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的狩獵未出什麼意外,到傍晚時分方結束。

李景燁領著眾人駕馬返回，開懷不已。跟從君側的侍衛們帶回許多獵，狐、兔、豚等林林總總十餘種,收穫頗。

麗質領著眾后妃與眷們一同相迎，才要躬行禮，李景燁已經朗笑著翻下馬,手將拉起，道：「麗娘，朕今日打了頭狐,甚好，與你正襯，恰好給你做件裘。」

他說話時,眼眸微彎,了平日的斯文，忽而顯出幾分真誠來,彷彿是個要給妻子送禮的年輕郎君。

麗質眸閃爍，不好掃他的興，於是笑著道謝：「陛下有心,竟還想著妾,倒令妾有些不起了。」

一旁的大臣與勛貴間,一個略年輕的男子躬道：「陛下的箭，著實令臣等佩服，狐時，一箭穿其顱腦，竟半分未損上皮。」

此話甚是恭維,李景燁聽得眉眼間有幾分舒坦,卻不好應承,只擺手道：「今日子晦不在，你們又都讓著朕罷了。」

麗質悄悄看了一眼那說話的年輕男子。

只見他一硃袍，量尚算長，只是板有幾分單薄，看來不像擅騎的，一張面孔雖能稱得上俊俏，只是一雙微微上揚的眼眸時常半瞇著，邊更是掛著刻意的笑，看來有幾分諂之相。

此人正是左金吾衛將軍蕭沖。

只聽他道：「陛下何必謙虛？今日所獵之，數陛下最多，臣等有目共睹。」

李景燁這回沒再自謙，面上笑意又深了些，儼然十分用。

倒是一旁的裴琰等人，眼眸低垂，不曾開口。

嬪妃之中，王昭儀素來會揣測旁人心思，方才見陛下眼裏只貴妃一人，正有幾分酸意，見狀忙上前大著膽子道：「陛下獵了這樣多，怎好如此偏心，只貴妃一人有賞？」

韋婕妤與從來一道，也跟著附和。

李景燁平日雖不與們親近，卻大溫和，聞言一面領眾人往營地去，一面笑道：「罷了，都有，明日讓賢妃給你們分下去吧。」

一句吩咐下去，卻未如往日一般得到回應。

眾人不由都看向仍是面清冷，卻有些出神的徐賢妃。

「賢妃？」李景燁微微蹙眉，方才的笑意淡去幾分，「可是今日累了？」

徐賢妃這才回過神來，卻沒有赧之，只淡淡沖他躬，道：「陛下恕罪，妾今日的確有些累了，明日會照陛下吩咐，將今日所得給諸位姐妹分下去。」

李景燁「唔」了聲，未顯不悅：「你素來喜靜，若累了，先回帳中歇下也好。」

狩獵第一日，宿在獵場邊的營地中。

徐賢妃也不推辭，躬道謝后，便轉離去，似乎並沒異樣。

可不知為何，麗質總覺今日的冷淡里，彷彿比平日又多了些煩躁與厭惡。

營地之中，早已有篝火燃起，周邊的大帳中，簡易坐榻也設好了，先前送回的兩頭鹿也已被牽到一旁候著。

李景燁在帳中正座上坐下，又示意眾人落座。

雖在野外，沒有佳肴與歌姬，卻也不能了酒與樂舞。

大魏人人能歌善舞，貴族之中更有不通此道者，如今在圍場邊的營地里，更有野趣，不由便在皇帝面前大展手，且歌且舞。

李景燁興緻頗高，與眾人同樂，沒到半個時辰就飲了不酒。

酒到酣時，蕭齡甫沖兒子使了個眼。蕭衝心領神會，笑著起，吩咐庖廚拉著鹿到篝火邊，沖李景燁道：「陛下，時候差不多了，該宰鹿了。這時候腹中正暖，一杯鹿酒下去，最是滋補。」

