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婚后日常

元旦剛過,帝后大婚第二日，雖是罷朝三日,胡院判依然踏著飛雪去太醫院中應卯。

他擢升院判不過一年半載,本是正六品的銜，可前些時日皇帝又破格提了他從五品，須知太醫院打頭的唯一一位院使也只是個五品銜。

故此胡院判躊躇滿志,一掃去年東奔西走后的倦容。

迎著朝,大步宮，先自太醫院領了藥箱,便去天祿閣外候見,為帝后請新年過后的平安脈。

他并未等上許久,巳時剛過,高貴公公笑地走出閣外：“院判,新年好啊。”

胡院判立刻也拜：“高公公,新年也好啊！”

高貴公公笑道：“陛下宣院判進殿。”

高臺之上，皇帝和皇后并排而坐。

胡院判長拜過后，先行到皇帝旁,替他把脈。

“陛下余毒業已肅清,龍康健。”

見皇帝頷首后,他才踱步到皇后側,出一方帕蓋在右手腕上,四指覆于其上。

閣中雀無聲，胡院判心跳加快,但他不敢就此斷言,只低眉垂首道：“娘娘可否換一只手？”

顧儀不疑有他,出左手，挽起袖口。

胡院判屏息凝神又抹了一遍脈象,數息之后，振抖袍，躬長揖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皇后娘娘此乃喜脈，觀此脈象，娘娘孕已兩月有余。”

顧儀呆坐原地。

兩月有余，豈不是在回京的路上，不對，回京路上顧及蕭衍……

那就是在裹城的時候！那麼也就是說裹城婚禮之時，就中了？

目一轉，正上蕭衍的目。

他一雙桃花眼亦是圓睜，驚訝至極，臉上出茫茫然的神來。

下一刻，顧儀卻見他眉頭蹙，他出聲急問胡院判道：“此脈象可是平安？

朕……朕昨夜與皇后……”

顧儀好像知道了他要說些什麼，臉上一熱，只聽胡院判出聲道：“皇后娘娘脈象平穩，該無大礙，微臣待會兒就擬一張保胎方子，與眾人商議一番，若是妥當，再親去太醫院取藥來。”

蕭衍頷首，依舊宛如夢中，“院判速去。”

高貴公公聞言大喜，立刻走上前來說了好一通吉祥話，才將胡院判送出天祿閣外。

顧儀一不地坐在椅上，仍舊沉浸于震驚之中。

因這接連數月南北奔波，的小日子一直就不準，也沒太在意。

回宮之后，更是日里忙著封后大典。

實在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懷孕了。

自打上一回五月中未果，心中一直約約地覺得自己多半不可能懷孕。

即便平安茍過了終點線，的心中朦朦朧朧地一直有一種不真切的，不踏實的覺，唯恐自己哪天一醒來就發現周圍是人非了。

可是如今真的懷孕了……就像是盡力栽種的一株樹苗終于在一個不屬于的世界里悄然生了。

愣愣地看向蕭衍，見他亦是怔愣地看著自己。

顧儀眼眶猛地一酸，眼淚還不及落下，卻見蕭衍頰邊滾過一顆水滴。

手去抹：“陛下……哭了。”

這一次，真確定他是哭了。

蕭衍原本毫無所覺，見到顧儀指尖潤，他才驚覺自己流淚了。

“朕要做父皇了。”

他自言自語。

顧儀點頭：“臣妾要做母后了。”

兩人對一眼，終于齊齊發笑。

“朕要做父皇了。”

“臣妾要做母后了。”

巨大的欣喜轉瞬代替了初時的驚詫。

蕭衍用力地親了親顧儀的，卻只敢輕輕地環住的腰抱著。

“朕往后一定當心些。”

語氣中微含懊惱。

“臣妾也不是紙做得。”

顧儀好笑道。

皇后有孕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不失為開年以后的第一件喜事。

太醫院判定的產期是在七月。

自元月之后，顧儀邊就又多了四個年長的嬤嬤，殿中既有司藥司的常來，亦有太醫每日問詢。

春日過后，就愈發顯懷了，之前覺得胎兒小，并不顯，但到后來，的肚子卻像吹氣球一樣地迅速鼓了起來。

產期越來越近之時，顧儀不免有些害怕了，不敢大吃大喝，時常在廊前涼走走。

蕭衍每日都要寬說，宮中萬事齊備，可顧儀卻覺他甚至比本人還要焦慮。

有好幾次，顧儀自睡夢中醒來，都見到蕭衍醒著，原本是在看，見一，又佯裝假寐。

今夜亦如是。

醒來過后，輕輕“嗯”了一聲。

蕭衍立刻睜開眼問：“怎麼了？”

顧儀笑道：“陛下，為何還不安睡？”

蕭衍：“朕也是將醒。”

顧儀不愿說破。

夏夜漫漫，寢殿中卻沒擺冰山，也熱得有些睡不著了，隨口問道：“陛下喜歡兒還是兒子？”

蕭衍近來在看宗譜，要給即將出生的孩子命名。

蕭衍向的眼睛，眸愈發和。

“兒。”

他說。

“為何？”

顧儀驚訝道。

“像你些，更好。”

顧儀眨眨眼：“陛下是在哄我？”

蕭衍親了親的額頭：“不是哄你。”

顧儀想多聽些他口中的意：“如何才是像我？”

蕭衍低聲一笑：“如你一般溫，聰慧，善解人意，亦有赤子之心。”

顧儀笑了一聲，挪了一下自己笨重的軀，將頭枕著蕭衍頸窩，閉上了眼睛，“知道了，臣妾一定平安生下個兒，陛下且放寬心，也早些睡吧……”

