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南巡伴駕的消息傳來,采薇殿更是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宮貴人，昨日一夜之間從婕妤跌到貴人的份位上。

心中本就暗恨趙婉,如今聽聞趙婉伴駕,心頭更是如同墜滾燙的油鍋，火星四濺，噼里啪啦！

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春芽見氣得面煞白,連忙給遞了一杯果茶,“主子，莫要氣壞了子,喝口茶潤潤。”

宮貴人喝過一口熱茶,到底心氣難平！“隨我去落英宮拜會德妃娘娘。”

昨夜,就看出來德妃不喜趙婉。

此番南巡,或有轉機。

落英宮中,德妃聞聽南巡伴駕的名單,一連摔了兩個瓷盞。

殿中伺候的宮婢大氣也不敢出。

“河殿……呵呵……”

原以為皇帝只是不好風月，又顧忌柳家份，因而時常勸自己,他心中是有自己的,可如今看來他……仿佛只是真的不喜歡自己……

德妃氣急敗壞地摔了一通東西,金玉墜地之聲,即便是立在落英宮外的長廊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春芽小聲附耳宮貴人道：“貴人,娘娘好像在發脾氣……”

就是要發脾氣才好……

宮貴人角微勾，德妃和們不一樣。

德妃妒忌的從來都不是權勢。

宮貴人立在長廊,等了許久,才見一個宮婢從落英宮出來,“娘娘請貴人進殿。”

宮貴人整肅，緩步而。

“問娘娘安。”

德妃見到來人,想到也是河殿的‘手下敗將’，冷聲問道：“宮貴人，今日為何有閑逸致來落英宮？”

宮貴人聽語含嘲弄，不疾不徐道：“妾罪過，本應常來落英宮拜會娘娘。”

德妃冷哼一聲，并不接話。

宮貴人又道：“陛下南巡在即，妾特來與娘娘分憂……”

德妃柳眉輕皺，“你來與本宮分憂……你尚且難以自保，何談與本宮分憂，笑話！”

宮貴人聞言，不惱，徐徐說：“妾愿微娘娘效犬馬之勞，只盼娘娘庇佑。”

德妃細細打量了宮貴人一眼。

這是想報昨夜之仇？

即便甘愿為驅策，也要雪恥報仇？

德妃輕笑一聲，“你想要作什麼，本宮可不知道，但你若是真做得稱本宮心意，自然可得庇佑。”

宮貴人心中微定，蹲一福，“既如此，妾便先告退了。”

德妃頷首。

隨去罷！

天漸暗，冬日更添霜寒，空中飄起了碎屑似的雪粒。

繡荷撐著油紙傘，行在趙婉后，口中勸道：“貴人走慢些，雪天石板路上得很，小心些才是。”

趙婉腳步不停，得趕在醫政下值前，盡快走到太醫院。

一路疾行，太醫院的朱漆大門依稀可見。

繡荷瞪大眼，看燈火暗走來一人，不出聲喚道：“桃夾姐姐。”

趙婉定睛一看，從太醫院大門出來的，果然是顧婕妤邊的桃夾。

桃夾將收雙手攏寬袍大袖，蹲福道：“問趙貴人安。”

趙婉：“起來罷。”

又問，“你為何來太醫院，可是顧婕妤傷口不好了？”

桃夾搖頭：“貴人莫急，婕妤傷口好著呢，奴婢來是取一些安神助眠的藥材，南巡一路舟車勞頓，怕婕妤睡得不好。”

趙婉點頭，“原來如此。”

桃夾蹲福，淺笑道：“不耽誤貴人差事，奴婢先告退了。”

趙婉立在原地看桃夾走遠，才邁步進了太醫院。

院中庭有兩個青醫，正在收白日里鋪開的藥材，抬眼見趙婉，立即拜道：“問貴人安，貴人有何事？”

趙婉問：“太醫院徐院判可在院中？”

兩個醫面面相覷，沉默半刻，其中一個才答：“貴人許是不知，數月以前，鐘院使就將徐院判打發去了宮外藥庫藥局。

不知現下貴人尋徐院判所為何事？”

趙婉心中一跳，憂慮橫生，“二位可知為何徐院判被打發去了藥局？”

兩個醫齊齊搖頭，“這是何緣故就不曉得了，徐院判在院中多年，或許是自請尋個清閑去，也未可知。”

