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微月在屋裏等了許久都不見茂過來，便打發了荔珠到那邊去問，今天不是說好了帶他去上街的麽？怎麽都不見人了呢。

片刻後，荔珠回來，說道，“，茂說不出去了，好像正鬧著脾氣呢。”

微月視線落到窗外斑駁的樹影上，目有些淩厲，不知在想什麽，金的芒過窗欞，零碎落在上，使得上的裳也似散發出一層淡淡的。

“我過去看看。”站了起來，往偏院走去。

春桃和念翠都在庭園中，輕風陣陣，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夏的味道，晃晃的有些刺眼。

們見到微月，都愣了一下，曲膝行禮，目擔心看向庭園中大樹下的小影。

微月順著們的視線看了過去，卻見茂小小的影蜷在樹蔭下，雙手環抱著膝蓋，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連走近了都無所察。

“在想什麽？”微月蹲下`子，在他麵前與他平視。

茂失神的大眼逐漸清明，水靈靈的眼眸在看到微月的時候，出幾分遲疑，“關你何事？”

微月挑眉，臭小子又別什麽扭？

“為何不願去上街了？明明是你自己說要去了，都安排好才來反悔，這可不是男子漢所為。”微月低聲說著，低垂的眼瞼掩住了眼底的不耐煩。

“你不必來此假惺惺，任是你再討好我，我也不會認你是母親，我不會讓你搶走父親的。”茂猛地站了起來，指著微月大聲著。

春桃和念翠見了，心中更是張，生怕茂會不會因為放肆無禮惹怒，若是以一個不孝責怪，茂定是逃不了一頓打。

微月仰起頭，目輕含一抹冷睨著茂，角緩緩釋開一個笑容，如綻放的薔薇盛開般豔麗。

茂怔住了，愣愣看著微月，想起湘珠昨日那番話，心裏對微月就起了幾分怨恨，原以為和別人不一樣，但原來隻是為了自己，是要搶走他的父親。

微月慢慢站了起來，背對著春桃幾個丫環，看著茂嫣然一笑，聲音卻是清寒淡漠，低低啞啞的，隻有他們二人聽得到，“討好你？你一無權二無勢，我討好你作甚？你以為如今還有潘微華在寵著你護著你？要搶走你父親……何須討好你這麽麻煩，小子，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若不是我不幸了你的繼母，且剛好是你母親的妹妹，你以為我會浪費時間來哄你？還說將來要為同和行的東家，隨便被一個丫環挑撥了幾句，就全然沒了自己的主意，你也配當一個行商首？你也配當方家的家主？”

茂聽得一愣一愣，自懂事以來，還不曾有人對他說過如此嚴厲不留麵的話，他的臉一陣冷一陣熱，再聽到微月那些不屑的言語，他突然覺得難過。

是的，他覺得難過，有一種被棄了的覺。

微月退後幾步，攸地提高了聲音，“沒想你這樣調皮任，我對你太失了。”

說罷，微月轉急步離開，臉上盡是傷心失的無奈。

春桃和念翠等人見了，都皺眉看著茂。

茂張了張，還沒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怎麽那潘微月說變就變的。

春桃走了過來，低聲勸著他，“茂，其實對您盡心盡力，您何必這樣為難。”

茂瞠大眼，“我沒有，剛剛……剛剛還罵我了。”

念翠和春桃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茂，對您極其上心，若不是你待無禮，又怎舍得說你一句重話。”

茂見們都不信，不免有些著急，“我是說真的，要搶我父親，不是真的對我好。”

“茂，您這話說得有些沒理，怎會與你搶十一呢？”春桃道。

茂跺了跺腳，“與你們說不通，不說了。”

微月回了房間，臉歡愉，悠閑自在地拿起讀了一半的書，讓吉祥煮了一壺茶，打算就這樣度過一天。

吉祥看著有些哭笑不得，“小姐，茂今日突然對您這樣，想必是昨日了湘珠挑撥，您怎一點兒都不著急呢？”

“我著急什麽呢？”微月頭也不抬地問。

“好不容易才和茂的關係拉近了一些，要是讓夫人知道了，怕要怪您對茂不盡心。”吉祥道。

微月輕笑，“夫人想要的不就是這效果麽？沒事的，你去代春桃和念翠，仔細照顧茂，別讓他出現什麽意外就行了。”

