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留了兩盞燈,拔步床的線昏黃而和。

才半個月沒見，華就發現陳敬宗的手臂仿佛比原來又了一圈。

忍不住了：“最近每日都在練嗎？”

陳敬宗：“嗯，那些兵幾乎都廢了,我得以作則,怎麼，你不喜歡？”

喜歡華也不會承認，推推他,道：“梳妝臺左邊的屜里有個信封，你打開看看。”

陳敬宗看著,笑了：“該不會想我想的,寫信寄托相思？”

華狠狠瞪了他一眼。

陳敬宗又親了一口的脖子,這才下床去拿信。

那樣頎長而健碩的,在被窩里怎麼抱都沒事，明正大地看華還做不到,故而轉，背對他躺著。

陳敬宗取出信封,鉆進被窩，一手將撈回懷里摟著，一手拿著信封，用牙咬開封口。

再看里面，竟然是一疊銀票。

他看向華：“那尊玉觀音已經出手了？”

華：“是啊,吳潤專門去了一趟岳，在那邊尋富商賣的,一共是兩萬兩，若非時間倉促,應該能賣更多。”

陳敬宗聞言，皺起眉頭。

陳家沒什麼底蘊,全靠出了個老頭子才一躍為人上人，盡管如此，陳家家風依舊簡樸，陳敬宗活了這麼多年，只在娶了華后才天天都能看到一些珠寶首飾以及名貴的綾羅綢緞，譬如說喜歡用的連他不洗澡便沒資格睡的蜀錦床褥。

先前看到湘王送的兩樣禮，陳敬宗品鑒不出價值，只猜到是好東西，約莫能賣千兩銀子。

誰曾想，兩件里面華看不太上的玉觀音都能賣兩萬兩！

前朝徽宗的那幅真跡，豈不是更貴？

湘王舍得送華幾萬兩銀子，只能說明他想保住的利益，可能有幾十萬、幾百萬甚至幾千萬兩！

他沉默了太久，華抬頭，看清他的臉，華也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帶著幾分諷刺道：“員尚且知道利用權勢魚百姓，更何況各地的藩王，某一代的藩王都能聚斂一份雄厚的家，幾代十幾代累積下來，進不出，其財富可想而知。隨便選出一個藩王，王府寶庫里的東西都可能勝過國庫。”

皇祖父在位時，國庫豈止是干凈，那簡直是年年都虧空，好在父皇還算知人善任，這些年國庫總算能留下一點剩余，但也的。

“好了，不提那些，衛所那邊，你要用多銀子？”華輕輕拍了拍他的口。

藩王是太./祖爺爺留下來的問題，歷任皇帝都頭疼，卻又不能不養，連祖宗們都沒辦法，與陳敬宗就別去心了。

陳敬宗握住的手，再看那些銀票，道：“給我一千兩吧，暫且能解決衛所眼下的問題，等我把被那些人私吞的軍田都要回來，靠軍田所產與朝廷撥下來的軍餉，衛所便能正常運轉。”

項寶山有句話說得對，靠以私濟公，非長久之道。

華：“五千多個士兵，一千兩會不會太？”

陳敬宗：“你我才親一年多，我這個駙馬爺的年俸正好一千兩，再多拿，那些人會懷疑你補我，先前的戲豈不是白演了？”

華眨眨眼睛，調侃道：“你不是拐彎抹角提醒我，你還有一千兩俸祿在我這兒吧？”

陳敬宗丟開信封，轉將在下：“連你都是我的，我豈會在意那些外之。”

華呸道：“誰是你的，就像妻子犯錯會被丈夫休掉，你也得表現好了，才能長長久久地做我的駙馬。”

陳敬宗：“怎麼樣算表現好？像剛剛那樣讓你仙三回……”

華一把捂住他的狗！

·

翌日，華醒來時都已經快晌午了。

上酸得厲害，連續踢一千個毽子都沒這麼累。

搖搖鈴鐺，不想走進來的竟然是陳敬宗。

驚訝道：“你沒去衛所？”

陳敬宗：“我昨晚都撞昏過去了，這種嚴重的傷，不請三日假都說不過去。”

華竟無言以對！

而這個時候，駙馬爺功回了寧園且一上午都沒離開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關心此事的眾人耳中。

知府衙門，俞秀問丈夫：“那我今日還用去嗎？”

陳伯宗：“不用，他們倆應該要和好了，你若實在不放心，等四弟重新去了衛所，你再過去看看。”

俞秀點點頭。

湘王府，湘王從頭到尾琢磨了一遍陳敬宗昨晚的表現，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失寵、傷再復寵，這路數他太悉了，后院多人都用過！陳敬宗雖然不愿借兵給他奴役，心里還是喜歡人公主的，所以一聽說公主可能看上了某個伶人，立馬就裝病趁機回了寧園去，然后再靠他英俊的面孔、偉岸的軀取悅公主，那種事上，男人人都一樣，舒服了，什麼都好說！

