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齊耀林的母親柳氏，好端端的四代同堂，一朝被侵的韃靼軍隊殺盡，僅余一個被掠回去當奴，要說一點怨恨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螻蟻尚且生，更何況人。

這般掙扎著掙扎著，懷孕生子，為妾室，就更加矛盾了。

兩兒子是韃靼人，以后要在韃靼生存，作為一個母親，不能灌輸任何仇恨想法給他們。

但一句話不說，卻又難得很。

因此，柳氏在兒子時，常常會說起從前的趣事。那些時，是最好的，神態難以掩飾的憧憬回味。

齊家兄弟自小因一半大周統吃虧，久而久之，他們萬分憎恨這個地方。

但是，二人卻沒有憎恨他們的母親。

相反，母子相依為命多年，他們格外孝順尊敬自己的親娘。

兩種緒截然相反，卻不矛盾，畢竟子不嫌母丑。齊家兄弟清楚母親想法，只得將對大周厭惡在心底，從不表在的面前。

十歲被選進暗牒營，母子分離，當初力的源泉之一，就是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后面被安排潛大周，一別已有三十載，思念久矣，齊耀林突然聽人提起母親，不可能沒有一點。

紀婉青喝出那句話，也不是沒有考量的。是人質，齊耀林活命的唯一倚仗，除非無路可退，死亡就在眼前，否則對方絕不會。

失敗了最多吃點皮之苦，若勝了，就能順利獲救。

膽大心細，當即立斷。

果然賭贏了。

齊耀林憶起母親，瞬間心弦一，呼吸滯了滯。

雙方人馬僵持，其實也就距離五六步遠，然而高手過招，贏的往往就是一瞬間，就在這個極短暫的剎那，許馳形猶如急電，眨眼即至。

他一指點在齊耀林虎口道，對方的手不可避免麻了一瞬。許馳另一手同時作，已探過去，倏地將紀婉青奪了過來，離對方鉗制。

許馳毫不戰，立即將人護住，形急退。

這一切發生在閃電般的一瞬間，而齊耀林敵營，在諸多好手合圍當中，他霎時就回過神來。

可惜，徐馳已奪了人，往他那邊猛拉過去。

齊耀林立即探手去奪。

只是很憾，他慢了一瞬。

此行任務，數十年的潛伏果，兼之兄弟二人的保命符，眼睜睜在面前失去。

齊耀林心中急怒可想而知，人奪不回來，他干脆把心一橫，凝氣于掌，猛向紀婉青后心轟去。

紀婉青不會武，這一掌就能要的命，齊耀林眸中閃過一抹狠意，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吧！

許馳怎麼可能讓對方得手，只是此刻他一手摟住紀婉青的肩，而另一手方才點了對方手腕，招式用老，重新提氣回掌阻擋，卻是晚了點。

且最重要一點，紀婉青夾在對掌兩人中間，怎麼也得點傷。

這傷勢尋常武者沒什麼，但對于一個普通子而言，卻是夠嗆的。

因此，這電火石的一瞬間，許馳干脆猛地一轉軀，側用背部擋了對方的掌攻，而將紀婉青護在前。

他意擋一掌，本來想著，怎麼也得點傷的。這已經是最好結果了，畢竟，主子已安然無恙了不是。

誰知道，后面的發展出人意料。

“啊啊啊！”