李景燁未曾嘗過，白日聽他說了，早已意，此刻也跟著看向場中。

只見那庖廚手裏擎了把鋒利的尖刀，沖眾人微微一禮，便練地刺鹿頸。

麗質蹙眉，冷冷看一眼，隨即轉開視線。

那頭鹿在眾人目下哀哀鳴著，想掙扎逃開，卻被庖廚牽住，彈不得。

淋漓鮮登時流淌下來，一旁的人忙將手中銅盆上去接了滿滿一盆，捧在手裏，奉到皇帝面前。

麗質就坐在李景燁邊，此刻恰好能瞧見那滿滿一盆鮮紅濃稠的，彷彿還能覺到其中的溫熱，不由往後了，道：「陛下要鹿做什麼？瞧著怪瘮人的。」

李景燁沒說話，只那一雙溫潤中帶著幾分暗示的眼上下打量了一眼，令背後不由起了層細小顆粒。

蕭沖已走上前來，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緣故，麗質莫名覺得他的眼神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曖昧暗示：「貴妃有所不知，此最是滋補，於男子大有裨益。」

列座在側的裴琰冷眼看了許久，此刻見那一大盆鹿，終於忍耐不住，起道：「鹿之滋補，有揠苗助長之嫌，請陛下保重聖。」

李景燁沒說話，只看著蕭齡甫父子。

蕭齡甫心領神會，忙起笑道：「裴公多慮了，陛下乃天子，氣最盛，又有上天庇佑，區區鹿，只不多飲，自然無礙。」

「大相公此言有些過了。」李景燁這才佯裝輕斥，隨即看向裴琰，道，「朕知曉姑丈的擔心，古來君王多飲鹿，朕自有分寸。」

此話聽來親切，實則已有些不悅。

這樣的形，先前已有過許多次，這一年來更是頻繁。裴琰自知勸不，只好坐下，不再多言。

蕭沖見狀，笑著上前，親手舀了半杯鹿，又兌了半杯酒下去，捧到李景燁眼前：「請陛下飲鹿酒。」

李景燁接過，一口飲下。

酒中添了溫熱鮮，帶著幾分腥膻與灼熱，自口腔一路延續到管與脾胃間。

他頓了頓，微微蹙眉，似在品味其中滋味，待覺腹部有了些微暖意，方點頭道：「似乎確有些效用。」

蕭沖忙又替他斟了一杯。

「陛下——」裴濟見他似乎還要再飲，不由也蹙眉要說什麼。

李景燁卻不給他機會，笑著打斷他，道：「正好，子晦你也來嘗嘗這酒，你年紀小，恐怕也未試過。」

他說著，又命何元士將鹿給場中的大臣勛貴們都分去些。

一盆新鮮鹿，數十人分食，每人只分到半口，唯裴濟，因方才那一句，也被分了半杯。

他蹙眉著杯中被沖開的淡紅酒，心知今日勸不過也避不過，只得悶頭飲下。

此事暫且揭過，眾人又復宴樂。

庖廚此時已將那頭鹿剝皮去骨，割下一塊塊，在火上炙烤好，又以彩錦紮起，一一奉至眾人食中。

李景燁拿起竹刀，親自片下兩片，送至麗質邊，看著張口吞下。

猛火炙烤過的鹿上滋滋冒著油，掠過的紅時，恰留下些許鮮麗奪目的亮，隨著咀嚼的作一閃一閃。

被食的葷油沾染，若在別人上，定有些不雅，可偏在麗質這，卻像塗了口脂般人，令靜坐品嘗的模樣也顯出別樣的風。

不知是否因為方才的鹿，李景燁忽然覺得上有些熱，看著麗質的眼眸也漸漸幽暗。

他湊近些，半攬著問：「滋味如何？」

麗質笑著點頭，贊了句「的確鮮」，才到半空要拿帕子拭角的手就被他截住，握在掌心。

他掌心火燙，令麗質心底一，詫異地側目他：「陛下——」

話未說完，已被他含住瓣。

怔了怔，隨即開始掙扎推拒。

兩杯鹿酒的威力似乎已開始顯現。

李景燁平日不假，可在外臣面前大多克己守禮，不會如此放浪，今日當著數百人的面忽然這樣，著實令有些惱。

忍著心底不耐，悄聲提醒：「陛下，還有人在——」

可李景燁眼眶開始泛紅，繼續追著的要親吻。

「陛下！」

斜刺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直擊人心。

忍耐了片刻的裴濟不知何時已站起來，正沉著臉握著拳，盯著二人。

旁人都只敢垂頭不語，此時見他起立揚聲提醒，不由暗暗敬佩。

李景燁像是被這一聲喚暫且拉回神來，慢慢將麗質放開些，平復面，沖眾人勉強笑笑，道：「朕乏了，今日就到此吧。」

