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這家怎麼還沒分好？”紀婉青有些疑。

現在已是哥哥封爵的第二天了，先前哥哥就有分家打算，又從紀榮里知道嫁妝有祖產清單，一早就將賬冊等拿了回去，命人早早算了起來。

承爵子嗣歷來占大頭，照理不難分，怎麼昨天大半天，加今日一上午也沒能弄好。

何嬤嬤嘆了一聲，“老奴打聽了，聽說不單單是現銀幾乎耗盡，即便是祖產田莊以及好些字畫擺設，俱都與原來賬冊對不上，現在重新清點，得多耗費了許多時候。”

紀宗賢真是個能耐人，走關系、孝敬皇后母子，還有自家揮霍，數年時間，竟把紀祖父攢下來的家當耗了過半。

紀明錚面如寒冰，他顧慮的果然不錯，這麼一個荒唐人，數十年后這個爵位能不能在，真是個大問題。

連夜接著清點，病重的老侯爺隔日堅持再來，以族長份監督，好一次解決問題，讓紀宗賢以后沒有耍賴的可能。

沒錯，老侯爺病了，他年近八旬，病了不大容易好，又接連收到穆懷善魏王戰死的噩耗，心沉重病上加病，聽大夫悄悄說，可能不大好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聽了紀明錚有請，還掙扎爬了起來。

他對弟弟一家有愧，松堡之役他當時不知，但事后大錯已鑄，再痛斥兒子也無法挽回，他雖憤怒之下選擇撒手不再搭理外事，但卻不可能揭自家通敵，致使奪爵滅族。

這件事在心頭沉甸甸的，紀明錚立大功生還，他才輕松了些許，難得能幫上些小忙，他讓人抬著過來了。

面對殺父害母的仇人一家，紀家兄妹實在無法激，只能說算是盡其用。

“要是他能在這兩日病死，那就算便宜他了。”揭通敵之事，已在倒計時中。

紀婉青冷哼一聲，曾經對方幫奪回父親私產，是激的，但在知悉父親戰死真相后，一切消弭殆盡。

就不相信，皇后兄妹做出這麼大一件事，老侯爺會毫不知。

“也不知，這祖產何時才能清點好？”

祖產被揮霍固然讓人氣憤，但利索將二房掃地出門也是好的，在通敵揭之前，老侯爺還是族長，將這事及時理妥當，再好不過。

這問題，何嬤嬤答不上，“要不，老奴再使人打聽打聽。”

“不必了。”

緞門簾起，進門的是高煦，他先去了次間抱上兒子，安哥兒在父親懷里了眼睛，咯咯笑著。

父子二人挨著紀婉青坐下，了一兒子白的腮幫子，“娘的安兒睡醒了。”

話罷，瞅著夫君，奇道：“難道是殿下知道？”這問的是清點祖產的事。

高煦頷首，并將咿呀喚的兒子放到紀婉青懷里，也不用這小子手去夠，“你哥哥剛才使人傳信過來，說是今日宵之前，就能徹底解決這事。”

紀明錚知道揭通敵就在這兩日，所以才趕慢趕，看著差不多了，立即往東宮通了氣。

正好，高煦預計的時間，正是明日早朝。

“殿下，今夜就開始了麼？”

娘家的事，紀婉青并不擔心的，哥哥自會利索理，二房一家馬上就會被掃地出門。

惦記的也不是通敵之事。

畢竟信箋保存完好，即便皇帝本人想庇護也無法。倒是高煦先前說過，揭之前便會開始手，更讓掛心。

手什麼？

當然是大位之事。

外事繁雜，高煦不可能樁樁件件知會妻子，但他卻從未有瞞打算。

他的想法，紀婉青是知道的。

這回籍著揭通敵之事，高煦暗暗劍指帝位。

當然，他是太子，名正言順的帝位繼承人，篡逆的污名肯定不樂意沾上的。

好在經過這幾個月時間，皇宮特別前朝，已基本落東宮掌控之中，適當布置安排，等火候到了，就能名正言順。

“嗯，青兒莫要擔憂，孤已安排妥當，退一萬步這謀算不，孤還有后著。”

非到萬不得已，高煦不希用武力，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武力。

兵權，在帝位更替時，歷來能起到決定作用，昌平帝給了一個機會，他已將兵權牢牢掌握在手中，立足于必勝之地。

“這幾日，孤可能無暇分神，你與安兒放寬心留在屋里即可。”

“好。”

高煦又忙碌起來了，匆匆與妻子用過午膳后，就往前面去了。

“殿下，陳王求見陛下，二人談許久，出門時，陳王神略松。”

有了孫進忠的倒戈，他們對乾清宮靜更了如指掌。

“哦？”

高煦挑眉，他這弟弟是父皇意見達一致，要聯手應對東宮了？

這是確實是真的，皇后傷心勁頭稍過，立即意識到況嚴重，趕召了陳王進宮，母子抱頭痛哭后“消除芥”，隨即讓小兒子接掌坤寧宮一黨勢力。

母子舅甥一邊整合手上勢力，一邊商議對策，最后達一致，與皇帝合作。

陳王耐心等了等，等昌平帝徹底明白自境后，他今早立即求見。

父子閉門議很久，午膳前才散了，據孫進忠所言，事后二人神看起來都松了些許。

看來，合作是談妥了。

高煦淡淡一笑，也不奇怪，畢竟立場隨利益改變再正常不過。

“不必理會，另外，你傳話丁文山，可以準備撤回了。”陳王現在想蹦跶晚了。

林一一記下，又詢問道：“殿下，那事什麼時候遞到孫進忠手里？”

高煦沉片刻，“今夜前即可，你讓他早朝前用上。”

