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英國公府秦家，與靖北侯府并無親眷關系，不過曾經一度十分悉。

因為兩家差點結了兒親家。

這對小兒，分別是前靖北候世子紀明錚，以及英國公府嫡出二姑娘秦采藍。

束發年，知慕艾。

紀明錚當年機緣巧合之下，匆匆見過秦二姑娘一面，這麼驚鴻一瞥，卻深陷了一顆年心。

當時紀母正兒媳婦人選，他便慫恿自己的大妹妹，讓給母親提議秦二姑娘。

紀婉青取笑哥哥一番，接著便不余力開始敲邊鼓了。京城上層圈子就那麼大，這秦采藍認識，是個不錯的姑娘，當然得給哥哥使上一把勁。

兄妹極好，哥哥能抱得人歸，也很高興的。

這事兒很順利，兩家俱是武將出，門當戶對，紀父紀母探聽一番，秦二姑娘品貌俱佳，自家兒子喜歡，自然遂了他心意。

而紀明錚是承爵世子，英氣，已能獨當一面，英國公府很滿意，便定下了親事。

定親過后，紀家姐妹與未來嫂子年紀相仿，自然走得極近，紀婉青不但負責傳遞事，還應了哥哥要求，給這對未婚夫妻制造了幾次見面機會。

很和諧的關系，很讓人憧憬的前景，可惜最終沒有好的結局。

紀明錚隨父親北征，一去不返，唯有噩耗傳回京城。

兩家親事自然付諸東流了，紀婉青守孝期間，倒是聽說過秦采藍的事。

紀明錚為國捐軀時，秦采藍才十四歲，未及笄，還能細細重新挑選夫婿。不過姻緣運不好，好不容易選中一家時，母親卻急病去世了，得守三年孝，男家不想等，便黃了。

秦采藍年前出孝，卻被皇后看中了。

“真是英國公府二姑娘麼？”

紀婉青當然不懷疑何嬤嬤的消息，只是心里頭卻不大舒服。

哥哥沒了很痛心，只是秦采藍另覓夫婿卻正常，從前知悉消息，亦只是為兄長黯然一番，便再無其他。

不過，若這人選換王妃剛“病逝”的魏王，就讓人很不是滋味了。

紀婉青打心底厭惡魏王，厭惡皇后，“嬤嬤，已經定下了麼？”

“十之六七了，皇后魏王都滿意，只差陛下圣旨賜婚了。”何嬤嬤嘆息一聲，“皇后語氣篤定，怕是有把握。”

紀婉青沉默半響，“嬤嬤，你傳話下去，命人多注意一下這消息罷。”

好吧，頗有幾分在意，哪怕并不能改變什麼。

林前來，商量魏王府眼線只是湊巧，他主要是稟報皇后一黨之事。

梁振軒倒賣糧一案，由于主審刑張進的雷厲風行，加上高煦早已鋪好的暗線，進展得十分順利，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水落石出，進結案階段。

大正月里，菜市口的人頭落了一批又一批，梁家九族，主要從犯九族，還有許多大小涉案人員。

梁振軒為防同黨有變，手里留了把柄，導致如今證據充足，決浙西大小員的圣旨也已發出去好幾天了。

皇后表態十分及時，臨江侯等人棄卒保車的行也干脆利落，昌平帝考慮種種因素后，最終還是揭過了這件事，只找了個借口，命人訓斥母子三人一番。

這已經是當初預料的最好結果了，皇后一黨大松一口氣，待安全過了這個坎后，便開始伺機回敬東宮了。

高煦早有預料，聽罷林稟報后，便吩咐道：“切關注他們向。”

“再傳令下去，各多加注意，莫要給人鉆了空子。”

林恭敬應是，隨即利落退下辦事。

高煦坐了片刻，才見到紀婉青折返。命人熬了小母湯，下了一碗細面，再配上好幾個小菜，放在保溫食盒里拎了回來。

清寧宮有昌平帝的眼線，這些人高煦早已找出來，不過照舊放著才是上策，反正該防備的防備起來，就沒有問題了。

不過裝病這事是絕，該演的必須一不差，以免被人窺見端倪，小廚房沒有大魚大，只準備病號該吃的病號飯。

病號飯是一碗清粥，畢竟皇太子病得這麼重，能咽下薄粥就很不錯了。那些個湯面小菜，則是紀婉青的午膳。

張德海端了矮幾來，打開有夾層的食盒，將湯面小菜一樣樣取出，再遞了銀箸給他，取笑道：“若不是有我，殿下還得喝粥吃點心呢。”

粥是病號飯，點心則是張德海渡進來的，為了謹慎起見，以前高煦裝病，就是吃這個。

“喏，這個是我特地讓廚子做的，你早膳吃得，如今多吃一些。”