說著，看一眼何元士。

何元士忙上前攙著他進了帳中，隨即又命人將貴妃也引其中。

眾人面面相覷，靜了一瞬，方各自散去。饒是民風開放，不避男之事，不人，尤其嬪妃眷，還是臉紅不已。

誰還不明白？分明是鹿酒飲多了，效用起得又急又快，陛下要帶著貴妃泄火去了。

裴濟面沉，獃獃地著那掀起又落下的帳簾，不自走近兩步。

「三郎。」後傳來父親裴琰的聲音，讓他的腳步頓住，「你可還好？」

裴濟稍稍回神，反應過來父親是在問他方才飲了那一杯酒是否有不適。

「兒子無事。」

此時眾人都已走了，裴琰也往自己帳中去，不由嘆息一聲，搖頭道：「陛下這一年來，越發親信蕭家父子了。那蕭沖也實在沒分寸了些，連這樣的東西也敢拿來給陛下用，偏偏陛下卻執意疏遠我與杜相公。」

裴濟亦面凝重：「陛下子自小如此，這兩年太后的話也不大聽得進去了，兒子有時想勸，陛下也不給機會開口。」

父子兩個都有些憂心。

裴琰雙手背後，打量兒子一眼，道：「如此也好。三郎啊，往後那些逆耳的話，都給為父來說吧，你還年輕，只有陛下還信賴你，將來你才能幫上他。」

裴濟心中一凜，不由問：「父親何出此言？」

父親的話，好似有什麼深意。

裴琰面上流出幾分憂：「如今是疏遠，往後，只怕更甚。況且，還有突厥在。」

皇帝不喜他們這些世家出的老臣，早晚要想辦法打。而眼下，突厥蠢蠢，陛下卻仍舉棋不定，未做防範，只怕不久就要起戰事。

裴濟一下就懂了，心底忽而有些沉重。

他垂頭應下，不再多言，將父親送回帳中，才往營地邊緣各巡視。

……

皇帝帳中，麗質自，便被李景燁一把摁在榻上親吻。

帳中的侍嚇得頭也不敢抬，便慌忙弓著腰退出去，將帳簾拉得的，半點風也不敢進來。

李景燁本因一日行獵有些疲累，此刻卻覺得渾燥熱，力旺盛，急需發泄。

他面有些異樣的紅與，著麗質的作比平日多了幾分霸道與強橫，令麗質有些不適。

起初，還勉強應承著，時不時想手將他推開，卻被他錮著，彈不得。後來，已筋疲力盡，渾上下半點勁也沒有了，他卻仍意猶未盡，不知饜足，在一潔細膩的上留下無數紅痕。

「麗娘啊。」李景燁眼眶通紅，氣息不穩，按著含糊地問，「朕對你這樣好，你心裏可有朕？」

「陛下輕些。」麗質閉著眼，側過頭去，低不已，「妾好累……」

已半力氣也沒了，可腦中還勉強留有一清醒。平日再如何曲意逢迎，藏心思，也不願在這樣的問題上鬆口。

不想讓他如願。

李景燁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越發不肯放過。

帳中的聲響起起伏伏，直到紅燭燃盡，方慢慢歸於平靜。

……

營地邊緣的緩坡上，寂靜而空曠。

裴濟一人坐在樹下，沉默而寂寥地著被黑暗籠罩的廣闊天際。

秋夜，連原本夏夜喧鬧的蟬鳴也沒了。

宴上那一杯鹿酒的效用來得很遲，直到方才他才開始覺得腹中燥熱蔓延開來。此刻涼風吹過，令他周一陣清涼，又一陣火熱，替往複。

他知道此刻自己想要什麼，可偏偏那個令他剋制不住的人，正被他的表兄摟在懷裏。

他辨不清心底到底是嫉妒與痛苦，還是掙扎與愧疚，只到一片荒蕪，饒是燥熱，也提不起半點興緻，彷彿與神魂已經割裂。

他默默閉上雙眼，向後靠在樹榦上，深深呼吸。

白日靠在他懷裏，同乘一騎的景慢慢浮現在腦海，纖細的手的也彷彿悄悄回來了。

心底被乾的緒漸漸回籠，那燥意終於從全蔓延至心口。

他渾繃，明知不可能，卻仍像從前許多次一樣忽然出現。

「子晦。」

後傳來一聲子輕呼，卻不是的聲音。

「誰！」

裴濟陡然睜眼，神智迅速回籠，猛地自地上躍起，出腰間長刀，迅速回，卻對上一雙悉又陌生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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