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大殿中心的高臺，一水兒姬翩翩起舞，昌平帝持樽觀看一陣，覺得不甚盡興，便大手一揮，讓他的新寵柳姬上場，好生舞蹈一番。

玉階上的皇后目嘲諷，即便普通良家子，也不會當眾歌舞，可見在昌平帝心目中，這柳姬便是個徹頭徹尾的玩罷了。

這個中道道，柳姬并不清楚，興致奉旨上臺，選了曲調熱烈的伴樂，水袖一揚，便獨舞了起來。

自小是被當院頭牌培養的，既識字也能跳會唱，偏就是禮儀規矩，一點俱無。此刻一襲水紅綃紗宮，輕薄而若若現，隨鼓樂激烈舞蹈中。

說句實話，柳姬是舞蹈是非常不錯的，肢語言表現得淋漓盡致，配上那細腰，大片將不的雪白，可謂人心魄。

只不過，的份是皇帝的人，就很尷尬了。

紀婉青瞥了眼對面，高煦神不變，只漫不經心啜著杯中酒，而其余皇子朝臣們眼觀鼻鼻觀心，皆將視線投到別的地方。

暗暗一笑，自己是的，倒沒這些子顧忌。

紀婉青純粹當看戲，興致間，甚至還能在心里點評兩句，不過旁人可覺得難以忍。

“真是有失統！”

柳姬激烈舞蹈同時，不忘用目勾纏玉階上的皇帝，偏昌平帝覺得頗為新奇，大聲喝彩，與眼神流。

坐在一旁的安樂大長公主蹙眉忍了又忍，終究低低說了一句，“這等子，如何有資格宮侍奉君王？”

坐不住了，立即站起離席，由宮人伺候著往更的偏殿去了。

有人帶了頭，早如坐針氈的數古板婦人以及老臣，也借機離席如廁，拒絕繼續待著。

宴席有人退下整理，實在太平常了。又因更多人不敢掃皇帝興致，于是，大殿人員整變化并不大。

這小曲，并沒影響臺上階上二人。好不容易，柳姬一舞罷，昌平帝很滿意，抬手命人賞了。

最后拋了個眼，才下了臺，退回末位。

既然下去了，就有歌舞班子重新準備，看樣子要恢復正常了，不人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新一批舞姬到底沒能登臺，因為在這個短暫的間隙，有小太監進殿稟報，“啟稟陛下，承德獵場署方亭在外，求覲見。”

皇后心跳陡然加快一拍，飛快往皇子席位上瞥了眼，又聲移開視線。

陳王不喜腥，早一步借口更離了席，魏王卻安坐，母子二人迅速換了眼神。皇帝心很好，已經功了一半。

果然，昌平帝大手一揮，“他進來。”

皇帝對這人還是有些印象的，畢竟，方亭每年都煞費苦心，逮了足夠的年雄鹿獻給他。

“宣，承德獵場署方亭，覲見！”

傳唱太監一聲聲報出去，無需多久，一個長臉尖頜，蓄了一把山羊短須的中年男人進了殿。

方亭一整齊的青袍，恭敬行了叩拜大禮，昌平帝心不錯，起后笑道：“方亭啊，你不好好打理獵場，求見朕作甚？”

“啟稟陛下。”

方亭恭敬拱手，忙不迭討好道：“托陛下洪福，去年至今風調雨順，獵場水草，林木茂盛，珍禽猛愈見多矣。”

他先拍了一通龍屁，隨后進正題，“往年品相上佳年雄鹿不過二十出頭，今年竟有五十余，可見正是陛下恩澤天下之故。微臣不敢耽擱，便斗膽獻于前。”

