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大娃的親媽是申城市民,家境一般,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卻沒怎麼做過飯。并不是因為要上學,或者生懶惰,而是大娃的姥姥怕大娃的媽媽吃廚房里的東西。
鐘建國不會做飯,大娃的媽媽做的飯不好吃,鐘建國也從不嫌棄,至比他強,能把飯做。
昨兒晚上宋招娣把白米粥盛出來,鐘建國打眼一看就知道宋招娣比他以前的妻子會做飯。
一道簡單的生菜被宋招娣做的香味俱全,鐘建國立刻決定,這個媳婦若是沒什麼大的問題,就了。正因如此,才鐘大娃承諾——聽后媽的話。
今兒看到金黃的蛋餅,鐘建國忍不住羨慕兒子,又不想看到把他騙得團團轉的人太過得意:“也是最有心計的后媽。”
“鐘建國,是不是非得我斟茶認錯,或者跪下求你原諒?”宋招娣瞪著眼問。
鐘團長擺手:“我怕折壽。不過,你得告訴我,你跟誰學的畫畫。”
“畫畫?”宋招娣不解,“什麼畫?”
鐘團長:“昨兒給我的圖紙,椅子畫的跟真的一樣。”
“那種啊。”宋招娣道,“稍稍會一點素描的人都能畫出來。”
鐘建國嗤一聲,本不信:“我怎麼發現什麼事到你里都變得特別簡單呢。”
“因為我是個聰明的人,也是個簡單的人。”宋招娣道,“我好像聽到你家老三哭了。”
鐘建國:“你以為我還會——”
“爸爸,爸爸,弟弟醒了。”
鐘大娃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鐘建國起來就往外跑。
“噗!”宋招娣笑噴。
鐘建國踉蹌了一下,回頭瞪一眼,就說:“大娃,二娃,下來你后媽給你們洗臉。”
“小肚腸。”宋招娣把白菜和蛋餅端到小方桌上,隨后又盛幾碗粥,看到大娃牽著二娃等好一會兒了,手上沾的白粥,一手牽著一個,“今兒早上再喝一次粥,中午吃面條,下午蒸饅頭。”
鐘建國抱著三娃出來,把三娃的尿布扔到水井旁邊,聽到宋招娣的話連忙提醒:“別蒸太多,蒸十來個夠吃兩天的就行了。”
“你一頓吃幾個?”宋招娣問。
鐘建國:“我晌午不回來。晚上吃的不多。這邊天氣,饅頭放三四天就會霉,不像是北方,放上十天半月都沒事。”
“沒騙我?”宋招娣不信。
鐘建國瞥一眼:“你以為我是你呢。”
“爸爸,爸爸,,。”鐘大娃大聲道。
鐘建國:“你們說的事,我都記著呢。”
飯后,鐘建國瞧著還沒到八點,先把鍋碗收拾干凈,才拿著檔案袋去營地。
鐘建國回家相親時,劉師長建議鐘建國帶上警衛員。鐘建國覺得帶個“保鏢”回去著實不像話,到他家沒地方住,警衛員住在招待所里,帶著跟不帶沒什麼兩樣,就命警衛員留在這里。
鐘建國走后,他的警衛員小李徹底閑下來。昨兒一聽說鐘建國回來,小李就往鐘家跑。到門口看到煙囪冒煙,意識到鐘家正在做飯,小李就回去了。
今兒一早就早早跑去鐘建國的辦公室門口等著,遠遠看見鐘建國,小李想也沒想,朝鐘建國跑過去:“團長!”
“神不錯。”鐘建國打量他一番,“張政委在嗎?”
小李:“報告團長,張政委在。”
“我找張政委商量點事,你不用跟著我。”鐘建國道,“我家有點事,你嫂子帶著三個孩子騰不出手,你過去幫一把。”
有出海巡查任務時,司令或者師長都會派兵去軍屬家中詢問有沒有困難。小李給鐘建國當警衛員之前,沒幫軍人家屬干家務活,這種事對他來說習慣了,沖鐘建國敬個禮,跑步去鐘家。
宋招娣聽到敲門聲,想起去開門,一看左手花,右手鐵鍬:“大娃,去開門。”
“門上沒有鎖,進來啊。”大娃站起來,看到竹排門上面的大腦袋,“是小李叔叔來了。”
宋招娣故意問:“跟誰說話呢?”
