看看窗外，說是對這個生辰沒有期待，可往年在宮里慶生的時候多熱鬧啊，都是從前一晚就開始準備起來的，今晚就要這麼冷冷淡淡地結束了，難免還是流出一悵然。

陳敬宗忽然問：“你去桃花山穿的那套，還在嗎？”

華：“問這個做何？”

陳敬宗：“等會兒帶你出城，穿得太富貴不方便。”

他語氣如常，華卻是眼睛一亮，燃起興致問：“出城去哪？”

陳敬宗：“到了你自然知曉，趕們進來服侍你打扮，耽擱久了，城門該關了。”

華便他去堂屋等著。

陳敬宗出門前，漫不經心地道：“還是梳頭吧，我可不想跟一個有夫之婦夜半私會。”

華：……

他出去沒多久，朝云、朝月進來了。

當初華并沒有把握一次就能讓湘王上鉤，所以一共預備了四套細布，那套的已經賞了小丫鬟，這次，華選了一件海棠的妝花褙子，下面搭配白長。

換好裳，朝云服侍梳頭，喜滋滋地道：“駙馬這份驚喜藏得夠深的，連我們都沒有打聲招呼。”

華：“話別說的太早，未必是驚喜。”

朝月笑道：“不能，駙馬若敢在您生辰的時候胡來，那是皮想挨您的鞭子呢。”

說笑間，朝云仔仔細細幫公主好一朵小巧致的牡丹絹花。

“看背影，公主就像民間的小家碧玉。”

“可一看到前面，原來這小家碧玉竟然傾國傾城。”

室傳來兩個丫鬟的笑言調侃，陳敬宗放下茶碗，目落到了簾子上。

又等了一會兒，主仆的腳步聲過來了，朝云在前挑開門簾，華微微垂眸，了出來。

陳敬宗看著燈下牡丹般的姿容，心里還是激老頭子的。

沒有老頭子這樣的爹，他確實娶不到這樣的公主。

“走吧，東側門那邊備了馬車。”

陳敬宗起道。

華：“預備帷帽了嗎？”

陳敬宗：“嗯。”

華便放心地跟在他邊。

到了東側門，陳敬宗對兩個丫鬟道：“我們明晚飯后回來，若有人登門，你們隨機應變。”

朝云、朝月都擔憂地看向主子，公主長這麼大，還沒有單獨在外面過過夜，萬一遇到什麼危險，駙馬可有安排足夠的侍衛？

大事上華還是相信陳敬宗的，們只管看好園子。

這個時間左右街坊基本都準備休息了，街上一個人影也沒，陳敬宗將華抱上馬車，他自己做車夫。

華坐在車，過簾看看外面安靜昏黑的街巷，這覺有些不安，又十分新鮮。

陳敬宗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城門前，馬上就要到關城門了，這時若有人進出，守城侍衛該檢查的更仔細才是，不過，陳敬宗早跟守城侍衛們都混了，兩排侍衛見是駙馬爺，問都沒問，直接放行，倒坐在里面的華白白張了一回。

城還有些燈，城外只有一眼去漫無邊際的黑暗。

華的不安漸漸超過新鮮，再加上陳敬宗的馬車趕得有些快，不得不扶穩車廂，小聲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陳敬宗笑：“拿去賣錢，怕不怕？”

華：“你再胡說，我回去了。”

陳敬宗：“自己走回去？也不怕被孤魂野鬼纏。”

華：……

什麼生辰驚喜，驚嚇還差不多！

平時沒有人敢拿鬼怪嚇唬華，華便也是此刻才知道，還是怕這些的，唯一不怕的那次，也是給了陳敬宗這混賬！

馬車繼續快速前進，陳敬宗越不說話，華就越慌，只覺得兩邊窗簾晃晃都是有鬼魂在作祟。

實在不了了，彎著腰來到車門前，打開。

車前掛了兩盞燈籠，搖搖晃晃的發出兩團亮，也就能籠罩馬車前面十來步的地方。

“怕了？”陳敬宗回頭問。

華瞪他。

陳敬宗笑著拍拍自己的。

華猶豫一會兒，還是坐了過去。

其實在子里面都算高一些的了，可架不住陳敬宗高九尺，人又健碩強壯，一手拿鞭子，一手摟住，便像摟著一個孩子。

華怕路上遇到人，整張臉幾乎都埋在他懷里。

陳敬宗低頭聞聞的發香，揶揄道：“你也不怕我萬一失手，把你丟下去。”

