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方激戰正酣，京城這邊也暗流涌。

“齊大人，您下值了啊。”

說話的，是京衛指揮司一劉姓同知，劉同知工作能力不錯，就是因為出差點，人有些諂。

這不，他一見副指揮使迎面走來，面上笑容就燦爛了幾分。

眼前這位副指揮使齊耀林，還有另一重份，他就是安樂大長公主的駙馬。大長公主份超然，駙馬自然也格外貴重。

可惜的是，公主與駙馬深意篤二十多載，膝下依舊無一兒半。

這正是完人生的一大憾啊！

劉同知暗暗砸吧，不過，人家的憾與他無關，是如今這些就夠人仰的了。

“嗯，劉同知上值？”

現在非常時刻，齊耀林與指揮使褚宗保二人，十二個時辰班，不分晝夜值守。

這時候天才剛亮，劉同知肯定是上值的，他這話明知故問，意在打個招呼。

“是的，是的。”劉同知連聲應是。

他在京衛指揮司待得夠久，大家都知道彼此秉，不上峰甚至腰桿子的平級，都有些不屑他，因此日常相，態度難免會有些許差異。

齊耀林為人雖沉默，但從來不倨傲，對待劉同知與旁人無異，這點后者見慣人冷暖，很輕易便分了出來。

因此，劉同知面上笑意不自真摯了幾分。

兩人不深，點了點頭后，齊耀林便離了公署，翻上馬。

公主府在左側方向，但他想了想，卻打馬往右側而去。

知況的人也不覺得有異，聽說大長公主不大好，習慣晚一些起，而駙馬兄弟齊輝杰的府邸，正是在右邊方向。

今日是休沐日，齊輝杰在家里正常的。

馬蹄聲踢噠，很快就抵達城邊緣的一胡同。這胡同寬敞整潔，兩邊一水兒方正的五進大宅，還帶了花園，端是難得。

按理說齊家這種發戶式的人家，是很難在城購置到上好宅子的，但是沒關系，誰齊輝杰有個皇家駙馬里頭一份的親哥哥呢。

齊府不地方還扎著紅綢，喜氣洋溢，這是府里昨日剛與靖北侯府下了大聘，未來大，正是侯府嫡出千金。

齊耀林在大門前下馬，將馬韁給迎上來的門房，大步。他后跟著的小廝長隨，就自覺跟著齊府家人去歇息等待了。

弟弟齊輝杰已經迎出來了，“大哥，昨日是值了夜？”

“嗯，剛下值。”

這兄弟二人明顯極好，拍了拍彼此的肩，齊耀林面上浮起微笑。

“哥哥辛苦了。”

“哪里，此乃職責所在。”

……

兄弟二人邊走邊說，很快到了外書房，齊輝杰隨意往后揮揮手，“你們不必伺候，我與大哥說說話。”

原本齊府的不必說，就算是齊耀林邊的伺候人，聞言也止住腳步。無他，知道駙馬對兄弟的看重而已。

一切似乎與平日并無兩樣，只不過，一等掩上門，兄弟二人神一變，立即嚴肅起來。

齊耀林返，附耳在隔扇門上傾聽片刻，確定外面一切如常，這才回快步往里頭行去。

“大哥，可汗昨夜來信了。”

齊輝杰已經俯，打開一個蔽的小暗格，從里頭取出一張極窄小的紙箋，遞給兄長，“讓我們抓辦了。”

“這事，怕是有些難。”齊耀林接過紙箋，垂眸快速看罷，濃眉蹙起，面難。

他弟弟隨即接口，“難也要辦，這是可汗親自下的令。”

這兄弟二人一來一回，揭了一個驚天大。

沒錯，他們都是韃靼派過來的暗牒。

齊耀林本名額日斯，齊輝杰本名圖，他們確實是兄弟，但卻是韃靼人。

這麼說也不太正確，應該是混兒。二人父親是韃靼人，母親卻是大周子，只不過，確實是在韃靼生下并長的。

兄弟二人的父親是韃靼小貴族，從戎后當了中級武將，母親柳氏是一次南侵的戰利品，被擄后當了奴。

雖出小家，但容貌不錯，很自然的，便被主人拽進屋中取樂了。

能活著，絕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死的。而韃靼風氣一貫如此，凡事有些能耐的武將家里，都是一大串伺候男主人的奴？

