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無錯掀了掀眼皮, 瞥了一眼。程木槿頓時覺到一涼意。

“是……是小郡主出的主意。湛王妃每日在外面的酒樓鋪子吃, 沿著府邸逐漸向外走，每天能走多遠都是定數。所以……可以算得到王妃這兩日會在經過那一片。而那一片算是京都附近最荒涼的地方，更合適下手。”程木槿低著頭說。

青雁又拿了一塊濃香的豬蹄，迫不及待地先咬一口, 才轉過頭去看程木槿。

青雁在看程木槿，段無錯在看。的眼睛裡始終臥著一汪清潭, 有的人眼睛生得好，天生帶著笑。段無錯有些意外青雁著程木槿的目裡竟然沒什麼惱火憤怒, 還是那樣……甜。

青雁轉過頭，奇怪地向段無錯。

原是程木槿小心翼翼說完太久，一直沒等到段無錯再開口。

段無錯這才開口問：“還有誰？”

“什、什麼還有誰？”程木槿有些懵, 不知道怎麼回話。

段無錯忽然輕笑了一聲，他轉著手中的小茶盅，顯得耐心十足。

蘇如澈？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這一樁一樁一件件的事, 若始作俑者當真是個這個剛滿十五歲的小姑娘，也太可笑了些。

程木槿想了一會兒，才不確定地說：“我也不知道是誰在幫小郡主，小郡主沒有與我說過。但是……應該會有人在給出主意吧？”

程木槿在猜會不會是興元王，這是很早之前的猜測。可是猜測之所以是猜測正是因為沒有據，哪裡敢說。

段無錯時被太后扔進軍中, 那時候便常常與興元王接。他們雖然不和，乃至後來的敵對關係。可是有時候最了解你的人可能正是你的敵人。

興元王非善類，可這些小手段卻不是他的風格。

段無錯知道, 小郡主不是聽從父親的吩咐。

段無錯慢悠悠轉著茶盅的作停下來，將茶盅放在桌子上。他角勾起的那一抹笑，帶著幾分嘲意。

分明心裡早就有了結果，又何必再去追問。

是想得到否定的答案？可又怎麼可能。

呵。

茶盅放在桌子上的聲響不算大，卻讓程木槿張起來，生怕他下一句話又讓不二將拉出去殺了！

就連專心致志吃東西的青雁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看了段無錯一眼，去夾香芋排骨的作慢下去，小心翼翼地握著筷子夾到排骨，再飛快回手塞進裡。糯鮮的排骨剛一口，立刻彎起眼睛來，一副十分的模樣。

不二杵在門口，目瞪口呆。他算是見識到了，這位王妃可當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不對，這人分明就是來害的啊！沒想到竟完全不屋氣氛的影響，一直吃個不停。

青雁的所有小作自然都沒有逃過段無錯的眼睛，他揮了揮手，讓不二將程木槿帶走。

程木槿一直繃著神，見段無錯終於要置了，偏又一個字都沒說，不由更張了。跟著不二出去的時候，雙都在打。當走到大門外時，疑地回頭，發現不二轉進了府，連門都關上了。懵怔地著眼前關著的院門，好半天還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覺。蹲下來，摀住自己的臉嗚嗚哭了起來。

看熱鬧的人群探頭探腦。

程木槿知道好多人在看的笑話，可是撿回一條命的覺讓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嗚嗚哭個痛快。過了今日，雖撿回了一條命，卻永遠失去了祖父母和父親的親。

此時，段無錯靠在椅背上，瞧著青雁吃東西。

他道：“傷口不疼了？一點不記仇？瞧你這樣子，還以為傷的不是你。”

青雁剛吃完一塊小，立刻端著小碗喝一小口的菌菇湯。衝段無錯彎起眼睛來笑，糯開口：“夫君會幫我理，不用我心呀！”

彎彎的眼睛裡的甜甜的笑藏也藏不住。

段無錯視線下移，落在上沾著的一粒芝麻。段無錯忽然輕笑了一聲，挽袖抬勺，盛了一小碗栗米蛋羹。

“不要一直吃那麼油膩的東西。”

青雁主手去接，段無錯卻避開的手，著小白勺將栗米蛋羹送到邊。青雁一邊張開吃了，一邊觀察著段無錯的表。

看得出來段無錯似乎心不太好。

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說話，乖乖地張開等著段無錯來餵。雖然也不懂段無錯為什麼有這個癖好，可是確定段無錯在心不好的時候不僅喜歡下廚，還特別喜歡親自餵。

一口接著一口，香塞滿。

青雁吃得專心，也吃得開心。

其實，並非不心，而是心裡明鏡似的，知道自己心並沒有什麼用。與其生氣地救出元兇大罵一頓，還不如吃點好的。

青雁雙手搭在桌沿，欠湊近，去吃坐在對面的段無錯餵過來的東西。一張桌子相隔，有些距離。當段無錯遞過來的小不小心跌落在桌子上時，青雁惋惜得要命。

段無錯自然不會當回事，握著筷子又去夾了一塊。可是他還沒有將這一塊小送到青雁面前，青雁的影一晃，已經離開椅子，快步走到段無錯邊，挨著他坐下。甚至，拉了拉-下的椅子，讓兩張椅子挨著，才罷休。

