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胡同。

白馥書抱著瑞在花園的亭子裏玩，和珅和茂則纏著正好來找翁巖的高奕學武功，微月在廳裏跟翁巖說著話。

“榆庭不是方老爺的兒子這件事遲早會傳遍整個廣州府，爹，我不想相公以後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多會有人說閑話，您能不能幫兒一個忙呢？”就怕那些之前和方十一在生意上有爭端的人會趁機落井下石。

如果被說是野種……這份心如何能承得住。

翁巖嗤笑一聲，“方十一不是方漢德的兒子？這話誰信。”

“就是因為這其中有蹊蹺，才想讓爹您幫忙查個清楚。”微月道。

“哼，方家那幾個小子沒一個像樣的。”翁巖哼了一聲，對方亦承幾人的作為實在看不上眼。

“如果相公跟方家沒有關係，那早些離開也好。”微月笑道，真的沒所謂方十一是不是方家的十一。

“英國水手那件事真的沒問題了？需要幫忙嗎？”翁巖問。

“已經解決了，爹放心。”微月道。

翁巖點點頭，“那就好，我會使人去查十一的世的，我看他就是方漢德的兒子。”

微月笑著應聲，看來翁巖是認定方十一是方漢德在外麵生的兒子了。

過了幾天，英國水手錯手殺死當地百姓的事也終於有了判決。

孫士毅在理中，應了英國大船大副的請求，將肇事的兩個水手“發還該國，自行懲治”，這等於是沒有判刑了。

就是微月聽到這個判決，心裏也有些堵著，就算方十一有賄賂，也不應該是這樣解決這個案子的。

不過這就是場了，也不知道那個英船大副怎麽勾結孫士毅的。

這件事好像就這樣被揭過去了，方十一也將同和行這幾年的賬目對完了，終於騰出時間帶著微月和兩個孩子去十三行街。

這是微月第二次來十三行街了，和上次的躲躲閃閃不一樣，這次是一手牽著和珅，一手牽著茂，盡地欣賞聞名海外，直到三百年後依舊為廣州人津津樂道的十三行。

第224章決裂

在現代的十三行已經找不到曆史的痕跡，那裏是一個服裝批發市場，熱鬧程度倒是能比得上。

和珅瞠大眼看著那些金發碧眼的洋人，好像很稀罕一樣，一直拉著微月問他們的眼珠子為什麽不是黑，為什麽頭發是金，為什麽他們那麽白，為什麽有的又那麽黑。

微月到了最後實在有些不了這個十萬為什麽的好奇學生，便買了龍須糖堵住他的，自己的耳朵也終於能休息一下。

從街頭到街尾，這裏都是繁華熱鬧的，滿目琳瑯的商品，各種各樣的人群，誰也沒有注意到街角的窮畫師。

方十一見微月的目停留在角落的那些在畫著人流風景的畫師，在耳邊低聲解釋著，“這些都是過正統教育的本地考生，隻是失意於科舉，在廣州這個商賈大中常被譏諷百無一用，所以這些人不服氣，便在這裏臨摹江上的景致，然後賣給那些洋人……”

這就是後代所說的外銷畫嗎？

“……雖然他們所得的銀子未必有船工的厚，但也可保食無憂。”方十一繼續道，“有些聰明一些的，還買了洋人的彩墨，又學了洋人的畫工，再與自所學的結合在一起，倒也是一種新鮮的風格。”

微月聽得津津有味，這些就是後來聽老師提過的外銷畫，嘖嘖，現在這畫是一文不值，到了以後，可就價值千萬了。

“我們去找他們畫一張吧。”微月拉著方十一道。

方十一笑道，“他們不為路人畫像的。”

微月失地咦了一聲，“為什麽啊？”

“他們認為給路人畫像會失了麵子。”方十一解釋道。

“這什麽七八糟的理由，難道畫人像就不是畫畫了嗎？”微月輕哼道。

雖然不能如願，微月也沒有掃了興致，帶著和珅和茂兩人買了不奇趣致的小玩意，特別是和珅，許多洋人的東西是見也沒見過，稀奇得很呢。

方十一隻是含笑看著他們興的小臉，跟著他們後的寶信和小銀已經提了不的東西，其中還有不茂吃了一半的零。

“茂，糖葫蘆不能再吃了啊，一會兒就該吃午飯了。”微月警告著茂，再不知節製讓他吃糖，可就要蛀牙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到酒樓去吃飯，下響我們到荔枝灣那邊，可好？”方十一低聲問微月。

“好啊，荔枝灣那邊有小舟玩。”微月尚未回答，茂已經歡呼出聲了。

微月抬頭對方十一笑了笑，一時顯得意不在言中。

幾人有往廣州酒樓去了，雖然白三爺的酒店也在附近，但微月不想彼此尷尬，所以也沒想過要到那邊去。

進了酒樓，就有幾個著鮮的男子過來跟方十一打招呼。

都是十三行的行商，方十一客氣地與他們寒暄著，聲音雖然溫和，態度卻著疏離淡漠。

這就是他和別人來往時候的態度，微月已經是見怪不怪，讓吉祥先帶著和珅和茂先到樓上的廂房去。

這幾個行商都尚未知方十一世，所以猜測他是不是打算分家，而最重要的，是不是打算離開同和行，然後自己重新開一家商行。

外頭對方十一離開方家有了各種各樣的說法。

方十一顯然是不喜歡別人打探自己私的人，隻是淡淡應了一句往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那些人卻沒因此就打住，而是結起方十一來。