大喊出聲的是梨花，這丫頭亦步亦趨跟著，站立的位置本來比許馳等人還近些，對于這麼個不會武功的丫頭，齊耀林是不屑的，神高度張也騰不出手，干脆懶得搭理。

梨花沒有阻擋徐馳等人，屏息站立在齊耀林右后側方向。

是個忠婢，眼見主子甫要險，齊耀林就出掌轟上去，主子要吃大虧，急之下，大喊一聲，拼了命往對方上撞去。

齊耀林對這個小丫頭，本完全不放在心上。畢竟，他很清楚這些副小姐們，是何等，毫無力氣可言，本不可能撼他。

他發了狠，全神貫注揮掌過去，打算與太子妃同歸于盡，不想卻前有許馳轉扛，后有梨花這個小丫頭沖出。

沒錯，梨花天賦異稟，自小力氣賊大，十一二歲，獨自一人就能扛起一個沉甸甸的大樟木箱子。

這也是紀婉青一直把帶在邊的原因，梨花雖不算伶俐，但卻是母之，忠心耿耿，又有一把與型迥異的力氣，往往在出其不意時，能發揮大作用。

畢竟，伺候的第一人，怎麼也得有出眾之。

梨花拼了命，不管不顧一頭撞上去，把毫無心理準備的齊耀林撞了一個趔趄。

雖然他馬上站穩，但掌風還是歪了歪，擊在許馳背部的力道便卸了一半。

許馳已經一松手，將太子妃往前面一送，七八個好手立即團團將護住，滴水不。

他背后所掌力減半，雖依舊氣翻滾，但傷卻很輕微，他不在意，立即轉過來，面對齊耀林。

接連失手，同歸于盡也遭破壞，這一刻，齊耀林是暴怒的，他紅了眼，立即舉起一掌，就要擊斃撞他的那個丫頭。

“不要！”

紀婉青與梨花一同長大，雖是主仆，但也是很深的。盡管說主子遇險，下仆該而出，但真到了危及生命那一刻，又有多人能做到。

眼見梨花要倒斃當場，瞳孔一，當即疾呼出聲。

齊耀林這舉，本是泄憤之舉，但見了太子妃張，心念一轉，立即該掌為爪，將梨花擒住。

他手收，梨花脖頸“咯咯”作響，兩眼一番，立即昏闕了過去。

“放我們兄弟離京，我就放了這丫頭。”

唯一能抓住的梨花，就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僅有稻草，齊耀林也不管手里人只是個丫頭，直接提出要求。

許馳眼神十分冷靜，太子妃已經救回來，他全無顧忌。不要說他冷，縱使他再欣賞梨花這個丫頭，他也不可能就此放齊氏兄弟離京的。

這就是大局，若是到了自己的生命與大局只能選一的況，他還是選大局。

當然，若這個忠心小丫頭能救下，就更好了。

紀婉青不是不懂，清晰知道，許馳不可能因梨花放走齊耀林的。也知道作為主子不能為難對方，但上依舊無法割舍，了兩口氣，聲道：“許統領，梨花就托予你了。”

希你萬萬保全的命。

許馳不錯眼盯著齊耀林，微微頷首。

他沒有表態，既沒答應對方，也沒干脆利落地揮手進攻。

雙方僵持片刻，齊耀林開始拖著梨花，往殿外試探移。

許馳等人的包圍圈隨之挪，雖沒松開也沒手。

一行人挪到前庭，紀婉青沒有接近，但心中記掛之下，也在七八個好手嚴保護中，出了殿門站在廊下盯著。

弓箭手已經到位，搭弓上弦，閃著寒芒的尖銳箭頭對準齊耀林，只等一聲令下，對方就瞬間變刺猬。

許馳沒打算將人放出皇宮，此事落百姓眼中，影響極不好，他就失職了。他失職一次讓太子妃陷險境，絕不會有第二次。

他也不希將人放出清寧宮，皇宮人所眼雜，這麼多暗衛暴人前，并非一件好事。

許馳手底下這群人，跟隨他已多年，甚至不需要話語，就能領會他的意思，等齊耀林挪到前庭中間，包圍圈就不了。

他迫不得已站住腳步。

其實，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話不假。人肯豁出去命，也是這個道理，過了那勁頭，求生的念頭就起來了。

齊耀林亦如此。

他了兩口氣，正要說話。不想這當口，卻先從清寧宮殿門方向傳來一道聲。

“駙馬？”

眾人循聲看去，來人竟是安樂大長公主，一臉困驚疑，“駙馬？你為何在此？”