小孩張想說“你”,話到邊想起他爸爸跟他說不能沒禮貌,又不想喊娘,指著旁邊的弟弟:“二娃。”
“小機靈鬼。”宋招娣說著話迎上去,“小李找鐘團長?”
小李笑笑:“不是。團長我過來看看能幫嫂子干點什麼。”
“他這麼跟你說的?”宋招娣問,“旁的沒說?”
小李仔細回想一番:“沒有。”
“我的爸爸也沒說?”鐘大娃連忙問。
小李沒聽懂:“什麼?”
“等我一下。”宋招娣轉回屋,路過鐘大娃時朝他頭上一把,“你爸忘了,我沒忘。”到屋里拿出五塊錢和副食本,“幫我買只,再買七八塊木板和釘子。”
“嫂子,要我幫你買蛋還行,但是,我真沒辦法幫你買。”小李怕誤會,“咱們部隊的豬要票,鴨鵝不要票,鴨和鵝不好吃,大家伙想改善一下伙食就去買。嫂子想買,必須得提前跟副食廠說一聲才能買到。”
宋招娣眼皮一跳:“建國沒跟我說這事啊。”
“團長可能不知道。”小李說出來,發現宋招娣臉不對,“您不會認為團長故意不告訴你?不是的,大娃的媽媽在的時候,家里沒菜都是請隔壁的段大姐幫買。團長很去買菜,肯定不知道不好買。”
宋招娣轉向大娃:“你們在申城的時候,你爸也不買菜?”
“姥姥買。”鐘大娃道,“姥姥壞,媽媽給姥姥錢買,姥姥只買菜不買。”
宋招娣:“你的意思你和你媽住在姥姥家,你爸住在軍營里?”
“有時候住,有時候不住。”鐘大娃道。
宋招娣轉向小李:“是這樣嗎?”
“我那時候還在八連,對團長家的事不太清楚。”小李道,“不過,部隊轉到這邊的時候,聽說是團長開車去大娃姥姥家接的那個嫂子。”
鐘建國從未主提過大娃的親媽,宋招娣以為鐘建國不好在面前講,看來是鐘建國不想說:“你說的八連是那個南京路上好八連?”
“嫂子知道?”小李驚訝道。
宋招娣:“八連名聲響,聽同學說起過。錢先拿著,如果有就買只,沒有就買老鴨,買木板剩下的錢全買蛋和鴨蛋,盡量多買點能孵出小和小鴨的種蛋。”
“那我去看看。”小李轉過往外走,注意到竹籬笆外面有個人,“嫂子,您站在那邊做什麼?”
宋招娣順著小李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一個材矮小,大概一米五三的樣子,皮黝黑,瘦瘦的人,笑著招呼:“嫂子,進來坐。”
人靦腆地笑笑:“見你忙,沒好意思過去。昨兒到的?”
宋招娣把兩個竹排門全打開:“昨兒下午到的。本來想過去串串門,院里糟糟的還沒收拾,就沒去打擾您。”說著話看一眼人的手,確實如鐘建國所說,手指頭中間的骨頭突出來很多,“大娃,去給你伯母搬個板凳。”
段大嫂擺手:“不用,不用。怎麼收拾?我幫你一塊收拾。”
“啊?”宋招娣楞了一下,見對方不像是跟客氣,失笑道,“您幫我看著三娃就行了。我一個人可以。”
鐘大娃答應他爸爸要聽后媽的話,立刻跑到屋里搬個小板凳放在三娃旁邊。
段大嫂聽到一聲響,回頭一看,笑道:“大娃真乖。”隨即轉向宋招娣,“真不用?”
“不用。”宋招娣一邊重新栽花一邊說,“嫂子,聽建國說三娃一歲了,按理說應該會走路,會爸爸了。他不會講話,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教?”
段大嫂會種菜種莊稼,不會種花,宋招娣不讓幫忙,便把三娃抱起來:“三娃的生日是農歷九月底,還沒滿一歲,不會說話也正常。不過,大妹子,你閑的時候得教三娃走路。三娃會走了,大娃和二娃看著他,你就能騰出手做別的事。”
“我是這麼打算的。”宋招娣道,“嫂子知道哪里能孵小和小鴨嗎?”
