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京城。

暮四合，一盞盞燈籠被挑起，掛東川侯府的廊下，出昏黃的，驅散了黑暗。

夜后，鐘鳴鼎食之家依舊喧囂，直到主子們都歇下后，屋中燈火熄滅，才漸漸安靜下來。

午夜，東川侯府寂靜一片，只聽見蟲鳴聲起此彼伏。

許馳仔細察看一番環境，抬手示意，邊下屬見狀，立即取出一個特制的木哨。

四短一長的蟲鳴聲響起，附近突兀出現十數條人影，他們穿東川侯府普通下仆服飾，一靛藍并不起眼，不過，臉上卻易容過，看不出本來相貌。

他們目的明確，各自奔向自己負責的區域，轉眼消失在夜中。

許馳同時站起，領著兩個人往外書房而去。

外書房是王澤德理外務之地，整座東川侯府的核心，這地兒由他親自出馬。

東川侯雖如今賦閑，但以往的防衛架構卻早定下來了，人手也充裕，外書房所在院落，日夜有明暗崗哨守衛，遠遠窺視還好，要想進去，卻有些難度。

不過這些卻難不倒許馳，他輕功夫極好，隨手掰了一小角瓦片，一彈指到墻角蜷的公貓上。

“喵”一聲驟起，明暗崗哨聞聲去，三人已經無聲落在外書房屋頂上。

外書房后墻最上方屋檐，有一扇小氣窗。因為氣窗極小，約五六歲孩才能勉強爬進去，被忽略了，為防守死角。

許馳一個倒掛金鉤，無聲撬開小氣窗，竟一頭往里鉆，并順利進了去。

他無聲落地，一抖軀，上骨頭微微輕響，恢復原狀，原來是修習了骨功。

后面兩個手下也進來了，他們骨功沒許馳湛，鉆進來難度大了些，落地后齜牙咧。

三人沒有耽擱，立即便對外書房展開地毯式搜索。

東宮暗衛三年前搜過一次這地兒，雖并非許馳親自刀，但并不妨礙他事前了解一番，因此，他第一時間直奔暗格書所在。

這外書房的暗格有三個，兩大一小。他仔細搜索過前兩個大的，并無收獲，于是，徑自往墻角的多寶閣上走去。小的那個暗格，就在上頭。

說實話，因為有三年前打底，許馳并不失。他行至黃花梨多寶閣前，借著窗欞子進的微打量一番，很快找到目標。

多寶閣最頂上一格，放了個青瓷柳葉瓶，徐馳往左轉了三圈，然后微微用力一扳。

“咯”一聲輕響，許馳面前一個小小的青花頭壺突兀翻轉，了下去，翻出一個長寬不足一尺，約有五指深的暗格來。

這小暗格一翻上來，許馳眸一凝，原來這個小暗格中竟放置了一封書信。

書信封皮空白，一點墨跡不見，他卻敏銳察覺，此行應有大收獲。

許馳很謹慎，先仔細觀察一番，確定并無不妥后，方小心撿起信打開。

黑暗并不影響他看清信箋上的字跡，他一目十行，登時大喜。

果然有重大收獲。

不過若是直接拿走，一個弄不好，恐怕會打草驚蛇。

許馳稍稍挲一下信箋以及封皮，確定這只是尋常貨。他立即轉，行至大書案旁，取了筆墨紙硯，模仿著信箋上的字跡，抄錄了一遍。

許馳是頂尖暗探，臨場模仿各種筆跡，也是必備技能之一。他寫了好幾遍，挑選出最好一張，約有七八分相似，剩下的，他了揣進懷中。

其余兩人，一人繼續搜查，而另一人已經上來幫忙了。封皮這玩意，也是尋常外書房必備之，王澤德這正好有許多，他便取了一個過來。

許馳等墨跡一干，便立即裝進封皮，放回小暗格，并將其復原。

如今先用這個頂上吧，他們有專門模仿筆跡的伙伴，幾乎能以假真，回去再臨摹一封，明晚再換回來。

幾人作不停，將痕跡理干凈，并繼續搜索外書房，確定再無其他發現后，方原路折返。

許馳出了東川侯府，立即奔往一據點，先拍醒擅長臨摹的伙伴，讓他趕抄錄一份。

同時，他整理好報，待信箋一臨摹好后，便立即命人將原件以及匯報一起傳出去。

這份報抵達承德之時，高煦正前往面圣的路上，他已到了昌平帝所居的荷風館，與皇帝商討一重要朝務。

張德海得了暗號，趁著上臺階拐彎時，悄悄給了主子一個晦的眼神。

高煦心領神會，不過此時并非理的好時機，一切等回去再說。

雖說先帝酷風雅，但這個荷風館到底是帝皇下榻之地規模還是有的，高煦一行走了片刻，才抵達前殿。

他一繞出去，遠遠的，就迎面上了兩個人。