大長公主惦記安哥兒，又恤紀婉青，高煦離京這幾天，已經來清寧宮探過兩次了，這是第三次。

只不過，沒想到，這回竟遇上這般景。

明顯是圍捕外敵的場景，主角竟是的駙馬。

安樂大長公主不笨，驚詫之下，掃了前庭一眼，蓄勢待發的弓箭手，穿太監服躍躍越試的暗衛們，還有一狼狽面上猶帶兇狠的齊耀林。

心中一突，駙馬這個表十分陌生，從未見過。

視線一轉，大長公主看見紀婉青，連帶后者脖頸上的淤青也收眼底。

一個讓人不可置信，卻非常符合此此景的念頭冒出，公主大驚失。

看著齊耀林，“駙馬？駙馬你……”

安樂大長公主為人和善，卻也聰穎，不肯相信，但其實心中已經是信了，“不！不可能的。”

面上難以置信，眸中卻閃過一抹深深的痛苦。

“公主，我……”

齊耀林尚主二十余年，公主很好，非常之好，溫婉善良，從不高高在上，夫妻相日久，漸漸托付與真。

其實，齊耀林是個極缺關的男人，若公主頤指氣使，他端是心若磐石，但這近一萬個日日夜夜下來，天之驕，日日繾綣，他實在很難一俱無。

他的心曾經過，只是很快被自己努力掰回來，周而復始，他一再告誡自己。

但這般循環往復，總是會留下些許痕跡的。

公主不出現，齊耀林也不去想，但人活生生站在眼前，他緒難免波。

“殿下，此人乃韃靼暗牒，謊報褚大人傷重，京城混等消息，借此挾持我家娘娘，帶娘娘出京返回韃靼為質。”

安樂大長公主不認識許馳，但看對方行徑，還有紀婉青的態度，他在東宮份絕對不低，很可能是高煦留下來保護妻兒的。

許馳不可能說謊。

再看了眼一聲不吭的夫君，二人視線接，大長公主頭腦一陣暈眩，險些倒在地。

“不必顧忌。”

前庭氣氛凝滯片刻，諸般思緒閃過，最終定格在一，安樂大長公主掙宮人攙扶，直腰背，盯著眼前這個悉又陌生的男人，一字一句說道：“此人萬萬不能放出京城，當場殺即可。”

白皙的面龐神堅毅，毫不拖泥帶水，一句話斬斷了二十余載夫妻。

齊耀林聞言呼吸不頓了頓，手上一。

就是這個時候，許馳輕叱一聲，立即閃上前，劈手從對方手里奪回梨花，往后一拋，旋即急攻而上。

對付敵方暗牒，可沒什麼江湖道義可講，包圍圈立即小，圍攻齊耀林。

雖齊耀林功夫卓絕，但許馳毫不必他弱，旁邊還又一眾僅稍遜一籌的好手，很快的，便將人擒獲，并牢牢捆綁押住。

“將人押下去，還有那齊輝杰等人，立即遣人擒獲，另外，此事告知褚大人，讓他加強警惕。”

許馳一揮手，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手下人立即將齊耀林押下去。

“等一等！”

說話的是安樂大長公主，站直，又對上前安的紀婉青點了點頭，才一步一步往齊耀林行去。

許馳微微頷首，手下人便停在原地。

安樂大長公主步伐雖緩，但卻十分堅定，站定在齊耀林面前，“這都是我的錯，我點了你，讓太子妃今日遭遇危機，讓大周多年來泄無數。”

眸堅決，抬起一只手，從旁邊一個暗衛手里接了刀。

“我愧對大周列祖列宗，愧對皇兄太子。”

話罷，安樂大長公主使盡全力氣，將長刀刺進齊耀林的心臟。

齊耀林終于抬頭，定定看著，結滾幾下。

安樂大長公主深吸一口氣，倏地拔刀，熱瞬間噴濺而出，點點滴滴撒上的頭臉。

閉上雙目，齊耀林瞠目僵直片刻，終究軀一，咽下了最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