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坤寧宮。

皇后掃一眼前來請安的后宮大小妃嬪，坐在右下首頭一位的正是麗妃。這位功分割了宮權的寵妃，表面恭謙，實際腰背直。

心里一陣無名火起，蹙了蹙眉心，抬手將諸揮退。

皇后心郁，不過很快，便天轉晴了。

陳王來了，魏王也來了。

魏王被皇帝勒令閉門思過，一晃眼已有數月，終于在鑾駕返回京城時，悄聲無息被放了出來。

原因無他，萬壽節到了，后面接著就是魏王娶繼妃的吉日，繼續關著不行。

昌平帝經過幾月時間，火氣消了不，就把他放出來了，這是頭一回進宮給皇后請安。

“鈞兒。”

皇后幾個月沒見大兒子，憂慮牽掛，眼圈微微發紅，握了魏王的手，“好孩子，快快起來，讓母后好生看看你。”

魏王雙膝著地，沒有依言起，“孩兒不孝，讓母后擔心了。”

“那你下次便多謹慎些，莫讓母后多勞神。”

“是，孩兒知曉。”

母慈子孝，二人真流，陳王一直微笑看著。

朝堂大事果然十分鍛煉人，他獨挑了幾個月大梁，長速度飛快。如今不管心作何想，表面也不毫痕跡，反倒上前勸道：“母后，二哥出來了是好事，我們該高興。”

“對對，該高興的。”

皇后連聲應和，出帕抹了抹眼角淚花，把大兒子攙扶起來，“你們兄弟都坐下，陪母后好好說話。”

又歡喜了一番，陳王主開口，“母后，既然二哥出來了，重返朝堂想必不遠，我先把手頭上諸事整理一下，二哥重掌也不會千頭萬緒。”

魏王雖放出來了，但昌平帝還沒開口讓他重領差事。

不過想來也不會遠了，繼妃秦氏之父是英國公，頗有些能量，到時候雙方一起使勁兒，皇帝必然會順勢下臺階，把魏王召回來。

“好，好好。”

皇后看著面上帶關切的小兒子，極為欣，“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拍了拍陳王的手，“你哥哥重新接掌，難免忙，幸好有你多協助著。”

陳王微微一笑，“刑部陳條之事正到關鍵時候，那我便先掌著，其余諸事，就整理一番。”

“好。”皇后點頭。

魏王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笑道：“辛苦你了，三弟。”

陳王笑意不減，“我長大了，正好為母后二哥分憂。”

算計了一場，他終究不是一無所獲。

母子三人笑語晏晏，大殿氣氛和樂，隨后魏王話鋒一轉，蹙眉道：“母后，兒子聽說太子妃有了孕。”

他雖然被遣回京城，閉門不得出，但不代表耳目蔽塞，皇后臨江侯會傳消息給他，他自己也有信息渠道。

這所謂的“聽說”，不過就是引起話題的說法罷了。

這個話題，讓和樂氣氛陡然一滯，皇后瞬間沉了臉，“沒錯，如今已經六月了，聽說胎相穩固。”

魏王這麼多年來，吃盡了嫡次子的虧，雖元后繼后不可逆轉，但母子幾人難免耿耿于懷。

這種前提下，再加上皇長孫的位置相當重要，這五六年來，皇后魏王都為此廢了不心力。

前頭是很功的，魏王順利為頭一位婚的皇子，比太子還早了一年，只可惜后面礁了。

魏王日夜耕耘，甚至不限于王妃屋里。王妃雖沒懷孕，但倒有幾位姬妾懷了，只可惜總會出各種各樣的意外，終歸是流了。

一句話概括，顆粒無收。

后面不等他繼續努力，前一位魏王妃就要“病逝”，而剛大婚不久的皇太子，卻傳出大喜之訊。

這是何等讓人咬牙切齒的消息。

紀婉青翻臉，邊城眼線被鄭毅設法拔除，皇后已無法掣肘對方的法子，要生的氣早生過不了，再多說也沒意思，如今的關注點在另外一。

“這個孩子若順利誕下，就是陛下頭一位孫輩了，若是男胎，就是名副其實的嫡出皇長孫。”

意義之重大，不必細敘，緩緩說來，眸中有化不開的憂慮。

奪嫡進行到如今，已有近十年時間。

因一開始有皇帝傾斜，坤寧宮甚至能占據上風。可惜皇太子不是吃素的，不過兩三年時間，東宮便穩穩站住腳跟。

那時候，雙方還能平分秋，可是隨著時間推移，太子逐漸占據上風。

到了近兩年，東宮深固，已然是個龐然大。即便昌平帝本人想，都得拿上個短，才能發作一番。

反觀紀皇后一黨，屢屢遭遇挫折，不進反退。

好在得益于皇帝的平衡之道，過后總會大力扶持坤寧宮，倒還能與之抗衡。只不過，每每雙方鋒，臨江侯皇后母子皆有的力不從心之。

這源于高煦一直執行的低調策略，皇后一黨能察覺到的，僅是東宮勢力的一部分。諸如霍川等文武要員，都是而不宣的，以免刺激到昌平帝那敏的神經。

皇帝到底是皇帝，絕對討不了好。

皇后雖不知道詳，但僅僅那一力不從心之，就夠警惕的了，心底憂始終揮之不去。

這種況下，東宮要添嫡子了，如何能坐得住。

皇后抬手，揮退了大殿中侍立的宮人太監，低聲對兩兒子說：“這次幸好陛下給太子妃賜了醫，康健，不能繼續閉門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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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本朝以孝道治天下，皇帝皇太子更是天下表率。

