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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老是那樣絕情》 第 107 章

第107章

臨近寒冬,裹城的白日短了些,酉時不到,日業已只余些微。

高貴公公立在宅院門口,目送周亭鶴的馬車遠去。

周大人是個聰明人,懂得進退有道,先借嬪之口將議親之事遞給皇帝聽,眼下更是早早離去,省的留下來皇帝眼珠子。

周氏一族,作茶營生,命全系在皇帝一念之間。

若是皇帝真疑心了周亭鶴,周氏不得安寧。

走了也好。

待到車影再不見了,高貴公公才轉回了院子。

半個時辰過后,皇帝和嬪回來了。

高貴公公見嬪先行回房了,才去回了皇帝:“先前周大人聽聞朝中新派了員往垤城赴任,便隨茶隊先往垤城行去,說是等新到任,亦可提前拜會。”

皇帝頷首,表示知道了。

高貴公公正再回晚膳的安排,卻聽他轉了話頭道:“朕有幾件急事,須你盡快去辦。”

裹城之中還能有什麼急事?

莫不是什麼機要大事?

高貴公公是以朝前邁了一步小碎步,作洗耳恭聽狀:“陛下吩咐便是。”

*

顧儀進了廂房,先下了斗篷,再接下白裘圍脖,細細疊好,放到了榻旁,才走到炭盆旁,坐下暖腳,不由又是一嘆。

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萬全之策,如今全被攪黃了。

哎。

不過,心中尚有幾分僥幸,所有的帝王劇都走完了,丹韃既已臣服,說不定此一回就可以平平安安地茍過終點線。

一旦過了十月十五,就是全新的,可以做主的人生了。

可是萬一呢……

顧儀怕得就是這個萬一,萬一不行,難道真要讓蕭衍再一次眼睜睜地看去死……

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愿找個無人之境,靜靜地度過十月十五,是兇是吉,全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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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吉,自然皆大歡喜。

若是兇,依舊指著顧昭手里的謄抄本能給蕭衍留個念想。

將心比心,寧愿所之人活著,哪怕不在邊,只要一想到他還活著,就是好的。

哎。

顧儀又嘆了一口氣,雙手懸于炭盆之上,七八糟地想著心事,始終忐忑難寧。

晚膳之時,饒是顧儀強歡笑,蕭衍仍能覺到的焦躁。

自來了裹城,顧儀雖是見人皆是笑,可背過人之,時而心事重重地發呆。

用過膳后,蕭衍便提議道:“明日一早就去虎丘,今夜早些安睡。”

戌時過半,兩人梳洗畢,榻安置。

顧儀本來閉著眼睛發呆,躺了一會兒,不知是不是出門太累的緣故,卻真的睡了過去。

蕭衍毫無睡意,一地躺在榻上,耳邊聽著顧儀綿長的呼吸。

他心中的懷疑愈盛,愈是察觀顧儀狀,便愈發篤定。

在他的夢中,最初的三世,皆于封后大典當日戛然而止。

封后大典,永和三年,十月十五日,就是兩日后。

不知是否因此緣故,顧儀才會急不可待地想要避開他?

細想起來,無論是前世或是今生,顧儀仿佛總是有意無意地撮合他與趙婉。

蕭衍又輕又緩地翻過,凝的眉目。

的眉睫如弓,一眼去,人似乎總是含笑,與自己截然相反。

他抬頭本的眉眼,卻見顧儀眉頭微皺,鼻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他連忙心虛地收回手,顧儀卻沒醒過來,只是長長的睫,像是在做夢。

不像是個好夢。

顧儀眉頭越蹙越,低聲夢囈。

“狗……”

狗?

蕭衍湊得近了些。

顧儀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雙眼閉,猶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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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掙扎著說。

這是夢見了被狗追麼?

蕭衍有些哭笑不得,耳邊忽聽顧儀語帶哭腔道:“不……不想死……”

蕭衍笑意凝固在臉上,口似被人一拽,呼吸心跳俱是一停。

睡夢之中的顧儀眼尾漸紅,人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蕭衍不敢貿然驚醒,見膛幾起幾伏后,氣息復又綿長了些,他才俯地親了親的眼尾。

*

顧儀做了一晚上怪陸離的噩夢,醒來以后歷歷在目,俗話說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夜夢見的就是自己的一百零八種死法。

不是被雷劈死了,就是被奔馬踩死了,最離譜的還有,自己被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的大象追趕。

在夢里真的心累,即便醒來,也像是沒睡過一樣的疲憊,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扭頭就看蕭衍正在目不轉睛地看

窗外晨熹微,天還未大亮。

這兩日,蕭衍始終比醒得要早,即便不上朝,大概也是慣于卯時就起的人兒。

“陛下什麼時辰醒得?”