高煦微微蹙眉。

原來，來人正是閣臣伍慶同。

這伍慶同政能力并不突出，卻是昌平帝心腹寵臣，概因他有一樣是旁人所不及的。

他揣皇帝心思相當了得，又能豁出去面子，諸如獻人、珍稀趣，出主意讓皇帝盡興等，龍屁拍得啪啪響，仕途自然一帆風順。

諸多中立保皇黨雖表面不見異樣，但實際皆不屑與之為伍，伍慶同也不在意，他清楚自己的定位，底下也不缺逢迎的人。

他討好了皇帝，皇帝寵信他，伍慶同樂此不疲。

這不，剛到行宮不久，他便搜羅到一個絕人，忙樂顛顛地往荷風館送了。

“伍大人，這位可是陛下？”

絕人名柳姬，出極低，天家之事一竅不通，見了一明黃的皇太子，便以為是皇帝，當即大喜過。

知道自己會被獻給皇帝的，只是不知皇帝年紀會否太大，心下正惴惴。不想，卻突然見了俊清雋的高煦，當即頰微熱，一雙妙目黏在遠高大的年輕男子上，再也拔不下來。

太好了，陛下竟如此英俊年輕，能留下來伺候，真是大幸事也。

柳姬出青樓楚館，本毫無廉恥之說，自忖憑自己多年所學，必能將“皇帝陛下”伺候個妥帖，說不得，還能誕下個一兒半，得封份位。

倒想得心澎湃，不過須臾便被無打碎，伍慶同已經接話，“胡說八道什麼？此乃皇太子殿下。”

他說話間回頭，正好看見柳姬帶春的面龐，他當即牙一咬，低聲呵斥道：“本告訴你，勿要胡思想，這行宮之地，可與你那群芳閣不一樣！”

柳姬出太低賤，不過容卻罕見艷麗，段凹凸有致，加上自被反復調教過，除了保存子之以外，十八般武藝沒有不稔的。

這等尤，伺候男人應極為爽快，可惜規矩一點沒有。

伍慶同本有些猶豫，偏又被昌平帝催促過幾次找樂子，他討好皇帝念頭占據上風，于是，命嬤嬤強化訓練幾天，便進宮獻了。

“你若行差踏錯，屆時丟了腦袋，莫怪本沒有提前告知與你！”

伍慶同見柳姬目恐懼，忙垂首不敢再看，他滿意點了點頭，婊子就是婊子，看哪個男人都像恩客，不恫嚇一番就是不行。

他并沒太放在心上，畢竟就是個玩罷了，昌平帝用過的絕人數不勝數，這麼個貨，新鮮一陣子，很快便會膩了。

等伍慶同二人行至正殿階前時，皇太子高煦已經進去好半響了。

昌平帝正與太子議了片刻朝事，便聽宮人來報，說吳大人求見。他想起昨日伍慶同所說，登時心頭。

不過，此刻正在議論重要朝務，他不得不按捺下心思，先與太子仔細商討妥當。

由于皇帝某樣心迫切，所以此次議事效率明顯提升，一刻鐘過后，便有了結果。

昌平帝迫不及待宣了伍慶同進殿，高煦順勢站起告退。

伍慶同及柳姬，正好與出殿門的皇太子上，二人施禮問安。

高煦頗為厭惡對方，不過他城府足夠深，面上不見端倪，只溫聲起。

柳姬二人退到一邊，讓皇太子先行，起眼瞼，掃一眼那清雋溫潤的尊貴男子。

這個小曲過后，事重歸正軌。

一薄紗裹，凝脂般若若現，前飽滿呼之出的柳姬盈盈下拜。艷若桃李，上有著與良家子截然不同的風。

昌平帝很滿意，招手讓近前來。

柳姬面上帶著嫵笑意，站起搖曳往龍椅行去，余順勢瞥一眼上首明黃龍袍的皇帝。

說實話，昌平帝天子之尊，格健碩，樣貌也及格，真不是難以下咽類型。只是柳姬剛見過皇太子，一時落差太大，難免有些失。

不過來不及想太多，因為皇帝哈哈大笑，已探手將按住，直接扯了薄紗，當著一屋子宮人太監面前，就肆意玩起來。

柳姬已回神，也不在意旁人觀看，當即使出渾解數，先將把皇帝伺候爽快再說。

荷風館的荒唐事，并未影響高煦分毫，他一出了正殿，便原路折返，回到他與紀婉青所住的清和居。

一進外書房，他揮退屋中宮人太監，等候已久的林立即將信報呈上。

信報共有兩部分，第一份是許馳匯報的搜查行全過程，而另一個，則是東川侯府小暗格中的信原件。

高煦看罷許馳匯報，再打開信箋原件，垂目細細掃過。

他最后將目放在信箋左下角，本來該署名的地方沒有署名，那地兒只印了個小章，澤鮮紅，四個字的小篆。

“瑯嬛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