主母雖不喜歡這些人，但也殺不絕趕不盡，于是，便當看不見了。

只不過，柳氏肚皮很爭氣，不過伺候了幾回，就懷上了。也有些能耐，遮遮掩掩后左右支應，居然將孩子生了下來。

既然有孩子了，便晉升為正經妾室，后來又生了一個兒子。

這就是齊耀林兄弟二人。

他們的時生活，其實很不好過。上有一半大周統也就罷了，模樣還長得酷似母族，于這擁有十幾二十個兄弟的大家庭中，實在扎人眼睛。

混、相貌，都是異母兄弟嘲笑時的打擊點，也是父祖叔伯不喜的源，母子三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二等公民的日子。

然而，即使是這般，對于這對生于韃靼、長于韃靼的兄弟而言，從思想到觀念來說，他們卻還是韃靼人。

這種坎坷的世，卻讓兄弟二人步了一個人生轉折點。

容貌是大周的，心卻是韃靼的，兼兄弟極為孝順，時時惦記著生母。于是，二人十歲時，被悄悄選進了暗牒營。

齊耀林兄弟相當出，被上峰所看重，后來被送進大周，心安排了一個份，投軍從戎。

果然，他們沒有讓人失，斗了五六年，齊耀林抓住契機，了四品武將，而齊輝杰運氣一般，也了六品武。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到瓶頸了，畢竟再往上面，位陡然減，上面又有人占坑，不熬夠資歷，很難冒頭。

而且最重要的是，為了防止暗牒，大周對于中級以上武將排查很嚴，即便世沒有問題，一般也更喜歡用世代從戎的子弟。

一代寒門出者，絕大部分止步四品。

韃靼暗牒中，也是當時的齊耀林混得最好

了，能至四品。

但是誰也沒想到，他的造化不止于此。

當時的安樂長公主不喜歡世家子弟，先帝便選了好些寒門文武員，齊耀林年輕有為，居然被挑上了。

這還不止，他還被公主隨意一點，點為駙馬。

安樂長公主是先帝最疼的嫡妹，昌平帝敬重的姑母，兩代權力接，齊耀林始終平步青云，二十多年后，至京衛副指揮使，拱衛整個京城。

他的上峰，已經直接換韃靼可汗了，由老可汗到新可汗手里。

不過，好鋼使在刀刃上，齊耀林從不輕易被派任務，他要做的就是藏好自己，并借駙馬份力爭上游。

也是因此，他連韃靼暗牒也不敢輕易提攜，只除了自己的弟弟。

現在，韃靼與大周，發前所未有的大戰役，甚至還占領了薊州，可汗認為，使好鋼的時候到了。

韃靼可汗發信傳下命令時，剛剛離開大軍，領著一萬騎兵奔赴薊州，雄心壯志。

而齊家兄弟商議的此刻，霍川剛圍攻可汗不久，海東青才放出去，后續一切變化，京城無人得知。

可汗傳下的命令，是讓齊耀林設法掌控京城防務，等大軍兵臨城下，可以隨機應變。

若前者力有不逮，則可以設法擒住一兩個大周關鍵人，押返韃靼軍中，作為人質，用于戰爭要時刻，充當出奇制勝的棋子。

“大哥，主子命令有二，第一怕是不大好功。”

雖然沒有得悉可汗被霍川所圍，命大軍回援的消息。但京衛副指揮使之位，皇太子火速調遣軍隊，功將韃靼幾十萬大軍阻截，并已合圍的軍報，齊耀林還是第一時間收到了。

這麼一來，韃靼大軍就不可能再兵臨京城城下了，他即便功掌了京城防務，也無甚用途。

畢竟，就算他在京衛的心腹及親信部隊，也是忠心大周的，短時間還好說，時間一長，人家回過味來，他只能是案板上的了。

屆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三十年潛伏就白費功夫了。

且最重要一點，齊耀林無自信能放到褚宗保，繼而掌控京衛，要知道，他這位上峰可是個厲害人。

“我們選第二。”也只能選第二。

決定一出，齊耀林松了口氣，一貫嚴肅的面龐，出由衷笑意，“我們終于可以回去了。”