什麼事？

答案是一小瓷瓶藥，毒是沒毒的，畢竟高沒有弒父的打算。這是劉太醫專門研究的一個配方，服用過后，若人緒突然激，就會出現暈眩甚至昏闕癥狀。

人中藥后把脈把不出來，就是藥效持續效果頗短，也就兩個時辰左右，過后再激就不影響了，所以只能早朝前使用。

至于下藥人選，孫進忠是最合適的。

乾清宮。

昌平帝神稍霽，恢復胃口，晚膳也用了不。他第一次發現，陳王這個兒子還是不錯的，對方的求見太及時了。

王瑞珩苦勸皇帝，說太子孝順，讓他不要擔憂，其實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雖拒絕配合鏟除東宮，但他還是不會容許篡位弒君之事出現的。

保皇黨勢力不小，昌平帝境況其實遠不到最糟，但對一個皇帝而言，這已經無法接了。

在他束手無策的時候，陳王來了，皇帝第一次正視這個兒子，他發現對方比其胞兄魏王要好太多。

魏王戰死的消息，昌平帝早就收到的，他本父缺乏，自己的事兒也大，聽過就算，沒空傷。

甚至見過陳王以后，他還有點慶幸魏王死得及時，因為以二兒子的一貫作風，合作肯定不會這麼及時暢快。

“孫進忠，朕要早些歇息。”

天剛剛黑，往日就是召幸妃嬪的時候，但昌平帝此刻全無此意。恢復早朝的圣旨今早的頒下去了，他要早些歇息養儲銳。

陳王說得對，他到底是帝皇之尊，在早朝這種場合能起到極大作用。

明面上，皇太子總不能違逆的。

他說話管用，陳王在朝堂有勢力，雙方攜手，才能共贏對付東宮。

有了目標，昌平帝面上沉了許多，孫進忠忙應了一聲，吩咐捧著洗漱用品的宮人太監趕進來，他也一同上前伺候著。

皇帝歇下了，殿燭火熄滅許多，安排好值夜的宮人，孫進忠才退了出來。

他雖是前大總管，但也累的，皇帝早起前等著伺候，一直等皇帝睡下才能歇息。

不過他待遇卻十分好，有非常的不錯的一間獨立屋子，還有幾個小太監伺候。

剛回到自己屋里坐下，小太監忙忙碌碌打水擰帕，剛整理好，孫進忠耳朵一，便聽見隔扇窗被敲響。

聲音很輕，一長二短一長，似乎是風吹到什麼東西打在窗欞子上。

小太監沒什麼反應，孫進忠卻倏地抬眼，他不聲道：“行了，咱家要歇下了，你們下去罷。”

小太監唯唯諾諾，湊趣幾句便躡手躡腳退下了，并掩上了房門。

他等了片刻，隔扇門再次被人無聲推開。

進來的是一個藍袍小太監，孫進忠認識這人很久，對方負責廊道灑掃，一貫勤快不多話，也不怎麼會經營，一直沒能往上升，到了前幾日他才知道，原來對方是東宮的暗線。

孫進忠投靠了東宮。

他本來以為自己對皇帝足夠忠誠，夠了也能豁得出去命，只可惜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還是畏懼死亡的。

孫敬忠跟在皇帝邊多年，眼界是有的，現在局勢怎麼樣，他看得比自己的主子明白太多。

他不想死，他去年才尋到失散多年的弟弟了，兄弟重逢很高興，弟弟還把一兒一過繼到他膝下。

他找到家人還有了后，最有滋有味的生活才剛開始，他必須活下去，不能讓家人一起陪葬。

“殿下有何吩咐？”

這里不是清靜地方，孫進忠不敢耽擱，見了人就立即低聲音詢問。

小太監也不廢話，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這瓶里的藥無無味，一次只需半個指甲蓋分量，明日早朝前，你設法讓陛下服下。”

孫進忠心中一震，小瓷瓶險些手而出，“這是？！”

“無無味無毒，就是有點小效果。”小太監一笑，“你放心，我家主子沒有弒君打算。”

這話孫進忠倒沒懷疑，畢竟皇太子本名正言順，又大權在握，實在沒必要染上篡位污名。

他也就是乍一聽藥驚了驚。

“你不必驚慌，我家主子既然答應事放你一馬，讓你出宮自過日子去，就必會如此。”

“你替我叩謝殿下。”

東宮事為人，孫進忠多年看在眼里，這也是他沒考慮了太久，就點頭答應投靠的重要原因。

二人很謹慎，匆匆說了幾句，小太監就悄悄離去了。

孫進忠心里存著事，這一夜沒怎麼睡，寅時他就起了，匆匆往乾清宮殿趕去。

“陛下，陛下該起了。”

現在的昌平帝很看重早朝，孫進忠隔著帳幔喚了兩聲，他就起了。

洗漱更，接著就先抓時間墊些早點，以免稍后早朝腹中。

皇帝用了好些才罷，孫進忠如往常一般，立即捧了一盞熱茶過來。

昌平帝接過，撇了撇茶葉沫子，用點心肯定有些干，他連續喝了好幾口才放下。

纏枝紋的青花茶盞就被隨意擱在高幾上，孫進忠垂眸瞥了眼。

了。

他心底暗暗松了口氣，雖然知道自己出手，必定功，但這等事肯定得落實才能安心。

這個小曲須臾則過，除孫進忠無人察覺，他隨即躬道：“陛下，早朝時辰差不多了。”

“那走吧。”

一明黃龍袍的皇帝上了駕，被儀杖隊伍衛軍簇擁著往文明殿而去。

文明殿殿門早早開啟，文武百分列兩旁，整整齊齊，吳正庸剛與外孫換一個眼神，便聽到太監尖利的傳唱聲驟起。

“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