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顧儀眉弓如月,出個相似的笑容，徐徐朝顧長通走去,口中也稱道：“顧知州……”

顧長通見兒喚自己名,心中不由喟嘆，果然是長大了啊，進宮以后,待人接皆有進益,在他面前，還能維持宮妃的面。

顧長通欣道：“小……儀夫人……不必多禮……”

顧儀保持微笑,自覺順利地完了與顧爹的第一次會面。

隨從紛紛開始自車馬往下卸箱籠。

顧長通見狀,轉領他們進門。

“公子隨顧某府。”

顧儀過門檻,耳邊忽聽一聲輕呼：“小儀……”

循聲去,見是一個中年婦領著一個小年站在花壇旁癡癡地看。

沒錯了,這肯定就是娘和弟弟！

但,他們為什麼小儀？

難道是因為蕭衍儀夫人？

還是說，顧人本也顧儀？

顧儀生生頓住腳步，翕,喚了一聲：“夫人……”又看向那小年,左思右想,了一聲,“弟弟……”

兩人此刻才敢走上前來。

顧儀見那中年婦眼中含淚,凝結珠，將滾未滾,“小……儀夫人……長得更好了……”

顧儀最見不得人哭,又想到原顧人早已經沒了。

不覺鼻尖一酸,“嗯”了一聲。

小年仰頭一瞧，手輕輕攥了一把的斗篷邊,“阿姊，不要哭……我都沒有哭……”

蕭衍聞聲，回頭了一眼，看見顧儀果真眼睛發紅地站在原地，和眼睛同樣發紅的顧夫人兩兩相。

他腳步微頓，思慮片刻，仍舊繼續跟著顧長通往廊后行去。

顧夫人用帕了眼角，“都怪我，大好的事，高興還來不及，不該哭。”

顧儀也抹了一下眼角，后沒出聲的桃夾，立刻手給遞了一張帕，笑道：“儀夫人也是高興呢。”

恰在此時，趙婉亦被隨從領著邁步進了顧府。

顧夫人看見來人，想到先前傳話的人來說，公子此番出巡邊帶了兩個夫人，另一個是婉夫人。

一見趙婉容出眾，便明白過來，此人是誰，繼而笑道：“是婉夫人麼？

我帶你們去后院廂房”

趙婉福道：“有勞顧夫人了……”

顧夫人領著二人穿過游廊，往后院行去。

那個小年亦步亦趨地跟在顧儀后，像個小尾。

顧儀有心想問他究竟什麼，但不能太明顯。

于是扭頭細看一眼比矮一個頭的小年，見他眼中一亮，黑曜石般的瞳仁直勾勾地著。

顧儀斟酌道：“你近來念學如何，夫子如何說？”

看他書打扮，肯定是在讀書。

顧昭點頭，“年關前，一直都有去學堂，可落雪以后，又近年關，就不去念學了，要等開春以后，學堂才會復學。”

頓了頓，又有些小驕傲道，“不過近來，夫子總是夸我……”

明白，放寒假了嘛。

顧儀捧場地又問：“夫子是如何夸你的……”

顧昭小臉一紅，赧道：“夫子說阿昭文筆進，文章讀來豁然貫通，年末前考學還拿了甲字。”

懂了，學霸。

顧昭。

顧儀在心中默默念了念這個名字。

趙婉行在二人后，聽他們姐弟之間稀松平常的問候之言，不覺心中酸楚。

曾幾何時，也曾與父兄信步游廊，說些天青雨落的家常。

顧家將眷安排在后院的廂房之中。

顧儀的那一間，恰是進京前的閨房。

顧夫人微笑道：“這擺設都沒怎麼過，你走時什麼樣，現在就是什麼樣。”

顧儀環顧四周，見到一方六柱架子床，一張書桌，黑漆山水立柜，陳設簡單素雅。

“阿娘……費心了……”

顧夫人輕輕了的手臂，“沒了外人，怎地還這般生分！”

笑了笑，推了一把顧昭，“阿昭，你出去，阿娘同你阿姊有話說……”

顧昭面上老大不愿，但還是揖道：“阿昭告退了……”說完，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房間。

顧夫人拉著顧儀坐到桌前，低聲絮語：“我瞧著，公子既來了州，定是將你放在了心上，你……在宮里過得好麼？”

說罷，期盼地向顧儀，眼中若有水，仿佛只要說一句不好，就能立刻哭出來。

顧儀心中一跳，連忙點點頭，“公子待我甚好，阿娘放心。”

顧夫人長舒一口氣，又切切道：“這樣我就安心了……你也要謹慎小心一些。

斷斷不可任，驕縱，婉夫人生得也好，子瞧著不錯，你萬不可與人爭鋒！你從小你阿爹就對你溺慣了，可不能再學在家里似的，胡發脾氣……不過……”

顧夫人又細看了一眼顧儀，“不過……這次回來，阿娘見你倒像是真長大了……”

