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魏州死了。

主帥既死,焉能再戰。

博古見陣中有人已生退意，目噬人地掃過眾人,他早扯過一匹無主之馬,拍馬直朝蕭衍而去。

“吾既效忠殿下，愿為殿下拼死一搏，報仇雪恨！”

于代橫馬而出,擋在半路,持槍相迎。

博古見到是他，恨意頓生,冷笑一聲：“一個異人蠻夷,當年領烏合之眾圍攻京城,你以為改姓了于,披甲掛帥,便是大幕人了！不過區區笑話！”

說著,刀尖向于代刺去。

于代長/槍擋過，直襲博古腰側，他早就看出了博古的傷。

見博古吃力地回避過,于代哈哈大笑道：“你還是這般冥頑不靈,愚忠！愚孝！愚不可及！蕭衡早就是個死人了,你還在替他人做嫁,哈哈哈！”

博古臉更是一暗,他咬牙狠命拍馬，登時彎腰一晃,刀口砍向于代下馬。

于代冷哼一聲,韁繩,馬蹄躍過刀尖。

他手中長/槍回一挑，將博古掀翻在地。

博古等得便是這個時候。

他滾落在地,掏出懷中匕首，直馬腹。

馬聲長嘶，于代不得不退了馬鐙，翻落下。

近相搏，他不是博古的對手。

博古雙眼已是殺得通紅，撲將過來之時，更是拼盡了全力。

于代往后一退，刀尖近在咫尺，耳畔只聽急促風響，一支白羽劍筆直地在了博古肋下，去勢甚急，白羽猶在抖。

蕭衍坐于馬上，拉弓又是一箭，直博古眉心。

博古了一箭，躲避不及，立時長刀手，倒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

魏氏騎兵見此驚變，更無心再戰。

扛著旌旗的騎兵，自削斷了魏字旗，丟盔棄甲而逃。

蕭衍打馬行到于代面前，居高臨下道：“于將軍，今日魯莽了。

“

于代赧抱拳道：“末將知罪。”

蕭衍眺前路岔口，塵土飛揚，直通揚城方向，此一路關卡重重，陳兵千里。

鄭綏的大軍就在揚城之外。

于代抬頭看他一眼，登時驚道：“陛下手臂傷了！”

幾熱順著右臂流到了手背上，鮮淋漓。

蕭衍右臂傷口早已裂開，痛得麻木。

于代急道：“陛下龍要！取下揚城之計，不急在此一時，待到齊將軍水路部署將近，八萬大軍可直取揚城，此刻若是急于求，恐怕功虧一簣。”

于代再觀蕭衍神，緩聲又勸，“貴人既是活著，才是揚城所，貴人命此時定是無憂……”

蕭衍握了手中韁繩，沉默半刻，“著人拾攏兵，收斂尸首。”

復又聲道，“回營！”

說罷便調轉了馬頭，策馬疾行。

他怕再多呆一刻，他就會改了主意。

*

顧儀睜開眼睛，后脖子生疼，挨了那麼一下挨得不輕，但好在還沒有把直接原地送走。

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掛著的青紗床帳。

了手腳，才發現捆縛的繩結已經松開了，手腕尚可見被勒出的深紅印記，可人卻好端端地躺在一張木榻之上。

往下一看，就連先前穿得臟兮兮的中都被換過了，上穿著素衫，外罩藕荷褙子，錦緞長鑲印繁復花邊，齊齊整整。

這一次綁架的人顯然在審趣上要高出博古一大截。

顧儀發，撐著手肘從榻上爬了起來，左右一，這里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寢殿。

榻前立著一個半人高的仙鶴燭臺，仙鶴口中含著一盞碧綠香爐，裊裊生煙。

正對的軒窗半合，窗外依稀是亭臺水榭，綠垂柳飄搖，輕過一汪碧青水潭。

靡靡琴音縹縹緲緲隨風而。

顧儀大致猜到了自己究竟在何。

江南春景，揚城別宮。

起慢悠悠地走到窗前，見庭院之中有三兩仆婦低眉斂目經過，即便是見到立在窗前，也只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

此揚城別宮則矣，只覺毫無生機。

“你醒了……”

后傳來一道男音，慵懶地，如同剛睡醒一般混著沙啞。

顧儀回頭，看見了一個男人披發赤足而來，上的青外袍只是松散系著，錦緞華之上紋金龍升天之勢。

他的眉目如畫，一雙眼睛最是黑白分明，眼尾卻帶著一抹薄紅，睡眼惺忪。

這……這就是絕蕭律嗎……

顧儀在看書的時候，實話實說，最喜歡的配角就是蕭律。

蕭氏王朝，大多風流俊逸。

按照書中所述，蕭律卻是其中最，傾絕人寰。

并且他在蕭衡，蕭衍的智商襯托下，明明是個普通人，卻被襯得像個什麼都不懂的草包。

太子衡舊人個個狠辣，機關算盡，青州府又是農商富庶之。

然而偽朝并沒有奪權功。

顧儀猜，有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隊友都帶不蕭律。

啊，真是莫名讓人心生憐啊。

蕭律也在仔細打量顧儀。

這個人就是蕭衍的人。

可不像卻宮中妃嬪那般死氣沉沉。

他角微揚，嘆了一聲：“你終于醒了，你睡了三天三夜，我還以為是他們不小心……把你弄死了……”

顧儀吃了一驚，竟然睡了三天。

下意識地了自己的肚子。

“你麼？”

蕭律皺了皺眉，問道。

顧儀點點頭，開口道：“還有些。”

蕭律擊掌數聲，一個宮人躬而，“陛下有何吩咐？”

“傳膳。”