蕭衍一笑,容猶有倦意。

“比你早一刻罷。”

他說著,溫熱的面頰,“已過辰時了,該起了。

自此往虎丘去,須得一個時辰。”

顧儀點點頭,俐落地翻起床。

二人用完早膳,已是辰時三刻。

顧儀行到宅院門外,見是四匹高頭大馬拉著一輛青布馬車,疑道:“今日不策馬麼?”

蕭衍笑道:“策馬數月,料想也倦了,今日乘輦而去。”

高貴公公趁勢開口道:“嬪娘娘,此輦中有小銅爐炭球,車板鋪有墊,暖和著呢,比騎馬喝風可舒服多了。”

騎馬是沒希了。

顧儀踩著小凳上了車輦,車中如高貴公公所言,布置得極其心,空間甚為寬敞,中間擺了一張檀木矮幾,幾上除了竹爐溫著的茶壺,兩支碧玉茶盞,還放著一個小圓肚白瓷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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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蓋子一瞧,醋香撲鼻,里面竟是腌制的青梅。

蕭衍隨之上輦后,就解下黑裘盤坐于幾前,與對坐。

“若是難,先吃一粒梅子。”

顧儀搖搖頭:“數月下來,臣妾乘車都已習慣了。”

蕭衍兩指輕敲過矮幾:“路途尚需一段時日,嬪不若與朕說一說這數月以來的經過?”

顧儀一直等著他發問,原以為他到了裹城就會細問,可沒料到一直等到了今日。

早已打過數遍腹稿,將幾個月以來,如何跟著哈木爾一行自大幕北上,后又如何在去王都途中,幸而遇到托耶一家,隨著馬隊南下裹城的事,挑挑揀揀地說了說。

敘述之時,難免提到了趙婉。

一席話說罷,顧儀口干舌燥,喝過一口茶,才問蕭衍道:“趙妃娘娘如今在何?”

蕭衍凝眉注視著,不答反問:“嬪如今依舊時時掛心趙妃,莫非當日南苑騎,是因其才舍命相救?”

顧儀微微一笑,一時語塞。

好在蕭衍并不糾纏于此,“你做得很好了。”

他徐徐嘆道,“若是哈木爾并未中毒,留在大王子納呼而邊,策令飛鷹,王都不會輕易破城。”

顧儀臉上一熱:“臣妾不敢居功。”

“你彼時害怕麼?”

顧儀先是搖頭復又點頭。

“初時不怕,后來又有些后怕。”

老老實實道,“怕哈木爾真死了,陛下會怪罪臣妾。”

蕭衍提起茶壺,自斟一杯,又往的茶盞里添了新茶。

“朕不會怪罪你,即便你殺了哈木爾,朕也不會怪罪。”

顧儀怔愣一息,適才點了點頭,見蕭衍目幽亮,意味深長地

臉上又是一熱,佯裝自然地側過去,開車簾,見到不遠的一座巍峨高山,林中盡是筆直云霄的大樹,北風吹過始終蔥郁地翠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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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到了。

馬車停穩后,車夫自外面開了車簾,太出來了。

蕭衍先行邁步下車,停在了車轅一側。

顧儀起往下行:“陛下……”

蕭衍扭頭看一眼,卻說:“朕背你上山。”

顧儀一驚,仰頭去,陡峭山林間唯有一條蜿蜒曲折的石徑。

“臣妾穿了皮靴,可以自己上山。”

蕭衍紋,堅持道:“上來罷。”

顧儀從善如流地趴到了他背上,山那麼高,爬上去肯定還是很累。

反正今天沒了馬,估計是無之計了。

趴在蕭衍背上沒打采地想。

蕭衍走了兩步,就有侍從將他的黑裘披到了顧儀上。

悉的松柏氣息縈繞鼻尖,一種似曾相識的歡欣與悵然齊齊涌上心間。

顧儀心跳漸快,著他的頸窩的臉頰也愈發熱了起來。

問道:“陛下今日為何要背臣妾上山?”

