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高煦詢問妻子，可知曉二爺離開侯府后的音訊。

可惜紀婉青搖了搖頭，“這二爺之事，我僅在兩歲之時，聽說過一次，此后，便未再聽爹娘提起過。”

事實上，二爺出了府，那個二等丫鬟的眼線便不能跟上去了。紀宗慶軍務私務纏，并沒有深究一個四歲病去的閑暇。

又或許，日后紀宗慶曾從其他途徑知悉過此人，不過，這些并不會對養在閨閣的兒提起。

紀婉青有些懊惱，高煦卻拍了拍的手，溫聲安，“你無需在意。”

“能有此要線索，已極不錯。”他直覺，這二爺便是“二爺”，順藤瓜，不日必有重大突破。

“你有了子，莫要勞神，這事兒孤立即命人去辦查。”現在把胎坐穩才是頭等大事，高煦不希妻子思慮太過。

“嗯。”

這點紀婉青清楚，只不過，“殿下，我祖父當時封侯自立家門，留了不眼線在臨江侯府，后來父親給了我，這些涉及侯府私的事，正好可以用上。”

“我只是下個令，有消息就告訴殿下，不累的。”

孰輕孰重，紀婉青分得清，深深吁了一口氣，下繁雜思緒，仰臉對上他關切眼神，出笑臉，好讓他放心。

“好。”

高煦尊重妻子，且對于此事，手上那批眼線確實能起大作用。畢竟積年世仆，份毫無疑慮，即便許馳等人再能干，亦未必能取得同等效果。

“你不必躁，只命人暗暗打聽即可，不要怕耗費時間，更不可之過急，以免打草驚蛇。”

這事連侯府主子們，也大部分不知，有多蔽，不必贅言。先探一探，若有蛛馬跡，便可先分析一番。

高煦歷慣大事，條理分明，有足夠耐心剝繭。他聲音溫和，借事仔細教導妻子一番。

紀婉青點了點頭，立即命人取來紙筆，手書一封，給他傳回京，送到紀榮手上。

當日傍晚的京城，東城一寬敞胡同，披著暮馳來了七八匹駿馬。

京城這地界，講究東富西貴南貧北賤，東城，是富人聚居之地。當然也不是沒有家，不過卻些，更多是的富戶。

這條胡同，聚居的就有富戶有宦。很好分辨，非的人家，住不能稱“府”，只能“宅”。

這七八匹高頭大馬，一水兒膘壯，馬上人雖頭戴帷帽，風塵仆仆，上簡單綢看不出份。不過僅憑隨后者整齊劃一的作，簇擁護衛為首一騎舉，就能判斷不是普通人。

一行人在一戶人家門前勒住馬韁，大門兩側各懸掛一燈籠，一式模樣，上書“穆府”。

首位騎士翻下馬，將韁繩扔給迎上來的門房，大步進門，“二爺何在？”

“二爺在外書房，請容小人通稟。”

大管事已經迎出來了，點頭哈腰，雖大爺是家主親兄，但主子規矩嚴謹，他也不敢直接放行。

“去吧。”

大爺緩下腳步，他清楚自己弟弟的子，當然不會為難個把下仆。

大管事很快折返，請貴客往外書房而去。

“大哥不是隨駕去了承德，為何折返？”

外書房中，一清雋白皙的男子正佇立隔扇窗前，垂目注視高腳香幾上的一尺高的白瓷缸子。

這是個魚缸，水質清澈，鵝卵石細沙鋪底，水草搖曳，幾尾小魚歡快暢游。

男子俊，一青不過隨意披上，卻另有一番灑愜意。兄長進門，他也沒回頭，只手撿了一小撮魚食，緩緩撒進白瓷缸中，挑看小魚搶食。

目過大開的隔扇窗，灑在他的手上，修長白皙的大手，手背形狀優，手心卻有不老繭。

“懷善。”

大爺并不再意弟弟漫不經心的態度，直接行至他邊，“之前你傳信，說京郊莊子被攻破，我便回來一趟。”

原來，這青男子名穆懷善，手一松，指間魚食便盡數落在缸中。他薄微微挑起一個弧度，有些許諷刺，“你回不回來又如何？”

雖非他所愿，但家里始終薄待了弟弟，對方多年態度不不，大爺一貫不放在心上，出了這般大事，他不回來看看不放心。

仔細端詳兄弟一番，見他毫發無損，姿態如舊，這才放了心。

那邊，穆懷善踱步到一邊太師椅落座，抬眼掃了掃兄長，淡淡說：“太子殿下果然了得，若非我早有準備，恐怕真被堵住了個正著。”

提起那樁事，他悠閑姿態終于不見，面了。

那莊子原是穆懷善長之地，在他懵懂不知世事之前，留下了很多歡聲笑語。這些，雖在現實面前倍顯不堪，但到底是一份珍貴的回憶。

那莊子蔽也不大，后來需要擴建，他沒有推倒老建筑，而是選擇在邊上重新規劃。可惜十多年后，最終卻付之一炬。

“人沒被堵住就好。”