華：“你真敢摔了我，我人把你從城門上推下去。”

陳敬宗笑：“敢是敢，舍不得罷了。”

華剛覺得他總算說了句人話，就聽他補充道：“真摔傷了骨頭，一養半年，我找誰睡覺去？”

華：……

有陳敬宗在，連帶著他這張，華早把什麼孤魂野鬼拋到腦后了，一會兒跟他斗斗，一會兒抓他擰他。吵吵鬧鬧間，馬車沿著土路繞了不知多個彎，忽然來到一片視野開闊之。左邊是一座雄偉連綿的山巒影子，右邊是一片倒映著星的粼粼湖水。

陳敬宗放慢車速，解釋道：“山凰山，湖長湖。”

華：“白天來風景或許不錯，晚上看，怪嚇人的。”

陳敬宗：“晚上自然也有晚上的好。”

馬車又走了一會兒，停在岸上，水邊竟然還停著一艘游船。

“駙馬？”船頭探出一個黑影，低聲試探道。

陳敬宗應了聲，富貴確認是主子，忙去里面提了一盞燈籠，跳下船來迎接主子們。

該預備的東西都在游船里面，陳敬宗將馬車給富貴，抱著華上了船。

游船里面有床有桌有椅，幾盞銅燈燈輝映，顯出幾分溫馨來。

陳敬宗將華放到床上：“你先坐會兒，我把船劃到湖心去。”

華點點頭。

陳敬宗出去了，很快，船一震，緩緩地朝前開去。

華好奇地打量四周，桌子上擺著一套茶，還有一個食盒。

床上鋪著緞面的寢，應該都是新的，這里大概也是今晚與陳敬宗過夜之。

華走到洗漱架前，嶄新的銅盆里裝了半盆清凌凌的水。

打巾子，了臉，路上肯定落了些灰塵。

簡單地收拾過后，華走出船艙。

船尾掛著一盞燈，陳敬宗修長的影站在一旁，不緩不急地撐著竹篙。

四月中旬的陵州，白天有些熱了，晚上剛剛好，湖面也無風，不用擔心寒。

周圍一片幽靜，只有細碎的流水聲。

華坐在一塊兒提前鋪好的地氈上，一會兒看天上的星星，一會兒看遠的湖水。

“寧園也有湖，為何非要跑到外面來？”問。

陳敬宗：“自然是為了做在寧園不能做的事。”

華總覺得這話有些不正經的意味，可若是指睡覺，在寧園照樣可以睡的。

當船來到這一帶的湖心，陳敬宗放下船錨，牽著華去了船頭。

華這才發現，船頭竟然擺了幾個箱子，里面裝的都是煙花。

“都是陵州城最好的煙花，跟皇宮的沒法比，不過已經花了我所有的私房錢，也算我盡心了。”

陳敬宗拿出一捆煙花，對華道。

華笑了。

陳敬宗還預備了一張藤椅。

華就靠上去，蓋好薄毯，悠哉悠哉地看陳敬宗為放煙花。

皇宮里的煙花早看膩了，水面上的煙花還是第一次。

只有陳敬宗一個人手，煙花只能一朵一朵地在夜空綻開，可每一朵都了遼闊夜空中獨一份的璀璨。

陳敬宗放了多久，華就看了多久，因為躺著，倒也不會累到脖子。

等最后一朵放完，華的眼皮也快要抬不起來了。

陳敬宗將抱回船篷，一手摟著昏昏睡的，一手幫寬。

鉆進被窩后，華就要睡了。

陳敬宗過來，在耳邊問：“喜歡嗎？”

華含糊地嗯了聲。

陳敬宗就親親的耳垂：“睡吧，明天還有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