“同和行沒了你十一，那還同和行麽？”

“就是，多洋人就是衝著十一你去的。”

“……”

方十一含笑聽著他們講完，也沒說什麽，隻是抱手作揖，“不打攪各位喝酒了，幾位慢坐。”

還以為能從方十一裏知道點什麽，沒想到費了那麽多口水，還是什麽都沒打聽到，那幾人的臉不免有些訕訕。

他們轉往樓上的廂房走去，微月仔細看了他一眼，見他麵如常並沒有什麽異樣，心下稍安，方才那些人言語之間多有試探，似有幸災樂禍之意，連聽了都覺得不快。

剛走到門廊，就有一間廂房的門打開，悉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接著，是一個形圓潤穿著醬紫短褂黑長袍的男子走出來，走路有些不穩，臉上泛著醉酒的紅暈。

“李大人，您慢走。”後著出來一個穿著寶藍短褂的男子，笑容十分燦爛，還給旁邊一個姿豔麗的子使了個眼。

那子立刻扶住那位李大人，以滿的脯蹭了蹭他的手臂，聲音嗲，“大人，奴家送您下樓。”

那李大人不顧周邊還有其他人，另一手就往子的`前抓去，“不是應該送我回府嗎？”

子笑出聲，“大人說到哪裏就到哪裏。”

微月和方十一對視一眼，都側一站，給那個李大人讓出了位置，目落在他後的男子上。

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方家的四爺方亦承。

而那位被送下樓的離開的李大人，是繼李永標之後，廣州粵海關的總督大人。

方亦承雙眼因為喝酒的緣故有些發紅，他也是注意到方十一才沒有親自送那位李大人下樓，就這樣站在門廊中間，冷冷注視著方十一和微月。

突然，他冷笑出聲，“你不是很篤定粵海關不會答應同和行換個東家的嗎？如今粵海關的總督都點頭了，你還有什麽話說？”

方十一搖了搖頭，“無話可說。”

方亦承向前一步，與方十一麵對麵，裏噴出嗆鼻的酒氣，“別太高估自己，同和行並不是沒有了你就不的。”

門廊並不寬敞，他們已經擋住了想要經過的客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方十一含笑看了他一眼，聲音不高不低地道，“我沒有高估自己，隻是……不想高看你罷了，方亦承，你也就這點能耐嗎？”

“你說什麽？”方亦承怒紅了眼睛。

方十一眼角微揚，“除了耍這種底下手段我離開，你還能作甚？”

“難道你以為你還能霸著同和行一輩子？”方亦承咬牙問。

“你以為你了同和行的東家，就是贏了我？方亦承，你一輩子也贏不了我。”方十一目森冷，看著方亦承的目一點一點著淩厲的責備。

賄賂粵海關的總督……大概是使了不銀子，方亦承已經失去了以前的明了，如今是報仇心切。

方亦承哈哈大笑出聲，“沒了方家沒了同和行，你方十一算個什麽東西？”

“以後你就知道了。”方十一淡聲道，門廊兩邊的人越來越多，他不想讓自己為別人觀賞的樂趣。

微月看向方亦承後的小廝，“快帶你們四爺回去，他喝醉了。”

那小廝隻是為難看著方亦承，又看看方十一。

“父親，娘，我們在這裏。”微月他們後傳來茂稚的聲音，他們尋聲了過去。

人群後，一個小影了進來拉住微月的手，“娘，你們在找我們嗎？我們在那邊呢。”

方亦承的目頓時變得兇狠，好像要吃人一般瞪著茂。

茂看了他一眼，嚇得躲在微月後，還是怯怯地了一聲，“四叔。”

見到仇人之子，心中的怒火立刻被點燃了，方亦承竟然不顧份就要撲向茂，“誰是你四叔，你這個孽債。”

方十一扣住他的胳膊，“夠了，大庭廣眾之下，你還想丟人到什麽程度？”

“你……”方亦承咬牙瞪著方十一。

方十一鬆開他的手，低聲道，“別讓自己太不堪了，方四爺。”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方十一也沒再想去挽留什麽兄弟誼，既然離開方家，他也就打算放開同和行了，隻是先前因茶葉和英船水手的事兒他沒法離開罷了，畢竟是父親的心，這是他唯一能為父親做的，就是讓同和行順順當當地繼續下去。

就算不能為行首，也不能敗在他手上。

從此以後，方家和同和行榮與敗，都與他無關了。

第二天，粵海關發出公文，允許同和行更換東家，並將方十一的名字從商會中除去，若想繼續在十三行當行商，就得另外申請了。

就算這時候方十一想自立門戶，隻怕在方亦承的唆擺之下，粵海關不會那麽容易點頭應允的。

收到粵海關的公文，方十一終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方亦承重金之下的賄賂，就隻是想要這個結果嗎？

曾經團結對外的兄弟，走到這樣的地步，方十一心中滋味也頗為複雜。

他將同和行的大鑰匙放在方亦潯手上，淡淡一笑，“往後，就靠你們了。”

“十一……”方亦潯低著頭，不知該如何麵對曾經對他信任有加的弟弟。

方亦茗和方亦儒都沉默不語，唯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