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都沒見著他了，還是九爺剛趕過去才住，我才趕來請您也過去的。”福掌櫃道。

方十一立刻就站起來，“走，到同和行去。”

微月和翁巖都在門外等著，見方十一臉難看地走出來，都出聲問道，“出了什麽事？”

方十一對微月道，“等我回來再說，我現在去一趟十三行。”

看來是出了大事，從來沒見過方十一臉上出這樣的神，微月輕輕點頭，“小心。”

趕到同和行的時候，鋪門已經關了一半，方十一大步走上二樓，立刻就聽到幾個洋人在哇啦哇啦不知講些什麽。

方亦潯見到方十一來了，馬上就道，“九哥，他們要求賠償雙倍茶葉。”

其中一個懂得講粵語的洋商見到方十一，馬上就道，“十一，你們是十三行的行首，怎能做出這樣的事，那茶葉都是最差的，又苦又，你們這是在欺負人。”

方十一拱手道，“幾位請稍安勿躁，待在下查明此事之後，一定給你們一個代，若真是我們同和行的錯，我們絕對不會狡辯，你們說賠多就賠多。”

“十一！”方亦潯和方亦茗都詫異看向他，同和行這時候的銀子都在別的生意，哪裏能賠得上他們雙倍。

那得十五萬兩白銀了。

方十一卻沒有看他們，隻是對那洋商道，“可否開艙讓在下親自檢查？”

那幾個洋商見方十一願意賠償他們，臉上的憤終於減了幾分，也表示同意讓方十一檢查，隻是他們開船之後又返航，其中的損失讓他們是在難以好臉。

他們來到碼頭，上了停靠岸邊的一艘大船，方十一和方亦潯三兄弟一起進艙檢查的茶葉。

除了表麵的，下麵的全是次品。

兩個時辰之後，方十一麵無表看著從船上卸下來的一堆堆裝著茶葉的箱子。

方亦潯和方亦茗也目複雜地看著他，這件事已經傳遍整個十三行，如果稍微理不當，同和行在今日之後，就無法在十三行立足了。

方家……也會了全廣州的笑話。

“福掌櫃，去取火把。”方十一低聲吩咐著福掌櫃，然後目炯亮地環視周圍在看熱鬧的人群一眼，對那幾個洋商拱手道，“各位，我同和行從來不做欺人的生意，我們的茶葉都是從福建選而，今日出了這樣的事，當中必定有誤會，但無論如何，是我們錯就是我們錯，我方十一保證一定賠償你們雙倍損失。”

說罷，方十一將火把丟到茶葉堆上，竟想將幾萬斤茶葉全數毀滅。

那些洋商愣住了，就算這茶葉不是最好的，也值不錢的，方十一竟然一把火……

漸漸的，火勢越來越大，周圍卻是寂靜無聲。

紅的火焰照得方十一冷凝的俊臉更加深刻。

“九哥，去把四哥找回來，五哥，看一下同和行還剩下多現銀，不夠的就從家裏取，買幾莊子，也要把茶葉賠給他們。”方十一低聲道。

這是對同和行最好的做法了，隻是他們沒想到方十一真能下得了手。

這份膽識和魄力，他們幾兄弟其實都比不上，這就是父親當年最喜歡十一的原因吧，方亦潯目苦看了他一眼。

即使不是親兄弟……卻是十一最像父親了。

那幾個洋人回過神來，走到方十一麵前，低聲不知說了什麽，眼中對方十一已是充滿了欽佩。

方十一拱手給他們行了一禮，“多謝各位諒，請給我們十天時間，一定賠你們一船最好的茶葉。”

福掌櫃鬆了一口氣，果然把十一找來才是對的。

“福掌櫃，先帶幾位客人到酒樓去，今晚我得跟幾位客人陪酒道歉。”方十一吩咐福掌櫃。

“是，十一。”福掌櫃笑了笑。

福掌櫃客氣請著幾位洋人上了馬車往酒樓的方向去。

方十一站在原地，抬頭看著已是半邊紅霞的天空，霞如火，都如此豔麗。

不能讓同和行……毀在他手裏！

他轉，一眼都沒看那在火中燃燒的茶葉一眼。

天空撒滿星辰的時候，方十一才從酒樓出來，上有濃鬱的酒味，隻是看他麵如常，卻不似喝了酒的人。

一輛馬車在他麵前停了下來，章嘉從車轅跳下，“十一，我來接你的。”

剛說完，街口又有另一輛馬車匆匆趕來。

方亦潯氣籲籲地來到方十一麵前，“十一，四哥不知道哪裏去了。”

方十一讓章嘉扶著上了馬車，淡漠掃了方亦潯一眼，“找！讓所有人都去找，把方亦承給我找出來！”

方亦潯言又止看著他，方十一單手捂住眼睛躺進了馬車的榻。

章嘉已經駕車離開了。

第220章意外

早在方十一往十三行街去的時候，微月就讓章嘉悄悄跟過去看了。

幾萬斤的茶葉，竟然說燒了就燒了。

換自己，肯定沒勇氣用這把火來救同和行。

“小姐，不如回屋裏等吧。”吉祥輕聲對微月道，小姐站在屋外等著十一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

微月搖了搖頭，目一直看著院門。

“十一不會有事的。”吉祥安道。

“我不是擔心他，隻是如今方家不同以往，若是以前出了這樣的事，有他們幾個兄弟團結一致，如今……方家誰還能幫他。”微月憂心道。

“小姐……”吉祥還想安幾句，卻見到院門有人影晃，章嘉的影出現在視線中。

“他們回來了。”