“是。”吉祥疑看了微月一眼，退了出了房間。

時間緩緩流淌而過，轉眼已是半個月過去，慈善義賣終於在廣州西郊數裏之外的荔枝灣舉行，十三行商會所有眷，廣州府貴婦名媛都在這一日齊聚在荔枝灣上的荔園中。

第86章鋒芒

廣州西郊數裏外有一與珠江相通的荔枝灣，那裏水陸錯，荔林夾岸，微波渺彌，自唐代開始，廣州人就喜歡在這裏修築園林，作為休閑及遊覽之所，詩人墨客常到這裏宴。

方家在這裏有閑置的莊子，隻作平時小住之用。

這次義賣之，多數是十三行的商家捐出來古董寶，來參加義賣的，都是在廣州有份有地位的。

莊子裏有個小戲臺，這次義賣是選擇拍賣的形式，巡大人，張知府，呂通判等人都在臺下，而各家夫人則另坐一邊，與男人們分開說話。

在方陳氏的刻意下，微月幾乎被這一群打扮得明鮮妍的人徹底無視了，以方家在廣州的地位，不至於這樣被忘在角落的。

默默地靜坐在角落，看著那些小商行討好大商行的夫人小姐，例如葉夫人和伍夫人，葉家和伍家在廣州來說，也是大戶人家，在商行上有很大的地位。

潘梁氏也在席上，邊是潘微卿和潘崔氏，卻是沒有看到潘鄭氏。

葉夫人和伍夫人殷勤地和張夫人說話，就連潘梁氏也收起了平時的驕矜，對張夫人極其周到客氣。

張夫人對待們的態度平淡如水，臉上一直保持著嫻靜溫雅的笑，卻明顯覺到客氣疏離，見到微月一人獨坐角落，不似其他人討好別的家夫人，心中對的好又添了幾分，於是便對邊的丫環低語了幾聲。

那丫環聽完，便往微月那邊走去。

不到一會兒，微月隨著那丫環來到張夫人邊，“張夫人。”

“怎麽一個人坐得老遠的，來，坐我這邊，給方添張椅子。”後麵那句，張夫人是對著後的丫環說的。

微月一下子就引人注目了，方陳氏盯著的雙眼幾乎要在上燒出兩個。

潘梁氏和潘微卿眼神閃爍不定地看著。

微月對張夫人欠一禮，在旁坐了下來。

張夫人含笑問，語氣不若方才應付潘梁氏們那般疏離，而是著幾分親切溫和，“可有看中喜歡的？”

微月看向戲臺上展示的義賣品，笑道，“這古董珍品我是看不出什麽價值來，一點心水都沒有，倒是那幅仿八花轉鉤枝鑒銘的鞶鑒圖，我甚是喜歡。”

張夫人眼睛蘊起笑意，“是嗎？你喜歡那鞶鑒圖？”

“曾在書中看過，知道是唐代一位南海子匿名之作，這子才華典雅，此圖構㊣

微月尋聲去，是曾在船宴上見過的一位，忘記了是哪家的了。

“鞶鑒圖與雙獅耳梅花鼓釘罐各有千秋，各人喜好罷了。”微月笑著回道。

潘梁氏眉頭一皺，正開口斥微月大放厥詞，卻被潘微卿扯了扯袖，才猛地想起，十三行商會中方家地位在潘家之上，若是在外麵斥了微月，就是打了方家的耳。

方十一……還是不想去惹的。

張夫人斜睨了那說話的子，笑容有些減淡，拍了拍微月的手，“到底是大家族出來的小姐，自是見識不一樣些。”

此話一出，方才那說話的子頓時漲紅了臉，還暗中瞪了微月一眼。

張夫人如此當著眾人的麵維護方家，想來是與方家不淺了，一時之間，在座各位心思反複轉，對待微月的態度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方陳氏坐在微月對麵，臉變幻不定，心中略微到有些不安。

那邊潘老爺剛買下了一對白玉描金瓶，接著便是那幅鞶鑒圖了。

微月瞇眼看了潘老爺一眼，如果沒記錯，這對白玉描金瓶似乎是巡大人捐出來義賣的……

看來不用幾天，這對瓶就歸原主了，潘老爺果然是老狐貍！如此懂得討好員。

微月以四百兩的高價將那幅鞶鑒圖買了下來，後傳來細微的嘲笑聲，都覺得方家的不識貨，就算要捐銀子，也選個有價值的，買一副仿製品，有什麽好的？

但當那位喊的司儀說出這幅鞶鑒圖出自知府夫人之手筆時，周圍一片寂靜，好像隻聽到細微的呼吸聲似的。

張夫人側頭對微月溫笑著，“微月，可有覺得不等值？”

微月驚訝道，“張夫人，原來這竟是出自您之手……您實在太謙虛了，張夫人出書香門第，是有名的才，能得到您的墨寶，實在是微月的榮幸，隻是……竟以些許銀兩得之，實在是……”

“好了好了，瞧把你張得，你若真的喜歡，以後到我那兒去，我再送你幾幅畫就是了。”張夫人被微月真誠的張逗得一笑，覺得和愈發投緣。

方陳氏看著微月絢爛的笑，幾乎要咬碎了一口的牙。

總算是明白了，潘微月本就是扮豬吃老虎！不怪得這半個月來對義賣的事不聞不問，被架空了權利也不在乎，直到兩天前，才到了房裏，說是怕被夫人認為懶沒有幫忙辦好義賣的事，想請些事給。

問潘微月想幫什麽，還以為是什麽要求，原來隻是想拿誰家捐了什麽品的冊子，說是既然什麽都幫不上，索記住些品，將來說不定有用，夫人問起，也不怕被責怪。

原來是這樣的用，原來潘微月打的是這樣的主意，原來早有預算！

隻怪自己太過大意，竟然沒有防著這一招！

微月輕含淺笑，繼續看著戲臺上的義賣，無視對麵周圍幾雙要將熔了的眼睛。

不同於方陳氏的知底細，潘梁氏和潘微卿暗怒的是，竟然給微月瞎扯撞上了好運，就這樣歪打正著討好了張夫人。

半個時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