該死的陳家老四，他在這邊賠了幾萬兩的銀子，敢好都被陳敬宗吃去了，既在衛所那邊贏了面子，又在公主那邊討了實惠！

憤恨過后，湘王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碩的材與實在難以夸出英俊的臉，惋惜地嘆了口氣。

但凡他也是個男子，還有陳敬宗什麼事？

陵州衛所，項寶山等人一早就在等消息，待寧園派人過來，說駙馬爺要養傷三日，項寶山、王飛虎、林彥以及盧達這四個平時并不是一派的員，竟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總算和好了，駙馬爺再在衛所住下去，他們也跟著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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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王放松警惕時，華悄悄給父皇寫了一封信，隨信附上的還有那幅徽宗真跡、裝著一萬九千兩銀票的信封。

書房，景順帝高興的，這次兒只給他寫了家書，看樣子還送了禮過來！

他先拿起那封信。

然而景順帝萬萬沒想到，兒才在第一句給他請了安，第二句就變了“父皇，駙馬欺我太甚！”

這短短幾個字，景順帝的火氣就上來了，仿佛看見兒了莫大委屈的可憐臉龐！

好個陳敬宗，他沒嫌棄陳敬宗沒有功名人一個，純粹看陳廷鑒與戚皇后的面子才勉強同意了這門婚事，陳敬宗竟然敢欺負他最寵的公主！

口起伏，景順帝沉著臉繼續往下看。

這封信，總結起來就是四段：

“父皇，湘王叔對我真好，送了我兩件珍寶，而他只是想臨時借用衛所一千多士兵罷了，兒當然愿意全。”

“父皇，駙馬太混賬了，竟然跟我講藩王不能調兵的大道理，還我把禮退回去，不然他就不回寧園！”

“父皇，兒與駙馬冷戰了半個月，心里還是氣的，可駙馬傷了，昏迷了一整晚，兒看他可憐，便有些不忍，于是賣了玉觀音，想把銀票給他，讓他拿去用作軍需，也算是替王叔付了之前借兵的報酬。駙馬居然還氣哄哄的，說很多士兵連寒的冬都沒有，他才拿了一千兩應急，剩下的他不稀罕。”

“父皇，他清高不稀罕，兒也不稀罕，借花獻佛孝敬您吧，只請父皇替我做主，下旨教訓駙馬一頓，都怪他，害我在王叔那里失了面！”

景順帝把這封信來來回回看了三遍，再看那兩件禮，銀票沒什麼，另一件珍寶居然是徽宗真跡！

出手就是徽宗真跡，湘王還真有錢啊！

景順帝想起了自己還做太子的時候，當時，好多年朝廷都缺銀子，百姓有死的，打仗的將士們有吃不上飯的，一批批員都領不到俸祿，父皇急不急他不知道，他是愁得連夜連夜的睡不著。可那些藩王呢，從不會拿點銀子出來幫朝廷度過難關，只管催朝廷快點發他們應得的俸祿！

特別是這個湘王，以前就有陵州府的員遞折子參他，景順帝看在宗親的份上沒有追究，湘王不知悔過，竟然還敢從衛所調兵！

今天他敢調兵蓋園子，明天是不是敢調兵做點別的？

最可恨的是，湘王一把年紀的人，竟然還敢利用兒的天真與善良，差點壞了兒與駙馬的夫妻關系！

整件事，在景順帝看來，兒沒錯，婿更是好樣的，只有湘王一個罪人！

景順帝很想把湘王到京城痛罵一頓，可惜，如果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追責湘王，其他藩王會怎麼想？

世家名門的一宗之主需得事公允以德服眾，他待一眾藩王，也該秉承此道，若仗著皇帝的份便任意妄為，寒了眾藩王的心，便有可能搖國本。最初那位想撤藩的某位堂祖宗，可是連皇位都丟了，丟給誰了，丟給了當初還是藩王的他們的祖爺！

祖爺不許人家撤藩，他們這些子孫如果輕易哪個藩王，打的就是祖爺的臉！

種種緒掠過心頭，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平復了心，景順帝開始給兒寫回信，委婉地提醒兒與湘王來往，再夸夸婿從陳廷鑒那里繼承來的剛直，兒莫要再與婿置氣。

寫完信，景順帝負手走到窗邊，想像著分散在各地的衛所將士。

地方員可以貪，藩王們也可以貪，但這些蠹蟲不能毀了朝廷的百萬兵力！

若士兵們連寒的棉都穿不到，還要被人調去白白奴役，哪個還會想著忠報國？不反都是祖宗庇佑！

“兵部尚書來見朕！”

他要派遣幾隊人馬去各地衛所巡視，他要看看朝廷年年支付那麼一大筆軍餉，到底都養出了什麼樣的兵！

不過，他會給各地員三個月的準備時間，肯彌補的，他既往不咎，若繼續貪熏心，他也絕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