*

七月流火，皇后順利誕下一，大幕朝的長公主，名喚作珠珠，宮中皆稱珠珠公主，及周歲抓周時，捉起了案上的一方臥龍玉璽，皇帝賜名寶瀚，立為皇太。

顧儀自從升級為母后，日常就多了帶小孩的任務。

雖然宮侍眾多，闔宮之中眾星捧月地只有這麼一個小朋友。

還是喜歡自己多帶小孩，在保全宮制的前提下，盡量親力親為，不假手于人。

畢竟這麼萌的小朋友是親生的。

珠珠長得像，七分像，一雙眼睛卻像足了蕭衍。

整個人雖然小小的，可是時而沉思起來，臉上霎那之間會有一種悉的兀傲之氣。

顧儀覺得可萌了。

此刻的珠珠公主穿月白金襖，頭上梳了一對雙髻，正趴在的大上，聽講完了今日的睡前故事。

珠珠眨了眨眼，發問道：“為何三只小豬，不在最初的時候就一起修房子？”

顧儀：“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策略，務要先知道錯誤，方能糾正錯誤。”

珠珠又問：“可是小豬為何不找泥瓦匠修房，泥瓦匠不是能修得更好麼？”

顧儀搖搖頭：“不是每一只小豬生來都可以找到泥瓦匠，有一些小豬，并不生在鐘鳴鼎食之家，故此只能自己手修房屋。”

四歲，明日將滿五歲的珠珠在膝頭，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眼中亮晶晶地著，睫撲閃撲閃，出一只小手握住的兩手指頭，輕輕搖道：“阿娘再給我講講獅子王的故事吧？”

自從蕭衍某天給講過獅子王的故事之后，這無疑是最喜歡的界的故事了。

顧儀看了一眼銅燭臺上只余一半的燭火，料想時辰該是差不多了。

于是翻，先飲一口幾上熱茶，又喂珠珠喝了一口熱水后，殿外傳來了悉的腳步聲。

珠珠腦袋一，立刻又晃了晃的手指：“母后，今夜珠珠可以留在寢殿里麼？”

補充道，“正殿的寢殿里。”

顧儀將要開口，蕭衍已是進了殿門，一常服，發間并未豎冠，顯然已是梳洗過了。

珠珠從膝上起，先是乖巧一拜，然后張開雙臂。

蕭衍就將從榻上抱了起來，“明日皇太就五歲了，便是半個大人了。”

珠珠點點頭。

“朕替你選了一匹草原新送來的小馬駒，明日一早你在馬廄里就能見到。”

珠珠驚喜道：“真的，多謝父皇！”

在他臉上練地吧唧了一口。

蕭衍一笑：“明日既是生辰，又要早起策馬，今夜珠珠早些安睡，天一亮，朕便帶你去看馬駒。”

珠珠又點了點頭。

河殿偏殿的宮侍見到皇帝眼風一掃，立刻上前接過。

珠珠被宮侍簇擁著，臨走之前，飛快走到榻前，在顧儀臉頰上親了親：“母后，兒臣告退了。”

顧儀看掌大的小臉上既有明日得見小馬駒的興，又有哀哀幾分可憐，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寢殿。

蕭衍袍坐到塌邊，去錦靴，顧儀側目，眼含欽佩：“陛下可是嚴父啊。”

蕭衍斜睨一眼，除下外袍，將攬懷中。

“珠珠邊也是該進伴讀的時候了。”

顧儀頷首：“我都知曉，也不能再時時黏著我了。”

作為大幕朝開國以來的第一個皇太，寶瀚的人生注定不是無風無浪。

“等生辰過了，齊家，王家，柳家，都會接連送人進來。

你見過之后再作定奪。”

顧儀“嗯”了一聲，已在腦中將數個人名一一而過。

“幾個小公子進宮的時日亦可長一些，這樣臣妾也能多看一看。”

蕭衍輕耳邊的碎發：“等此事稍定下來，朕就帶你去烏山游玩數日，過段時日，秋景正勝，最是出游的好時節。”

顧儀聞言一笑：“陛下英明！”

隔日，皇太生辰，群臣來賀，于寶華廳中夜宴。

戌時未至，本朝唯一的慎王叔，提前得見皇太一面。

蕭律一黛青袍，頭冠上斜一柄玉簪，進到天祿閣中。

“臣弟參見陛下，參見娘娘。

“

珠珠一見來人就張開懷抱，咯咯笑道：“慎王叔。”

顧儀發現珠珠與蕭律格外投緣，總是一見他就笑。

蕭律先是轉眼了一眼蕭衍，見他微微頷首，才手抱起了珠珠。

“珠珠又重了。”

蕭律嘆道，“皇叔今日，特意給你帶了一件新奇的生辰賀禮。”

“是何賀禮？”

蕭律放下珠珠，后的隨侍將一個剔紅錦盒呈了上來，在珠珠面前打開。

錦盒之中躺著一個做工良的擊鼓木俑，約有一掌長寬，面目帶笑，兩臂之間是一只木鼓，上覆錦布。

蕭律見珠珠目不轉睛地看來，便手將木俑立在青磚上。

“珠珠瞧好了！”

說話間，他手轉過木俑背后的銅柄，那木俑就在磚上一步一步地小幅走了起來，一邊走，手臂一邊上下垂懸擊鼓。

鼓聲咚咚，清悅可聞。

顧儀探頭一看，猜想應該是個類似于發條的機關設置。

只見珠珠瞪大了眼睛，接連拍手，朝蕭律甜甜一笑：“珠珠喜歡這個木俑！珠珠最喜歡慎王叔！”

蕭律聞言，臉上出欣的笑容。

一時之間頓覺心暖暖的，似有熱流漫上心田，他的皇侄甚是可！

之中卻又有一不甘，為何蕭衍這個狗東西擁有這麼可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