顧儀立在原地，等到宮人離去后才說：“多謝。”

蕭律袍徑自坐到了食幾之千，沖顧儀招招手，“你過來。”

顧儀走近兩步，直地站在他面前。

蕭律不耐道：“坐下。”

顧儀便學著他的樣子，跪坐幾前。

蕭律看過顧儀一眼，便把玩起自己耳邊的一縷長發，似漫不經心道：“如此說來，你就是蕭衍那個狗東西的寵妃？”

顧儀眨了眨眼。

這個問題讓怎麼答……

是承認蕭衍是個狗東西？

還是承認自己是個狗東西的寵妃？

顧儀想了須臾，斟酌道：“寵妃……說不上……博古一開始好像就抓錯人了……”

“抓錯人了？”

蕭律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他抓錯人了？”

他眼中一亮，“怎麼，如今蕭衍已是左擁右抱？

娥皇英麼？

南巡究竟帶了多寵妃來？”

顧儀哽了一下，“隨行之人，尚有品級在我之上的宮妃……”

蕭律冷叱一聲，“我便是不信了，蕭衍那個狗東西素來薄寡恩得很，能有什麼寵妃，什麼肋，鄭綏想得未免太了些……”

他著顧儀，幽幽嘆了一口氣，“可惜你年紀輕輕，就了此局中之棋，稍有不慎，便要死于千軍萬馬之前。”

他笑了起來，“可若是如此，你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顧儀頓時覺得蕭律和蕭衍不愧是兩兄弟，氣人的功力不相上下。

“呵呵”一笑，不再接話。

小半刻過后，宮人呈上了菜肴，列于食幾之上，皆是珍饈。

顧儀卻不。

蕭律挑眉，“怕有毒？”

他說著就自舉箸吃了一片春筍。

顧儀才拾起竹箸夾菜。

兩人無言對坐地用了膳。

顧儀算了算時日，大軍攻打揚城，該就是這月余之間了。

水陸兩路進軍，鄭綏雖有十萬大軍，但并非兵強將，自不敵齊威將軍每日練，浴多年的舊部。

戰況雖是慘烈，長河浸染，可齊威大勝鄭綏于川之上。

于代隨之領兵攻至揚城門下，而偽帝蕭律則被推上城門，死于箭之中。

顧儀端著茶盞，眼風瞄向蕭律。

哎。

這麼漂亮的人這麼快就要死了。

暴殄天。

蕭律低眉吹了一口茶，“怎麼，你是在可憐我？”

顧儀怔愣一瞬，搖搖頭，說：“不是，我是在可憐我自己。”

我知道你的結局，可我卻不知道自己的結局。

蕭律皺起眉頭，將說話，殿門外忽然傳來一道音，“臣妾參見陛下。”

顧儀循聲去，見到一個著妃襦的麗人款款，頭上珠釵似青鳥又似雛，熠熠生輝。

未經通傳而殿，除了赫赫有名的鄭貴妃，顧儀不作他想。

蕭律一改先前的慵懶神，目頓時和了不，“妃怎麼來了？

先前不是說在庭院里放風箏麼？”

鄭貴妃掠過顧儀，對蕭律笑道：“今日不知怎麼的，竟沒有風，風箏半天都飛不起來，臣妾手都舉酸了，幾個宮人也不大中用，圍著庭院跑了好幾圈，風箏都沒有飛起來……”

蕭律朗聲一笑，“可真是怠慢妃了，朕改日就罰他們……”

鄭貴妃前行兩步，無視顧儀的存在，跪坐于蕭律邊，手輕輕攀上他的臂膀，慢慢過，“陛下圣明，可臣妾不計較，陛下無需與那些個宮人糾纏，臣妾只想……只盼陛下多陪陪臣妾，今夜恰逢月圓，臣妾想和陛下一同去水榭賞月……”將頭放到蕭律肩上，聲又道，“陛下，今夜答應臣妾……好不好？”

顧儀隔著食幾，目瞪口呆地圍觀了這一切，手臂上立時起了一層皮疙瘩。

這才是寵妃的品格啊……

和鄭貴妃一比，簡直糙得如同套馬的漢子……

蕭律輕聲一笑，卻向顧儀道：“妃今夜恐怕是要失了，有朋自遠方來，朕要與之一敘才是……”

顧儀心中一跳。

果然鄭貴妃的目朝看了過來。

離開了蕭律肩頭，對自己嫣然一笑，面似驚奇，“這就是阿爹派人送來的人吧？

果真是個人。

若是臣妾丟了這樣的人，也會心疼呢……”

顧儀假笑了一下。

蕭律側目看向鄭貴妃，“妃既要賞月，不若些樂伶來，水榭之上，對月起舞，豈不哉……”

鄭貴妃神不變，只頷首道：“今夜臣妾就不打擾陛下了，不過待過幾日，陛下可得好好陪陪臣妾才是……”

蕭律應了一聲。

鄭貴妃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寢殿。

顧儀渾一抖，皮疙瘩才退去了些許。

蕭律笑一眼，語意閑閑道：“你對蕭衍可也是這般意？”

你對蕭衍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你們到底是不是親兄弟？

顧儀無語地凝視蕭律，見他忽而一笑，大搖其首，嘆道：“原來如此，我就知道……蕭衍那個狗東西懂什麼！”

顧儀心中卻是驀地一。

書中寫蕭律，蕭衍兩兄弟，南北分立，水火不容。

可面前的蕭律，三句雖不離蕭衍，卻也并非皆是發自仇恨之語，反而……真像是兄弟之間斗斗氣罷了。

再者，普天之下，敢這麼蕭衍狗東西的，估計也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