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滿：「令妹的事，與我無關。」

「沒敢說跟你有關係啊。」姚志華道，「你以為我想理？我也不管，這不是要鬧出什麼事來，娘家也不利索嗎，丟的還不是姓姚的臉。」

他把那麼大腦袋靠著江滿肩膀，整個人沒長骨頭一樣著，大鳥依人似的，蹭一蹭，還故意哼哼兩聲。

江滿肩膀推了下沒推，皺眉鄙夷：「姚志華，撒不適合你。」

「誰撒，我心累。」

江滿推不，索不理他，嗤笑：「羊城有多遠？說難聽點兒，幹了什麼丟人事都傳不過來，傳過來也丟不著別人的臉。」

「哎，你說啊……」姚志華琢磨道，「男的三十一了，不大可能是頭婚，這要是個二婚，頭婚怎麼回事，死老婆的倒也罷了，要是離婚的，因為啥離的？人家前妻為什麼跟他離婚？別是個有問題的貨。」

「八十年代了啊，離婚可也沒啥。」江滿一笑，「我看要是二婚倒還好了呢」

「啥意思？」

「那要是人家頭婚還在，你們老姚家不更丟人？」江滿推不開黏膠一樣的姚志華，便掀開被單，自己往下溜，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再說了，就你那個妹妹，說的話也能信？說三十一，我看五十一都有可能，還不定怎麼回事呢。你呀，也別這個心了，橫豎你又管不了，你也管不著。」

「我倒是想管呢。」姚志華掉襯衫，隨手拿了個書本扇滅油燈，嘁了一聲道，「我爹娘這把年紀了，本就夠糊塗的了，要再添，你指我大哥還是二哥？最後還不是我頭疼。」

搖頭自嘲，不由慨道，「這人吶，最倒霉的就是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扯不斷，理不清，誰攤上誰自己怨老天去吧。」

江滿不接茬，姚志華摟著靜下來，半晌自己說道：「所以我有時候就想啊，我們現在也為人父母了，看看我們暢暢，我們閨多好啊，我們能疼的最好方式，就是相親相，夠努力，先把自己的人生過好了，一家人才能有個好日子。」

「放心吧，你閨趕明兒一準好日子。」江滿打了個哈欠，睡意中抓住他的手掐了一下，「老實點兒，幹嘛呀你。」

「跟暢暢媽相親相啊。」姚志華摟過來，一邊笑道，「沒跟你說嗎，夫妻和睦恩，家庭才能幸福，所以為了你的幸福，你男人必須多多努力。」

「……」江滿想說，到底是怎麼遇上這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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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暢暢三歲，一對爹媽商量了半天，考察了半天，要不要給上兒園。

沒辦法，這年代剛滿三歲的寶寶，便是在滬城，也極有上兒園的，託兒所還差不多。《義務教育法》都還沒頒布呢，江滿約記得，這部教育法要八十年代中期才能頒布。

學年齡現在就沒有明確規定。農村不說了，城市基本要求七周歲以後才能上小學，六歲極個別。像小陸楊，被他爸媽帶到瀛縣，送去上學讓學校老師犯了愁，縣裡副書記的孩子，六歲，不敢收又不敢不收，太小了，怎麼教啊。

肖秀玲來信說，兩口子跟兒子商量，要不咱先上一年學前班吧，小男子漢去了一天，不幹了，嫌不好玩，老師看得太死，又教不了什麼課，還不如姚家村的育紅班和泥打架好玩，沒事可干，新來乍到又沒有玩伴，非得要上學。

陸安平親自送他進了小學，班裡最小的，小孩長得又討人喜歡，於是兩個老師整天教育別的孩子，你們可別欺負陸楊同學啊，他是咱班老小。

江滿一琢磨，他們家暢暢本來就是夏天六月份生的，六歲學就剛剛滿六歲，恐怕比人家小孩小兩三歲，乾脆順其自然，早一年晚一年沒什麼大不了，就不急著上兒園了吧。

暢暢小姑娘攤上這對爹媽，貌似也不重視什麼早教，整天帶著吃，帶著玩，81年下半年，小姑娘大概就是跟著媽媽，在姚家村和滬城之間兩地過的。

村裡住一陣子，滬城過一陣子，兩趟來回，時間就飛快地跑走了。

小姑娘除了被爸爸抱著，不知所云背了幾首唐詩，跟媽媽吃著玩著，說過幾個英語單詞，還都是關於好吃的東西，別的，拿爸爸的鋼筆在紙上胡畫，不好玩，不用爸爸說，就自己丟到一邊去了。

這倆爹媽，好像從來也沒有過讓暢暢小姑娘當天才兒、當學霸的想法。

農曆81年底，曆82年元旦，暢暢跟媽媽是在村裡過的。暢暢穿一件領口袖口滾著白圈的小棉襖，坐在村部一間專門的辦公室里玩。

辦公室掛著姚家村商貿公司的牌子，年底了，媽媽和公司的東們在旁邊屋裡開會呢，公司這一年賺錢不，東們要分紅了。

大人開會，暢暢小姑娘就和妞子、姚琳琳一起，都是跟著大人來的，就留在這邊屋裡玩，仨小孩坐在沙發上翻小人書，姚領娣在旁邊照管著。

們看一本做《神筆馬良》的小人書，這個故事媽媽給講過的，暢暢不認字，可是記好，會看圖說話啊，就指著講給小夥伴們聽。

「這個小孩他會畫畫，他還會寫字，跟我爸爸一樣。」為爸爸驕傲一下下，翻一頁，「他有一支神筆，畫什麼能變真的。」再翻一頁，「這個人是老財主，他不給小孩吃飯，小孩用神筆畫燒餅吃，吃飽飽的，可香可香了……」

妞子：「為什麼不給吃飯？」

暢暢：「他是老財主，是大壞蛋。」

姚琳琳：「大壞蛋！」

暢暢繼續講故事：「他畫了一隻仙鶴，仙鶴就變活的了，就飛走了。」

小夥伴們：哇，真神奇！

小夥伴們開始興緻討論，等我要有神筆，我就畫個什麼什麼，妞子說要畫很多好吃的。

暢暢：「我要有神筆，就畫個飛馬，騎著飛到天上去玩。」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小夥伴們嚇了一下，趕抬頭去看。

暢暢也抬頭看看，慢悠悠放下小人書，從沙發上下來，爬上椅子，再從椅子上爬到辦公桌上，也不管那鈴聲一個勁兒響，不急不慌拿起電話，慢悠悠地：「喂，你找誰呀？」

「暢暢？」那邊試探地了一聲，「你是暢暢嗎？我是爸爸。」

暢暢看看聽筒，好像真是爸爸啊，笑瞇瞇：「爸爸～～」

那聲音裡調油，九曲十八彎，的電話那端姚志華恨不得順著電話線爬過來。

「暢暢，暢暢，想爸爸了沒？」

「想～～」

「爸爸就快回去了。」姚志華說，「暢暢，媽媽呢，媽媽來接電話，爸爸有事兒。」

於是暢暢放下電話，跑到隔壁屋門口頭看看，媽媽正在開會呢，暢暢踮起腳尖招招手，結果媽媽沒看見，都沒反應。

小姑娘急了，細聲細氣地：「江滿同志，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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