等順利押了人質，下面就可以返回韃靼，想到三十多年沒見面的母親，兄弟二人都難掩激。

“二弟，委屈你了。”

齊耀林指的是如今齊府的家眷，他因大長公主不能孕子，無牽無掛，而齊輝杰為了順利潛伏，是真的娶了妻并生有孩子的。

這一府家眷，并不知道齊氏兄弟的真實份，二人也沒打算讓他們知道。押著人質暗暗離開，本來不易，更不可能多帶累贅人手。

兄弟份一旦曝，等待齊府人的結局，肯定就是死亡。

“無妨，這事兒我早已有準備。”

齊輝杰擺擺手，在剛親時，他就有心里準備了，面對這群注定要死的人，他表面再慈祥，也不會投多。

他態度本十分冷漠，但隨后話鋒一轉，面上卻難掩記掛，“我們在家中有妻兒，不過如今，已三十年未曾見面。”

沒錯，這二人在韃靼，十三四歲便娶妻納妾，妻妾或懷孕或生子，才啟程前往大周的。

畢竟一個母親分量未必夠，且還有可能病死老死，韃靼方也得多拿點籌碼，才能放心。

“大哥，我們還是商議一下，這關鍵人，該選何人罷。”

所謂關鍵人，一定得份足夠，能影響戰局，影響皇太子決定，這類人不多，且極難下手。

“若是選人，這頭一個，當然是皇長孫。”

這位看著一臉正氣，向來沉默可靠的駙馬爺，此刻測測說道：“又或者太子妃紀氏，也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齊耀林偽裝極好，與安樂大長公主深意篤，知悉不皇家。

皇太子雖厭惡宮接近，但有一就能有二，他能在太子妃懷孕期間都不二，可見紀氏在他心中分量。

齊耀林也是男人，要說太子不將太子妃放在心上，他不信。

太子妃的份，加上這種，讓紀氏有了獨一無二的分量。

“皇后是國母，但后宮不可進外人，且太子厭惡皇后久矣，絕不會為其搖決定。”

清寧宮位置特殊，雖不在前朝位置，但也獨立于后宮之外，齊耀林踏足可以鉆空子。

“若是母子同獲最好，實在不行，一個亦可。”

韃靼可汗命令不容違抗，且齊氏兄弟也十分期盼回歸家鄉，勢在必行。

這任務是危險的，一個不慎即死，但爬到齊耀林這位置，要他出手的任務就沒有簡單的。

不是這個，也是難度差不多的另一個。

打鐵趁熱，兄弟二人商量妥當，齊耀林點了自己真正的心腹，踏著朝，直奔皇宮。

清寧宮。

高煦出征已經好幾天了，又有戰事順利的消息傳來，紀婉青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安兒，你看著娘親作甚？”

紀婉青喂飽了兒子，摟著他哄著，“你是想爹了麼？”

安哥兒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左右轉轉，最后看回母親，小拳頭揮了揮，“啊！咿呀！”

氣溫上升得快的，兒子上服減了些，紀婉青有時也不用襁褓裹著他，換上小裳，安哥兒上了束縛，明顯很高興，攢著小拳頭時不時一下。

看著活躍的小兒子，不微笑，親了親他，“娘也想你爹了呢。”

是的，真正分開幾天，發現，很想他。

高煦出些許閑暇，寫了信箋一同遞回來，雖因時間匆匆，只有寥寥幾句，但紀婉青依舊反復看了又看。

也寫了封回信，給許弛，特地代，高煦有空才遞上去，沒空就算了。

紀婉青心中記掛著夫君，懷里摟著兒子，小心翼翼哄著，這后殿氣氛本是分外安靜祥和的，但很快，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娘娘，娘娘，駙馬爺匆匆前來，說是有急之事面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