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紀婉青喝了湯藥，歇了歇，便躺下闔眼，臥床養胎。

高煦沒說話打攪，只靜靜坐在床沿陪伴，這湯藥大約有些安眠作用，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不過，昨夜今晨終究睡得太多，一個時辰左右，便醒了過來。

再睜眼，高煦已經不再屋里，有突發朝務報上來，他不得不前先去外書房理。

“殿下出門前，囑咐了好半響，讓老奴等定要好生伺候。”

何嬤嬤笑意盈盈，眼角細紋皺花狀，以往太子也囑咐好生照顧主子，但遠不及今日仔細。

雖這里面，有紀婉青子確實需要慎重的緣故。但也正面反映了，高煦看重妻子，也看重孩子。

作為一個傳統的古代婦人，何嬤嬤深切認為，這人啊，夫家越富貴，就越需要有子傍。

除了子嗣以外，什麼都是虛的。

倒了盅溫水，小心翼翼攙扶起主子，“娘娘，您輕著些，莫要著哥兒。”

何嬤嬤并不懂染，遵從自古流傳下來的知識，認為一意呼喚，能影響胎兒的別。

好吧，雖然生男生紀婉青平常心，并且會一樣疼，但不可否認，第一胎是男孩的話，會對東宮乃至本人，好要大得多。

紀婉青當然不會拂母好意，只微笑就著的手，喝下溫熱的蜂水。

好吧，或許先有個哥哥，日后保護妹妹，也是很好的。

隨后，何嬤嬤又命人傳了晚膳，絮叨著說：“殿下出門很急，也不知耽擱到什麼時候，出門前，特地囑咐老奴，讓娘娘不許等他用膳。”

以往，除非高煦實在無暇分，特地打發人讓不要等，否則只要他在清寧宮，紀婉青都會等著他用晚膳。

這是增進的一大利，一兩次后，他若可能，也盡力趕回來一起用膳。

不過如今卻不行了，不，夫妻兩人也擔心到孩子，可不能再等。

紀婉青從善如流，遠遠點了幾個清淡的菜，用了八分飽，才放下銀箸，也沒下榻。

新上任的準娘親，已經把劉太醫的話當做圣旨了，說臥榻靜養，非必要不肯輕易下地。

不過那老頭醫確實不錯，喝了一盞湯藥，睡了一個時辰，紀婉青下腹那些許悶痛，基本已經消失。

很高興，也放下心，忙打發梨花去前院，告訴高煦這個好消息，順便囑咐一下，讓他按時用膳，莫要太勞累。

一臉喜氣的梨花領命以后，興沖沖出發了。紀婉青剛用了膳，也不能馬上躺下，便斜靠在的大引枕上，與母說著話。

“娘娘，您……”

主仆二人說了一陣，何嬤嬤關切詢問一番，得到覺良好的答案后，話鋒一轉，面上便現出遲疑之來了。

“嬤嬤，在我這兒，你又什麼話不能說？”紀婉青大奇，忙仔細問道：“可是你有何不便之？”

“娘娘莫要擔心，嬤嬤好得很。”

何嬤嬤膝下一兒一，兒子在外，跟著紀榮打理紀婉青的嫁妝產業。兒即是梨花，伺候在主子屋里，母日日見面，沒什麼好煩憂的，一意照顧主子即可。

想了想，終究還是下定決心，低聲音說：“娘娘，您懷有孕是大喜事，只是這麼一來，殿下伴便人伺候了。”

高煦邊就紀婉青一個人，如今坐胎不穩，當然是不能行房的。

聞言沉默了，若在現代，妻子懷孕辛苦，丈夫好生伺候才是真理，若生了花花腸子，不得離婚收場。只可惜，古代不是這個說法。

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常理。當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不是沒有，可惜只占數。大部分男人，熱衷于左擁右抱，妻妾。

越是富貴人家，這風氣越盛。像紀婉青出的勛貴之家，妻子懷孕，還得主給丈夫張羅通房睡，自己人好掌握，也免得讓人鉆了空子。

的父親紀宗慶，其實是個異類，京城上層貴婦未必見過他，但都聽說過他的大名，這是個讓人向往的專好男人。

勛貴之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皇家？

故而，何嬤嬤見主子無礙，才出言提醒，畢竟將主權握在自己手里，總好過那些不知底的狐子。

“娘娘，不若在二等宮人里頭，挑兩個忠心的。”

古代貴陪嫁，都有這類陪嫁丫鬟，紀婉青當初挑人注重忠心耿耿，而何嬤嬤則多個心眼，留了兩個不錯，年齡也剛好的。

就是打算，將來有可能派上用場，畢竟皇宮不比外頭，陪嫁人員都要錄務府名冊，不能隨意增減的。

母的提議，是符合世，也是替著想的，只是紀婉青卻笑笑，拒絕了。

“嬤嬤，不必了。”

高煦并非一個重的男子，且也干不來，親自給夫君拉皮條這活兒。

不過，心里也沒底，只能說，若真有外來人，就等著應對吧。

紀婉青苦笑，真有那一天，大概高煦的定位，又會重新由夫君回歸大老板了。

沒錯，人心做，高煦真心真意待，夫妻不可分，不是木頭人，無法將界限分得清楚明白，日復一日，他已漸漸真了的夫君。

只是與此同時，紀婉青始終在心底留下一片凈土，也做好了準備，以應對突發況。

在突然況沒出現前，高煦這夫君還是很及格的，從不打算干惡心自己的事。

“嬤嬤，我有分寸的。”