微月已經看到他們了，急步地迎了上去。

章嘉扶著方十一的胳膊，“十一喝多了。”

微月扶住他另一邊的胳膊，心中微微發疼，“榆庭？”

方十一抬頭對揚淺笑，“我沒事。”

他推開章嘉和微月的手，直了膛，步履安然地走回屋裏。

“章嘉，你先回去休息吧。”微月側頭對章嘉道，然後吩咐吉祥去讓小丫環打水進來。

走進屋裏的時候，隻見方十一手裏端著一杯清茶站在窗邊，不知在想些什麽，微月走了過去，拿過他手裏的杯子放到小幾上。

“一的酒味呢。”微月解開他短褂的紐扣，“先衝涼，好不好？”

方十一深深地看著，指腹挲著的臉頰，點了點頭。

關於燒茶葉的事，微月一句也沒有問，服侍他泡澡之後，兩人便熄燈睡覺，一夜無話。

第二天，微月睜眼的時候，就落一雙如子夜般的雙眸中。

“這麽早就起來了？”微月了他的耳垂，才發現他已經穿戴整齊了。

“嗯，今天還得去十三行街。”方十一輕聲道。

微月隻是含笑看著他。

方十一低聲道，“微月，我不想讓你擔心的。”

“我隻是希自己能幫你。”微月道。

“……四哥以次品代替正品，本來該雙倍賠償的，洋人隻要求換一船茶葉，我已經讓福掌櫃今日親自去一趟福建，盡快從那邊運茶葉過來，十天之後還給洋人。”方十一簡單扼要地說了整件事。

“若非你燒了那些茶葉，洋人又怎麽會輕易放過同和行。”微月道，“找到四爺了嗎？”←思←兔←網←

方十一神一冷，搖了搖頭，“就算四哥再怎麽怨我都好，絕不能拿同和行開玩笑，這是父親的心。”也是他的心，是方家的基。

微月坐起子，“不管怎樣，先解決眼前的事再說，四爺遲早會出現的。”

兩人吃過早餐之後，方十一就去了同和行。

白馥書打發了人過來詢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這畢竟是方家幾兄弟的家事，微月也沒怎麽說，隻說是生意上有點問題。

過了中午，翁巖卻親自來了。

“你別說些好話哄我，你娘是相信生意上的問題，我可不相信，同和行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就沒見到方家的老四？他哪裏去了？”翁巖一針見地問微月。

微月有些微汗，“這我如何知道呢，我爹，真的沒事了，您不用擔心。”

“兒，不是我擔心你，你真以為你什麽都不說，我就看不出方家有些不對勁嗎？你是不是還跟我見外？”翁巖不悅地問。

“爹，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畢竟是方家幾兄弟的矛盾，外人實在不好說什麽。”微月道。

“十一為什麽把當家的位置讓出來？就算因為潘微華的事覺得對不住兄長，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難道將來他還想把同和行的東家也讓給別人了？”翁巖問。

這關乎到方十一的世問題了，所以微月隻能沉默看著翁巖。

翁巖看了一眼，繼續道，“若是需要漕幫幫忙找人的，就跟爹說一聲，知道不？”

微月激看著翁巖，“爹，兒不會跟您客氣的。”

翁巖點了點頭，喝了一口茶後不一歎，“方十一可真像他老子，四十年前的同和行其實比不上潘家泰興行，是方漢德用一張七萬兩的欠單換回來的，那洋人欠了同和行七萬兩無法離開廣州，方漢德竟然當場就撕了，這才就了後來的名聲，那些洋人就衝著這一點願意和方家做生意，覺得方漢德是個漢子。”

聽翁巖口氣，對這個方老爺也是非常欣賞的。

這事兒微月也是第一次聽，想著方十一是方老爺一手教導出來了，即使不是親生的，也會有相似之。

“看來昨日那場火，是傳遍開了，連爹也聽說了。”微月道。

“廣州說大不大，何況是方家的一舉一，昨日十一若是不這樣做，隻怕今日行首就換人了。”翁巖說著，目突然有些落寞，有種英雄遲暮的覺，“十一不僅行事像方漢德，長得也像……雖說當年我隻見過方漢德沒幾麵，如今看著方十一，卻總以為是在對著方漢德。”

微月輕輕頜首附和，突然臉卻是一變，“爹，您是見過方老爺的？”

“以前運糧到廣州的時候，打過道。”翁巖道。

“方十一長得像他？”微月頓了頓，秀眉輕擰。

翁巖著下顎仔細回想起來，“是像方漢德年輕時候的樣子，終究是父子嘛，哪有不相似的道理。”

微月不有些詫異，既然不是父子，怎麽會長得相似？難不要解釋巧合？是不是有些事……他們還沒搞清楚？

“怎麽了？”察覺到微月的臉不太對，翁巖出聲問道。

“沒事，隻是突然想起有事還沒做。”微月笑了笑道。

“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麽事兒需要我幫忙的，就使個人來說。”翁巖道。

微月福了福道謝，將翁巖送至門邊。

回到屋裏，倚在榻上，細想著翁巖的話，如果方十一長得像方老爺，隻有兩個可能，一是巧合，二是他們之間一定有緣關係。

方十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