大爺隔著方幾，落座在另一側

太師椅，端起茶盞呷了口。弟弟回憶他不知，他關心的重點在另一，“不知此次損失可大？”

“折損了莊子一半人手。”

提起這批心腹死士，穆懷善眸冷冷，“大約是王澤德那邊了馬腳，讓人追蹤而來。”

他不等兄長接話，便道：“我已使人給王澤德傳信，此事你無需多管。”

穆懷善經手的事，一貫厭惡他人手，大爺很了解，對兄弟的能力也不存疑，聞言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大爺不說，穆懷善卻開口了，瞥了兄長一眼，他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不不慢道：“魏王被陛下怒斥，閉門思過，你這臨江侯不待在承德幫襯著，卻悄悄回了京，還真是放心。”

夏日余暉昏黃，灑在窗欞子上，又折一部分到大爺的側臉，他一抬首，赫然竟是當今國舅，臨江侯紀宗文。

“這風頭上，魏王殿下及我等應蟄伏，方為上策。”

提起這件糟心事，紀宗文眉心蹙，捻了一捻下頜的短須，“好在按如今前朝后宮局勢，麗妃四皇子數年無法崛起，陛下為平衡皇太子計，無需多久，魏王殿下便可返朝。”

幸好，況還不算太糟糕。

“殿下太大意了些，怎可中這等算計，這柳姬，本是皇后娘娘謀算東宮的。”

皇太子即便喝了鹿，依舊頭腦清晰，利落將計就計，將禍水潑了回來，萬分漂亮。偏偏，參與謀算的魏王卻中招了。

紀宗文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等姿態，他從未在陳王、皇后心腹，以及臨江侯府諸仆面前做出，只不過如今面對兄弟，終究沒有遮掩。

“我早就說過，魏王資質只算中等稍上，偶有紕，不也是常事？”

穆懷善雖在京城，但耳目靈通，柳姬魏王的消息，他昨日一早便得了，跟著，臨江侯府也遞了詳細消息過來。

他冷哼一聲，自魏王小時候起，他就不怎麼看得上，覺得擁護其為主，忒平庸了些。偏胞姐紀皇后自傲于長子，而兄長也認為還行，可以塑造一番。

他倒要看看，能塑造出個何等的帝王之才出來。

“魏王平庸，遠不及其弟。”

穆懷善撣了撣袖，斜靠在太師椅背上，三十歲的男人，外表俊秀，看著不過二十許，姿態不拘一格，卻瀟灑中帶些許慵懶，讓人臉紅心跳。

“這是個好時機，正好舍了魏王，擁護陳王。”他說得十分平靜，仿佛平白敘述著，今天天氣還不錯。

“不可，不可。”

紀宗文搖頭擺手，魏王是他們仔細培養出來的，雖略顯平庸，但可有不可取之。況且繼承人這玩意，不到萬不得已，怎可說換就換。

“魏王殿下雖聰敏稍遜，但事穩打穩扎，為人頗有懷，善于聽取良策，也是個好的。”

穆懷善聞言嗤笑，魏王這些好，當個太平盛世的君王倒是不錯的，只可惜現在他一非帝皇，二者，甚至連皇太子也不是。

既然僅是一個皇子，還于謀取東宮的要害位置上，當然是本人能力優異者更佳。

陳王就不錯，雖年紀不大，事猶帶稚，但為人有城府，腦子好使事也果斷，比其兄長要好上太多。

穆懷善人聰明，因為自小經歷，更容易窺探人黑暗，他算是紀皇后這邊唯一看破陳王心思的人了。

只是，他從未揭破。

冷冷一笑，他站起來，“既然如此，兄長隨意罷。”

穆懷善顯然不悅了，這是送客姿態，紀宗文無法，只得站起，安兄弟幾句，先行離開。

“主子，這確實是個換人的好時機，您，您為何不多多堅持？”

說話的人，是穆懷善的頭等心腹，穆德。主子的份，以及更看好陳王他皆知，見臨江侯離開，一直侍立在一側的他猶豫片刻，便開口勸問。

主子實力強勁，若是堅持，臨江侯皇后也得鄭重考慮，以前好端端的不適宜表態，現在不是剛好嗎？

穆懷善嗤笑一聲，“他們怎麼樣就怎麼樣，臨江侯府即便敗了，又何妨。”

有家有族不能歸，被迫改名換姓，甚至因祖母忌諱，連母姓也不許他從。藏匿在小莊子長大，雖母親疼，父兄憐惜，不過，也僅此而已。

那位用替之法救他一命的高僧通岐黃之，憐惜他病弱，替他調養了兩年。期間見他可憐，無名無姓，大師俗家姓穆，便讓他從了，取了一個名，懷善。

大師對他有再生之恩，取名自然當得，只可惜大師年歲太高，兩年后坐化，他只得跟母親離開。

穆懷善聰敏，在小莊子過了幾年歡快的年時，便漸漸知道自己的世了。

他驟變，不復，到如今，已有二十余載。

他并不在意臨江侯府興衰，也不在意胞姐之子是否登頂，協助奪嫡全為興趣，了過程，也好，敗也罷。

他們擁護魏王，那就擁護吧。

穆懷善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