方亭職不大，本來不敢往宮宴上湊，不過他底下一個下屬無意中提起，說陛下甚此，若是獻于前，說不定有大褒獎。

員的大褒獎，當然是升職了。方亭在獵場帶了七八年，早努力謀劃往上爬，當時一聽，心中便大。

他以往因為獻的鹿品相極佳，蒙皇帝召見過一次，深知皇帝對此有多喜，下屬說的話，不無道理。

當然，方亭也很謹慎，他先往行宮那邊使了重金，打聽到昌平帝最近心極好，方敢湊上來的。

這回他賭對了，皇帝果然龍大悅，大手一揮，當場給他提了位，讓他立即升任了太仆寺寺丞。

太仆寺是管馬的，寺丞是從六品，雖職同樣小，但卻是京了，不用再憋在承德，已了屬于六部員之一。

品差不多，但里頭已有了質的飛躍。

方亭大喜過，忙叩謝隆恩，末了，他還討好地說了一句，“這五十余頭雄鹿，捕回來后，已心料理了一段時間，正是氣兩旺之時，陛下即可用之。”

好吧，昌平帝的實際是鹿，這點不人知道的。

“好！”

五十余鹿，其實皇帝一個人是用不完的，他酒酣耳熱，興頭正高，便立即吩咐道：“既然如此，那邊牽幾頭來，當場取了，朕與諸位卿一起用也。”

昌平帝此言一出，皇后眸微，喜意一閃而逝。

了！

事至此已謀，皇帝當場賜了鹿，誰敢不喝？而后續安排，早已布置到位。

新鮮鹿于高氏男子而言，是無副作用的烈春藥，對于這種失控的極端歡愉，有人極其喜，而有人則萬分厭惡。

昌平帝是前者，而高煦則是后者。

與皇帝目中現出之意不同，他在外萬年不變的溫潤笑意終于斂了，垂下眼瞼，遮住眸中霾。

半響，他抬目，遙遙看向紀婉青。

紀婉青視線剛好掠過他，二人目纏片刻，發現他眸很復雜，似乎有些不悅。

很訝異，高煦偽裝很好的，怎麼突然這樣。

不過，他到底城府足夠深，些許緒轉瞬不見，晃眼已恢復平時模樣。而紀婉青并不知高氏男子這樁事，疑片刻，也只得在心里，打算回去再問。

高煦微微側頭，瞥一眼侍立在旁的張德海。

張德海心領神會，他也焦急，不過只能伺機下去，讓心腹設法傳話太子妃，讓太子妃盡快離開宮宴，到太子邊來。

是的，皇帝發了話賞賜，誰也不能不賞臉不喝，除了早已離席者可避開，在座不人面如土，也不得不著頭皮坐著。

好吧，其實其余朝臣，也不是個個喜歡喝生的。

各人心思百轉這片刻，五頭健壯的年雄鹿已經被拖上來了。

這些鹿形優，非常有力氣，不過被大力太監死死住，也不能。

當場放很殘忍，狠狠一刀子往雄鹿咽刺去，凄厲的鹿鳴聲驟響，讓人心肝發。除了昌平帝饒有興致地觀看以外，席這邊，絕大部分都已閉上眼睛。

端坐在末席的柳姬面青白，再如何，這方面也是個尋常子，一時只覺胃袋中翻涌，腥氣與慘鳴聲讓幾作嘔。

侍立在一旁的，是行宮指派來伺候的宮，宮低聲勸道：“姑娘，不如我們先下去？”

柳姬這位置，正好在殿門邊，溜出去不難。方才頗為不滿，如今卻覺得正好合意，忙不迭悄悄站起。

宮上前攙扶，不想卻帶到了桌案上一盞羹湯，潑臟了柳姬大片擺。

柳姬也顧不上了，趕貓著子，與宮一同閃了出去。

大吐特吐一番，臉慘白靠著廊柱歇了半響，才勉強緩了過來。

“奴婢有罪，請姑娘責罰。”

宮瞥一眼柳姬妾有大片明顯污漬的擺，福請罪后，又道：“不若，奴婢伺候姑娘去換？”

即便尋常男子喝了鹿，也是急行房的，柳姬本打算避一下便回去伺候，如今卻不行了。

夏天衫輕薄，不但污了子，就連大一整片幾乎都黏膩膩的。

幸好羹湯不燙，柳姬蹙眉，“還不快些。”