顧儀嘆道：“阿娘，放心吧……”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顧儀了……

顧儀想罷，寬似的拍了拍顧夫人的手背。

顧夫人見眼中含笑，眉睫和，心想，果真是嫁了人了，整個人都溫了。

顧家上下一直忙到酉時，才總算將箱籠行李全部卸下。

一行人移步正堂用膳。

顧長通說是接風家宴，就真是家宴。

毫不鋪張浪費，圓桌坐了六個人，共有六道菜和蔬果小食。

顧儀猜，他應該也是不敢鋪張。

既說是家宴，卻也并非不拘禮節。

顧長通一直正襟危坐，顧儀看在眼里都覺得甚累。

顧爹，大概是真的想進京應卯罷……

食不言。

桌上一時之間，連杯盞相的聲音都幾乎沒有。

蕭衍放下竹筷。

一桌人都跟著停筷。

他偏頭看向坐在顧長通旁的顧昭，出聲問：“顧小公子最近在念何書？”

顧昭被點到名，卻也不慌，小板得筆直，徐徐道：“回公子，念了四書，五經，去歲也讀了通鑒。”

蕭衍見他一板一眼的模樣，出微笑，“你與你阿姊倒是大不相同。”

顧昭疑地看了一眼顧儀，眼中似乎在問皇帝哥哥到底是在夸他，還是在罵他……

顧儀干笑一聲，讀懂了他的眼神，“公子是在夸你……”

顧昭一臉如釋重負，“謝公子夸贊。”

顧夫人看幾人態，不由心中更喜。

皇帝喜歡小儀。

顧長通卻看不出這麼多的風花雪月，只說：“小兒尚需磨練，如今只是略通皮，往后刻苦念學，才能更有進益。”

顧昭頷首，“阿爹說得是。”

用過膳后，顧長通邀請蕭衍去書房下棋。

實則匯報工作。

王子伯，戶部員外郎，上月就來了州，如今去了下轄的唐縣丈量土地，有些眉目。

蕭衍此行，也是為了稅改制一事，兩人聊公務聊到半夜，隔日決定去唐縣與王子伯會和。

而顧儀這廂，則是制定了接下來幾天在城的休閑計劃。

城市雖是偏僻，但顧爹好歹是州府知州，為兩載，對于治下去，顧家人如數家珍。

顧夫人提議道：“不若明日，尋幾個伶俐的仆婦引你和婉夫人去城中逛逛，已近年關，還是有好些新奇的件……”

顧儀一聽就道：“此主意甚好！”

隔天一早，顧儀起了個大早，就呼朋引伴地出門逛街。

特意穿了一件喜慶的雀茶夾襖，披著斗篷，坐上了顧家的馬車。

趙婉著山吹長襖，坐在對面。

兩人下車，走在街上，很是打眼。

仆婦立刻就將們引到一金碧輝煌的商鋪，鋪中人，

是個珍寶閣的古董珠寶鋪子。

掌柜雖未見過來人，但看們后跟著仆婦，隨從，定是非富即貴。

殷勤招呼道：“貴客，樓上請，樓上有新到的樣式，也有定做的珠釵。”

顧儀點頭，任由掌柜領們上樓。

宮里的釵環自然好看，可外面的釵環也有趣。

樣式更接地氣，也輕一些，并且不貴！

桃夾相中了一柄五彩蝴蝶釵環，顧儀選了一柄碧玉青鳥簪

趙婉著一個飛燕玉墜，問顧儀：“儀姐姐，這個玉環好不好看？”

顧儀正要答，卻聽后傳來一道略微發的男音。

“阿怡……”

阿姨？

顧儀回頭一看，見到一個青年停在樓梯拐角。

一黛青長袍，清癯玉立，樣貌斯文俊俏，臉卻是微微發白。

大哥，哪位？

為什麼要阿儀？

顧儀緘默不言，趙婉放下手中玉墜，也不由得多看了那青年一眼。

掌柜認出來人，忙疾步往前招呼道：“周公子，是來取周老夫人壽辰的玉佛嗎？

小的已經備好了，這就差人給公子搬到車中。”

周亭鶴因為這一聲招呼，適才回過神來，彬彬有禮道：“有勞掌柜了。”

掌柜旋去辦差事。

周亭鶴抬眼再了一眼顧儀，只見一臉默然地著自己，仿佛已經忘了他這個人……

他了，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到底是他辜負了顧儀……

顧儀見他一副言又止的模樣，已經自行腦補完了兩百集劇。

看來，原顧人也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同學。

這個周公子肯定和有段深，不然不可能阿儀。

在這一方小小的州城池，郎妾意，朝夕相對，但無奈周家不應，顧氏謀，顧人被一路送到京城，竟然真的一朝宮，與周公子就只能抱憾別離。

當真一宮門深如海，從此周郎是路人。

顧儀腦補完，當即轉開了視線。

還是不要有眼神接，免得發了未知劇。

書中肯定沒有這個州周公子的恨仇啊！

周亭鶴見神淡然地別過眼神，心下一墜。

腳步不隨之上前，“顧……夫人……許久不見，亭鶴有禮……”說著，朝一揖。

顧儀看著忽然走到自己面前的大哥，整個人僵了片刻。

亭鶴……

周亭鶴……

顧儀搜腸刮肚，再次確認書中確實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勉力出個謙和的笑容，“周公子不必多禮。”

你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