昌平帝好些，畢竟先帝太后都沒了，他按規矩做足禮數，就沒人能挑出刺來。

東宮則不然，太子妃有孕但康健，若萬壽節也不肯出席，孝道一事，便沾上污點了。

夫為妻綱，這污點皇太子乃至東宮，都跑不掉。

皇后以己度人，認為太子必會讓太子妃出席的，這麼一來，便有了手腳的空間。

在朝堂，皇后一黨勢力比不上東宮，但換到皇宮部，就并非如此了。

宮權，皇后掌握了近二十年，即便幾月前有麗妃橫一竿子，也不算傷筋骨。

反之，太子不掌宮權，即便暗地里發展人手，無論是速度還是數量，也遠遠趕不上行事明正大的坤寧宮。

在自己的主場，皇后還是頗有自信的，只要太子妃出席萬壽節大宴，至有超過五把握。

魏王聞弦音而知雅意，眸登時一亮，忙追問道：“母后可有了安排？”

“有了，這兩天母后已準備妥當。”皇后點了點頭，目含欣看一眼陳王，“這主意，關鍵之是你弟弟給母后想的。”

面前的是親兒子，沒什麼好瞞的，于是，立即把母子二人的布置詳敘了一遍。

這次，皇后并沒有打算在大宴當中手腳，而是將位置換到清寧宮通往大宴的兩條必經之道上。

經過柳姬一事，如今很謹慎。左思右想之下，認為大宴的食茶水以及人員等，必然會是東宮防守重點，與其在此，不如把換個地方。

另一點，宮道灑掃，如今是歸麗妃管的。這正是對方攜皇帝口諭，從手里搶去的宮務之一。

麗妃接手的時候，雖遠在行宮，但也遙控著將人手狠狠洗涮了幾遍。但問題是，皇后經營了已有二十年，哪里是輕易能徹底洗干凈的。

一些關鍵位置，總有一兩條網之魚的。

皇后冷冷一笑，隔了這麼一層，出了事也牽扯不到坤寧宮。

正好一箭雙雕。

“明月姐姐，你剛下值？”

明月，即是崔六娘。魏王陳王進殿時，剛好在大殿伺候，等皇后說到關鍵，揮退了諸宮人，便低眉垂目，與大伙兒一起出來。

皇后母子說話耗時不短，在殿外候了一段時間，下值的時間便到了，跟換崗者接了工作，便往側殿后的排房行去。

灑掃的小宮見了，忙熱打個招呼。

崔六娘脾氣好，人緣不錯，微笑點頭應了，駐足說了兩句，才返回自己的房間。

進了門不久，外面便有敲門聲響起，來人是與不錯的三等宮人。

崔六娘一見此人，忙側讓對方進來，隨后將隔扇門掩上。

附耳聽了片刻，外面一切如常，這才返悄聲問道：“如何？”

從回宮到萬壽節，其實才幾天功夫，皇后要安排布置，時間其實有些迫了，崔六娘是從臨江侯府帶進宮的老人，難免察覺些許異。

剛巧聽見皇后談話的機會，其實很難上，畢竟只是二等宮人，等級不夠。于是，便另辟幽徑，命人盯著胡嬤嬤用慣的幾個心腹。

也不需要刻意跟蹤，引人生疑，只是注意們往那些方向去了，大概接哪些人即可。

崔六娘待在坤寧宮快二十年了，雖非心腹，但皇后大致的人手分布，還是能察覺一些的。

憑著這些底子，計劃肯定不知道，但模模糊糊揣測個方向，應是沒問題的。

果然，那個三等宮附耳說：“今日一早甘泉、碧影兩人，再次往花園去了。這回我們的人設法尾隨，發現們在一宮道丟下一個小紙團，被灑掃的小太監撿了。”

“那小太監撿起塞在袖袋里，沒多久，便離開了，我們的人沒能繼續跟上。”

昨日此兩便出了一趟坤寧宮，彼時崔六娘底下人不敢跟，畢竟尾隨而去，目標太大。

崔六娘想了想，傳信給的上峰，暗探首領郭定安，由對方安排個非坤寧宮的人手，專心等著，下次再跟上。

畢竟這等暗算事宜，應不會一次就安排到位的。

果然，次日兩再次出門。

“好，非常好。”

崔六娘聞言大喜，這效果已比想象中好了，得了這個消息，雖不知皇后計劃，但對方行地點已能確定。

皇宮一切事，歸務府管轄，而務府諸部門涇渭分明，管灑掃修繕的是奉宸苑，無論如何也跟萬壽節布置搭不上線的。

如今宮道灑掃歸了麗妃管，難道皇后一箭雙雕？

肯定是這般了，畢竟時間迫，明天就是萬壽節，皇后應不會多費周折，讓個把灑掃小太監再傳信到其他部門。

崔六娘心一定，立即寫下書信，將皇后應會在宮道手的消息傳出去。

這封信，在午膳前到了紀婉青手里，立即吩咐何嬤嬤把高煦喚回屋，并將信到他手里。

“殿下，這與我們的計劃不謀而合。”

雖不知道對方計劃，但地點確是契合的，這種況下，有很大幾率能將計就計。

高煦點了點頭，“明天，我讓林跟著你，若有疑慮，立即放棄計劃返回。”

一切以母子倆的安全為要。

他見妻子應了，猶自覺得不甚放心，隨后召來林，詳細囑咐了一番，這才算罷。

皇后已布置得差不多了，高煦卻仍在忙碌，半日一夜的功夫很快過去。

翌日，便是萬壽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