西山那次是因為落了雪,腳上有傷,今日天朗氣清,四肢康健,又是為何。

蕭衍笑道:“興許……因為朕是馱夫罷……”

顧儀心跳了半拍,腦中一個約念頭一閃而過,快得不住。

旋即探頭去觀蕭衍的面目,見他面上含笑,真似在尋常說笑一般。

他斜睨過一眼,卻問:“卿卿可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是在何?”

顧儀心中更覺古怪,謹慎地試探說:“是在花園湖畔初次相見。”

蕭衍微頷首:“是啊。”

不是。

顧儀心中卻想。

果然是想太多了。

又往回把臉在了蕭衍的頸窩,默不作聲了。

林間草木散發早晨的泥土清香,日影過層林,斑駁的斑四散在地上。

雖無半分溫熱,可顧儀趴在他背上,仿若一個暖烘烘的火爐。

耳畔聞聽低聲一嘆,蕭衍角輕揚,緩緩說道:“于將軍從前初教朕飼鷹之時,同朕說過,飼鷹人的鷹若是養得好了,便與飼鷹人不可分,于危難也不離不棄。

唯有一種時候,才會舍棄飼鷹人而去。”

顧儀第一次聽他說起飼鷹之事,很是新奇,忙問:“什麼時候?”

“飛鷹知自己將死之際,便自行會飛離鷹巢,獨自尋個僻靜之赴死,不愿飼鷹人眼見其死,為其傷懷。”

顧儀怔忡片刻,眼眶一熱,眼淚不知不覺地滾落了下來。

深吸一口大氣,妄圖將眼淚憋回去,腦中茫茫然,一時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麼。

蕭衍知道了?

怎麼知道的?

什麼時候知道的?

還含沙影說我是個鳥?

想著想著,眼淚珠似地順著臉頰往下滾。

察覺到顧儀微微抖了起來,蕭衍手將往上托了托,輕輕拍了拍

“既如此,卿卿可以告訴我了麼,你究竟是何人?”

“臣妾……”顧儀頭哽咽,頓時失聲。

石火間,終是想了起來,確實曾經說過蕭衍,是在州的時候,說過‘臣妾只陛下一人’的這種話。

而‘卿卿’二字,初時聽來不覺,仔細回想,好像也只有上一周目的蕭衍這麼

這麼一想,連同車中醋腌的青梅,背上山,凡此種種,無不是蕭衍在提醒……

他都想起來了?

怎麼想起來的?

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顧儀腦中千頭萬緒,雜得毫無頭緒。

不由得埋頭,哭得更兇了。

蕭衍聽上氣不接下氣,扭頭一看,見埋首趴在他肩膀上,渾抖,哭得昏天黑地。

他拍了拍,自顧自地大膽揣測道:“無論前世今生,你數次極力撮合我和趙婉,既無妒亦無怨,你分明記得前塵,又仿若能未卜先知,莫非……你是天上的月老?”

他雖素來不信怪力神,可除此以外,他想不出別的神鬼了。

什麼月老!

顧儀聞言憤然抬頭:“臣妾當然嫉妒,臣妾不喜歡趙婉,臣妾又不是圣人。

我只希陛下我一人。

此番救了趙婉……“鼻子,“就是要讓愧疚,永遠也忘不了我,即便是我真死了,也要愧疚一輩子,最好能……最好……”

蕭衍追問道:“最好什麼?

最好是當不了皇后?”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想起來得,顧儀也不再遮遮掩掩,索點頭道:“正是!最好能愧疚到不當皇后,或者當了皇后也當不痛快,臣妾就是這樣的小心眼!臣妾才不是什麼月老!”

蕭衍朗聲大笑了數聲,顧儀趴在他背上覺到他的腔連帶震了數下。

終于噎噎地止住了哭,連聲問道:“陛下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怎麼想起來的?

全都想起來了麼?”

這種況算是主角覺醒了罷!

“是在垤城時想起來得。”

他答道。

“那陛下為何說你我初次相見是在湖畔?”

不滿道,“明明是在朱雀門甬道后的石徑上。”

蕭衍肩膀微落:“朕在湖畔見過你落水后的尸。”

這真的是全都想起來了!

顧儀震驚到無語凝噎。

蕭衍側目見杏目圓睜,面上猶有數道淚痕,分外可憐。

“卿卿如此急于擺朕,究竟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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