“奴婢領命。”

宮垂下眼瞼，福應了，便領著柳姬往聽雨筑外面行去。

熱氣騰騰的新鮮鹿，被放進銀制小缸里，接著，被倒進一個個銀制廣口大碗中，被太監魚貫送到皇帝面前，以及男席的各個案桌上。

撲鼻的腥味充斥整個大殿，高煦無法避免憶起某件舊事，他溫潤神終于收斂了，只沉默掃了眼這碗熱騰騰的鮮紅鹿。

昌平帝興致極高，笑道：“卿們，此上佳，諸位無需拘謹，用后便自行歸府即可。”

鹿本補壯，男人喝了，自然是想著某件事兒。這地兒是行宮，朝臣們不敢來，皇帝善解人意，便表示隨后散宴即可。

話罷，他一仰而盡。

到了此，這一碗鹿誰也不能不喝。

高煦微微吸了一口氣，端起銀碗，在張德海擔憂的目下，一口飲盡。

皇帝已被太監宮人伺候著往后面去了。高煦薄抿，將大碗擱下，站起往殿外行去。

張德海最后瞥一眼席，見紀婉青雖因時間太短未收到通知，但也注視著太子，看樣子打算隨后就來，他方稍稍松了口氣。

不過他依舊憂心忡忡，因為主子對這鹿很敏，起效時間要比尋常人快太多，他怕太子妃時間預算錯誤，會趕不上。

張德海沒打算找其他人，畢竟主子多年來極厭惡子，唯獨一個太子妃，在大婚后能近了他的。

鹿壯，紀婉青確實打算離席回清和居去，不過張德海臨走那個晦眼神，卻讓怔了怔。

直覺有問題，心下一，也不廢話，率先便于席站起，對上首皇后告退離去。

鹿對常人有效，哪怕旁人不知道高氏男子的質，紀婉青要回去，也是常事。哪怕并不得寵，皇后也不能在明面上阻撓。

眸閃了閃，“也好，你們先下去洗漱一番罷。”

席絕大部分面慘白，更有甚者暈，已經有些昏闕。紀婉青面很難看，整理一下耽擱不了多時候，皇后的話很平常。

說完，瞥了一眼秦采藍。這話里的你們，就是與太子妃了。

為防紀婉青湊巧橫一腳，讓計劃失敗，皇后早準備了人絆住。高家男兒，對鹿反應很快，只需拖延些許時候，便可以了。

紀婉青不好預更強烈，也不多言，立即斂目行禮，往殿外而去。

秦采藍也一同跟上。

“諸位也散了罷。”

居高臨下看秦紀二人離開后，皇后微笑說罷，便站起，被宮人簇擁著離開。

一轉出前殿，皇后立即抬手，宮人太監們會意，放緩腳步落后一截，低聲對胡嬤嬤說：“嬤嬤，你命人多注意著，萬萬不能出岔子。”

到了這個時候，計劃已經了七八，既興，也有些張，忙囑咐了胡嬤嬤。

胡嬤嬤應了，隨即與邊的大宮翡翠耳語幾句，兩人匆匆離開。

后面的宮人雖無法聽到話語，但作卻是看到的，崔六娘瞳孔一，立即察覺不對。

借著隨大隊趕上去的機會，不經意對隊末一個小宮使了個眼。

方才胡嬤嬤翡翠之事，小宮也看得分明，心領神會，在下一個拐角位置裝作步履匆匆扭了腳。

痛得臉慘白，旁邊同屋的兩個小宮安兩句，也不敢久留，只得囑咐自己回去，便急忙追上隊伍了。

們會幫忙瞞著，畢竟小宮的生存不易，也不敢出錯，就怕被擼了差事，大家都是這樣互相幫忙過來的。

好在皇后出行，前呼后擁幾十人，最末尾的小宮了一個，并不容易讓人察覺。

這那個“扭傷腳”的小宮，一等隊伍走遠，便立即站起，匆匆按原路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