段大嫂:“你要養養鴨?”
“是呀。”宋招娣道,“本來打算買小仔。聽小李說很暢銷,我估計也買不到小仔。養了和鴨,以后不用買蛋鴨蛋,幾個孩子饞的時候,直接殺只,省得整天擔心沒票。”
段大嫂:“是這個理。大娃的媽媽在的時候,我就跟說過。不過,得照看三個孩子,騰不出手就沒養。回頭小李把蛋送我家去,我家有老母。”
“那就謝謝嫂子了。”宋招娣臉上的汗,腰,發現一面竹籬笆墻栽到頭,才移四分之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大家閨秀”要累死啊,“嫂子,你要花嗎?”
段大嫂沒聽明白:“什麼花?”
“這麼多花丟掉可惜的。”宋招娣說話的時候留意著鐘大娃的表,“可是不拔掉,又沒地方養養鴨。”
段大嫂想也沒想:“我不會種。”
“這些花比菜還好伺候。”宋招娣道,“種下去不用澆水,也不用施,也不用捉蟲,該開花的時候自己就開了。”
段大嫂不太相信:“這麼簡單?”
“也不是簡單,都是些容易活的花。”宋招娣道,“我給你刨幾顆?”
段大嫂以前看到鐘家小院里姹紫嫣紅,也想種花。可見大娃的親媽把花當寶貝,就一直沒開口,端是怕把花種死了,大娃的親媽不高興。宋招娣這麼一說,段大嫂心了:“每樣給我兩顆。”
“大娃,行嗎?”宋招娣問。
三娃出生后,段大嫂沒幫鐘家照看幾個孩子。鐘大娃喜歡段大嫂,便點了點頭:“可以多給兩顆。”說著話出兩手指。
段大嫂樂了:“咱家大娃真是個好孩子。伯母謝謝大娃。”
有了大娃這句話,鐘家的籬笆墻周圍種滿,宋招娣就把剩下的花全搬到劉家。
宋招娣把最后一株花種下去,注意到劉家小院里有綠的黃瓜,紫的茄子,紅的西紅柿,還有小茴香、花椒樹,忍不住羨慕:“嫂子種的菜真多。”
“我給你摘點?”段大嫂說。
宋招娣擺擺手:“不用。昨兒大娃的爸爸買不菜,夠我們吃兩天。”洗洗手就把三娃接過來,“我覺今天地上比昨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是的。”段大嫂道,“你下午如果想出去,記得把服都收屋里,關上窗戶,這邊說下就下,下雨的時候還喜歡刮風。”
宋招娣笑道:“我知道了,謝謝嫂子。趕明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來問你。”
“行啊。”段大嫂笑道,“小李回來了。我瞧著他拎著鴨子,估計沒買到。”
宋招娣勾頭看了看,見小李推門進去,轉向大娃:“鴨子湊合不?”
“不湊合。”鐘大娃癟癟,“不好吃。”。
宋招娣朝他臉上擰一把:“有的吃就不錯了。嫂子,我們回去了。”
“慢點啊。”段大嫂送宋招娣出去,轉回來看到籬笆墻邊換了個樣,不由自主地笑了。隨即,去屋里拿個篩子,摘黃瓜、茄子和西紅柿。
鐘建國把小李打發走,就問張政委,如果他覺得他家的人有問題,是他派人去查,還是上面派人去查比較好。
張政委想也沒想,就說應該給組織。
兩人便一塊去找劉師長。
劉師長聽明鐘建國的來意,險些被口水嗆死:“你剛才說什麼?請我派人去查你新娶的老婆宋招娣。”
“是的。”鐘建國認真道。
劉師長見狀,不由得認真起來:“小鐘,如果我沒記錯,宋招娣也算是你表姨的閨?你繼母的主要社會關系都是農民,按照外面的說法,宋家正苗紅,比你家還干凈,有什麼好查?你媳婦又不是軍人。”
“我媳婦不是軍人,是個大學生。”鐘建國此言一出,猶如一道驚雷,震得劉師長、張政委呆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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