紀婉青很有分寸，選的菜式都是清淡的，以免

高煦用了，紅潤，連藥都蓋不住，演病號該有小破綻了。

“青兒，這是怎麼了？”

微，笑語晏晏，看著與方才并無區別，但高煦觀察力敏銳，依舊立即察覺了緒并不高。

方才還好好的，出門一趟便這般了，顯然是這短短一段時間有了岔子。

是互相的，紀婉青認真經營，每每真實，高煦深有，他自然而然有回應。

高煦接過銀箸，沒有立即用膳，反而握了的纖手，低聲問道：“可是發生了何事？”

紀婉青的夫妻相之道，便除了那些許要地方，其余的，一概坦誠相對，絕不瞞。聽了他問話，也不強打神了，只悶悶將方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有些沮喪，“我知道子不易，秦二姑娘蹉跎青春已不幸，應及早尋個良人。只是，這人是魏王，我……”

紀婉青想起“病逝”沒多久的魏王妃，心里一陣憋悶。

真不是住海邊，管得太寬了，而是任誰遇上這樁事，都會有些小疙瘩。

高煦理解妻子，只是據他收到的消息，英國公府那邊倒是愿意的。

“往事已矣，既然你們并無姑嫂緣分，不若放寬心。”他只得這般說。

其實，事遠沒表面那麼簡單。皇太子賢明，讓很多保皇黨中立派嘆服，其中包括軍方將領。且隨著東宮勢力漸漸滲過去，高煦在軍隊影響力日趨明顯。

潤細無聲，等昌平帝驟然發覺時，東宮已經站得穩穩的，不可輕言廢立了。

高煦雖然一直盡力收斂鋒芒，但皇帝心里依然不了疙瘩。而這次魏王選繼妃時機恰好，昌平帝心中微妙已醞釀到頂峰，他干脆默許兩者接洽。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紀皇后失了梁振軒，卻得了英國公府秦家，若到了要關頭，武比文臣好用多了。

而這麼一來，紀后一黨終于止住頹勢，站穩腳跟，可以漸漸恢復了。

這里面糾葛錯綜復雜，高煦也沒打算解釋清楚，讓妻子多添了煩憂，只繼續低聲安幾句。

“嗯，我知道的。”紀婉青點點頭，這些小事高煦聽聽就好，真不想多煩攪他。

展一笑，“殿下快些用膳吧，再說菜便要涼了。”

“殿下正好趁這機會，好生歇一歇呢。”平時也太勞了。

高煦“嗯”了一聲，順手夾了一筷子菜到碗里。

被勾起往事回憶，紀婉青郁郁了幾天，好在終于有了個好消息，讓神一振。

這是有關妹妹紀婉湘的，高煦派到邊城的人暗暗排查一個多月，終于將被皇后收買的那軍戶家鎖定了。

這戶人家姓孫。也是鄭家時運不濟，安排的宅子剛好挨著對方，孫家扎軍戶區已有三代，從祖父到孫子都從軍，熱爽朗，表面沒有毫疑點。

鄭家雖心存防備，但與孫家的也還行，因為對方就是這麼熱，多年來，與附近人家關系都很不錯。

皇后當初威脅紀婉青之言不假，這軍戶是老資歷，萬一真制造點啥意外，恐怕也不惹人生疑。

高煦今天剛接到消息，同時而來，還有紀婉湘順道捎給姐姐的一封信。

太子的人，早已與鄭家通過氣了，因此紀婉青展開信一看，除了關切問候，其余容與報并無二致。

“青兒，人已經找出來了，你打算怎麼理？”

一個多月后，二人再次討論這個問題。與從前的小心防備不同，如今小夫妻的已頗為融洽，紀婉青是偎依在高煦邊看信的。

“殿下，不若這人先留著吧，以免打草驚蛇。”沉良久，終于下了決定。

此舉一來，可以避免皇后再設法放人過去，現在孫家在明，鄭家在暗，能虛與委蛇，暗中防備。況且軍中還有自己人關注著，要比除穩妥太多。

還有很重要一點，不驚皇后，紀婉青這邊也能安生。與坤寧宮現已能保持微妙平衡，突兀打破，必然會引發不良效果。

仰臉看高煦，“殿下，你覺得好嗎？”

“不錯。”

高煦頷首，給予肯定答復，他也認為這般理最恰當，不過事涉妻子，他還是先征求的意見。

小夫妻倒是想到一去了。

雖理方法已議定，不過為表尊重，紀婉青表示，還是先去信征詢一下鄭家與妹妹，看他們有何打算。

高煦同意了，不過他是為了尊重妻子，當下也不耽擱，他立即喚來林，如此這般吩咐下去。

而紀婉青則避到稍間去，吩咐讓張德海給取來紙墨筆硯，修書一封，詳細說明這般理的利弊，然后讓林一道送過去，給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