段無錯默了默，看向。青雁小腰桿得直直的，在眼等著他餵。

著雛的小模樣，段無錯忽然笑了。他俯，吻了吻紅潤的臉蛋。繼而下移，輕輕吻了一下油膩的。這一次，他沒有頗為嫌棄地用帕子覆在的上。

願你永遠這樣簡單、知足，又好——他想。

夜間，青雁因為左肩上的傷口，只能側來睡。這樣一側，便不得不面朝段無錯。綿綿地打了個哈欠，即使用鹽水反复刷過齒，段無錯還是聞到了淡淡的豬蹄味道。實則，段無錯五異於常人，嗅覺自然也是過於敏。

他在一片漆黑裡睜開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青雁。青雁合著眼，半睡半醒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段無錯輕輕翻了個，將手探過床幔，拉開床頭小幾下面的屜，了一塊糖出來，然後撕開了糖紙。

青雁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迷迷糊糊中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

段無錯將剝了糖紙的糖塊塞進青雁的裡。青雁一點也沒有猶豫張吃了，甚至將段無錯的手指也當了糖塊，吮了吮。覺得不對勁，才把段無錯的手指頭吐出去，專心吃著甜甜的糖。

“你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段無錯問。

他沒有等到青雁的回答。

半晌，段無錯無奈地說了聲：“真蠢。”

顯然，他仍舊得不到青雁的回應。

青雁肩上有傷，可睡著之後不僅會睡得很沉，也會很不安分。雖然不會夢遊囈語，翻卻很頻繁。段無錯怕到傷口，每當想要翻，他便攬著的細腰，阻止的作。反复幾次之後，他所幸將青雁整個子攬在懷裡，將手一直搭在的腰上。若再翻，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青雁一夜好眠，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翌日，青雁醒來時，眼前一片白，後知後覺自己窩在段無錯的懷裡。哼唧了一聲，隨口念叨：“右胳膊好酸……”

尚未完全甦醒，聲音又低又，囈語似的。

段無錯聽清了，他沒有睜開眼睛，作自然地低下頭，吻了吻青雁的頭頂，聲音裡帶著幾分慵懶：“夫人醒了。”

青雁不過腦，迷迷糊糊說了句：“貧僧醒了……”

一陣沉默，青雁反應過來，自己笑起來，伏在段無錯的膛笑得子一一的。

段無錯還是未曾睜開眼睛，攬著輕的細腰，角也抿出幾分笑意來。

青雁起床用過早膳後，去詢問了下人單芊月帶來的那個男人的況。那個小郎君還在昏迷著，況不見好，也不見惡化。

青雁也沒有太在意。

會盡力救這個人，可到底是個陌生人，盡力就好，倒也沒太多焦急和掛心。

現在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肩膀了傷，這兩日不能再藉著出去吃東西的理由去找小姐了。天知道，最近每天吃那麼多家酒樓，心裡卻在怪自己的速度太慢。太想見到小姐，確定小姐現在的況了。一想到知書達理的溫小姐如今淪落到開一家鋪子過營生，心裡就忍不住擔憂。怕小姐心裡委屈，怕旁人欺負了小姐……

青雁總是想，小姐幫了那麼多，給了庇護。若如今也能反過來幫幫小姐為的庇護該有多好。

接下來的幾日，於青雁來說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不過事很快有了轉機。

三天后，聖上召段無錯進宮。青雁心裡得要命。猶豫之後，還是帶著人出了府，乘坐馬車去找小姐。

這次，決定直接驅車往塔河縣去。

馬車剛出府門，迎面遇見了單芊月的馬車。單芊月不是自己來的，是和康王妃一起過來的。康王妃是來道謝的。

“王妃要出門嗎？”單芊月問這話時，一雙眼睛裡的焦急怎麼也藏不住。

“是呀。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就念著外面的吃好的。”青雁說。

康王妃溫地搖搖頭，笑著說：“聽芊月說傷口可不小，這才三四日就又要出門討吃的？”

青雁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昨兒夢裡吃了豆花，今兒個就特別想吃呢！”

立在一旁的長柏抬起頭，深看了青雁一眼。

青雁轉念一想，雖打算遠遠看一眼小姐，看若生了意外，小姐認出呢？不想小姐惹上這麻煩事。若是帶著康王妃和單芊月，們可證明“陶國公主”的份。立刻說：“我聽說一家豆花鋪子很好吃，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呀！”單芊月立刻說。

迫不及待地想要問問青雁那個男子的病。

康王妃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一起去。三個人換乘同一輛馬車，青雁和單芊月先上馬車，康王妃還在外面吩咐侍衛帶話回王府給康王。

單芊月急急拉住青雁，低聲音問：“他如何了？”

青雁如實相告，單芊月緩緩點了頭。青雁看一眼正要上馬車的康王妃，詢問地看向單芊月。單芊月苦笑搖頭。

青雁了然，看來單芊月還沒有把那個男子的事告訴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