“娘娘，您……”何嬤嬤嘆了口氣。

大的小主子，最清楚不過，理智之下，掩藏著一顆赤子之心；冷靜的表面，里頭還一腔熾熱

真摯的；聰穎有主見，卻還有底線，有些事是絕不會做的。

何嬤嬤了解自己的主子，索也不勸了，只小心伺候躺下，絮叨道：“娘娘打小有主意，嬤嬤知道的，希這回也與從前一樣，是正確的。”

“什麼主意？”

簾子一挑，高煦探了屋，剛好聽到這句，一邊大步行到床前坐下，一邊含笑問道。

他剛收到梨花的傳話，得悉妻子無恙，心下大暢，坐下后細細端詳一番，見紀婉青面果然好了很多，欣然頷首。

高煦眼神專注，目和熙，面上難掩關切。外面酷熱，他額際有薄汗，卻未曾去，便第一時間過來看。

他其實并非因有孕，才格外關注，他平日待，也是真心好的。

紀婉青對上他溫熙的黑眸，心中一，他意不假，或許，是不是可以爭取一下，再不濟，也試探一番。

“什麼主意？”

俏皮一笑，重新就著他攙扶坐起，“我告訴殿下。”

話罷，住不說，只含笑看著他。

高煦立即會意，隨手揮退屋里伺候的太監宮人，挑眉笑道：“青兒又有了何等主意？”

妻子神采奕奕，他興致也很高，一意配合。

“殿下。”

高煦靠坐在大引枕上，摟住妻子，紀婉青偎依著他，一改方才興高采烈，悶悶地說：“方才，何嬤嬤跟我說了一個事兒。”

焉了下來，垂頭耷腦的，他罕見這般模樣，劍眉微蹙，立即接過話頭詢問，“何事？”

何嬤嬤，這人高煦知道，是妻子的母，一貫忠心，看著也不是糊涂人，怎會在主子需要休養時胡說話？

他暗忖，明日就讓張德海去囑咐一番，好讓對方多注意些。

高煦的心思，紀婉青看得分明，“殿下也莫要說何嬤嬤了，是為我好。”

他疑，便聽悶悶說：“嬤嬤說，如今我有孕，伺候不得你，讓我選個宮人開臉，放進屋里。”

高煦訝異，隨即了然，只是，他還真從未有此念。

不過不等他接話，紀婉青便說：“我拒絕了嬤嬤。”

抬起眼，直直看著他，眸中似有花火，“我不樂意，我心里難得很。”

是的，紀婉青確實心頭發堵，既然把高煦真當夫君，提起這事，會難才是正常的。

難不假半分，真流，眸泛出水意，頭微有哽咽道：“若有朝一日，殿下真有了別人，我阻止不得，只是讓我主推你去，卻是不可能的。”

說著，眸中晶瑩已經溢出。

表面倔強執著，實際脆弱，浸染一層水霧的星眸當中，藏熾熱的，魄驚心。

滾燙得灼痛了高煦的心，他頭一回直面妻子熾烈赤的，往日那種悉的、未曾深究的熱漲之，再次盈滿左。此刻，他的心是悸的。

“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大掌探向前，抹去臉上淚水，將擁進懷里，輕斥道：“孤從未有這心思，你倒是枉加揣測上了。”

高煦學不來妻子般坦心意，斥責兩句，又唯恐過了，他罕有的患得患失，了的背，放緩聲音安道：“孤若要收人房，早些年盡收了，何用等到今日？”

妻子仰臉，眼看著他，眸含怯，又有期盼，讓他心尖泛疼，他低低說：“孤不好此道，也不喜子近，多年來，也就一個你罷了。”

這一點，雖有當初紀皇后算計，但絕對也不了他的主觀意識。大約，是隨了他外祖家吧。

高煦的外祖父，是閣臣吳正庸。吳正庸一輩子就一妻，夫妻琴瑟和鳴，無妾，青年喪偶后，亦從未有續娶念頭，數十年來孑然一。

膝下一對兒，兒是元后，英年早逝自不提。剩下的兒子，即太子親舅，也如其父一般，一夫一妻，專一人。

再下來的兩個表兄弟，亦是如此。

高煦凝視妻子，“孤從不以為，三妻四妾是何事，如你父親一般，亦未嘗不可。”

是的，他真這般認為。

紀婉青從他專注的黑眸中，真真切切讀懂了這一點，這一瞬間，是狂喜的。

“殿下！”

何嬤嬤的話，終究在心里留下痕跡，難，不甘，想著高煦平日意，要爭取或試探一番。

只是從沒想過，會得到這麼一個回答。高煦一言九鼎，絕不輕易許諾，這點很了解。

是要否極泰來，上蒼終究眷了一次嗎？

不管如何，紀婉青此刻淚盈于睫，“殿下，你……”說不出話來了。

高煦斂，再多的表意話語，他說不大出來，只給妻子抹了淚，溫聲道：“孤與父皇不同，你日后不許胡思想，可知曉了？”

“嗯，我知道的。”

紀婉青應了，主親吻畔夫君，高煦立即回應，不過他很小心，唯恐傷了母子。

好半響，小夫妻方分開，他親了親，“好了，不許再多想，你如今最要的差事，便是養好胎，把孩兒生下。”

“嗯。”

眼眸浸染水，格外閃亮，鼻尖有些紅紅，卻笑靨如花。

他不微笑。

“殿下說的話，我記真真的，我不許你有別人。”揪他的襟，半撒說話，眸卻很認真。

“好。”男聲溫和，帶。

“我要與殿下一起睡，我舍不得你。”得了應允，雀躍。

他微笑帶著縱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