趙婉勉力笑道：“知道了，多謝二位相告。”

說罷，就離開了太醫院。

繡荷舉著傘，亦步亦趨跟在后，疑道：“貴人尋那什麼徐院判是想取藥？

還是瞧病？

尋別的醫政不可以麼？”

趙婉思慮片刻，只說：“徐院判從前給我開過方子，今日來也是湊巧一問，改日來找別人便是。”

繡荷點點頭，問：“要不奴婢明天來問問，和桃夾姐姐一樣，取些安神助眠的藥，貴人南下好用。”

趙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一主一仆往河殿的方向而去。

皇宮已被黑幕籠罩，空中飄飛的雪粒越下越，繡荷只聽后風，轉頭一看，黑黢黢的石徑盡頭，像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頓時想起前段時日，顧婕妤花園遇刺的事來，驚道：“貴人，奴婢方才好像看見有人跟著我們！”

趙婉往后一看，燈影微末，假山石雕虛影憧憧，什麼都看不真切。

不由催促繡荷道：“走快些！往前走。”

二人步伐愈急，石板路上結了霜雪，急急拐過彎時，趙婉腳下猛地一，人便朝前撲去。

卻忽然落一個寬厚的懷抱。

的額頭在來人前的甲胄上，冰冰涼涼。

抬頭一看，竟是齊闖。

齊闖托住的雙臂，手將扶起來，“貴人，沒事吧？”

趙婉抬眼看他，只見他面恭敬。

“謝齊都統，方才是我不小心。”

繡荷卻急道：“齊都統，后面仿佛有人跟著奴婢和貴人！”

齊闖眉目一皺，對他后的侍衛道：“你們速去查看！”

兩個帶刀侍衛朝前路而去。

趙婉放下心來，“多謝齊都統。”

齊闖正行，卻聽開口問道：“此去南巡，不知齊都統是否也會伴駕？”

齊闖怔愣片刻，如實答：“微臣亦會伴駕。”

說罷，就抱拳告退。

趙婉回頭看他背影走遠，才轉回視線，“走罷，還是早些回殿。”

半月之間一晃而過，河殿無波無瀾地整飭箱籠，行李，準備南下。

出發當日，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的雪停了。

雪后初霽，一暖烘烘的紅日撥開云霧。

顧儀再一次坐上了馬車。

直到上了車才聽說，他們南巡的第一站竟是要去州。

州？

是知道的那個州嗎？

顧家所在的州嗎？

掉馬的風險是不是分分鐘就到眼前？

顧儀驚訝地微張，整個人愣愣地怔在原地，而桃夾還在笑嘻嘻地繼續道：“高公公還說，這歸寧省親的殊榮從前可是沒有過的，婕妤進京已有好些時日了，此番能夠還家，確是榮寵非常了……聽說快馬先行州，早早地就去報備顧大人了……顧大人，顧夫人見到婕妤定是歡喜……婕妤家中可還有其他兄弟姐妹？

想來也會萬分高興吧！”

這種書里沒有任何細節的死亡問題，顧儀不敢隨便答。

竭力保持著震驚，茫然，欣喜，無措的一系列表。

桃夾果然道：“婕妤心中也定是歡喜極了！”

顧儀笑了一聲：“正是！”

誰來救救孩子吧！

所幸此去州路程不近，需要車行大半個月。

在到達州之前，必須要做好功課。

想了想整個南巡隊伍中，對顧家知之甚多的無外乎蕭衍和高貴公公兩人了。

可蕭衍生素來多疑，心眼多如牛，心機深若大海，只怕不蝕把米，能斗膽試一試，套一套話的只是高貴公公了。

顧儀想到這里，心稍定。

此番出巡，車隊扮作商隊，蕭衍稱黃公子，和趙婉一個是儀夫人，一個是婉夫人。

車隊停在了往南的第一驛站里，稍作整飭。

顧儀梳洗之后，換上了蔥夾襖和紫襦，沒有梳繁瑣的宮中發飾，只盤了個單發髻。

著急地先去尋高貴公公。

高貴公公也換上了一管家常穿的青長袍，還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幾本小冊子，坐在房間里裝模作樣地盤點箱籠，但其實這些瑣事本不必他干。

不過顧儀就覺得高貴公公干一行，一行，干什麼都全投，不愧是大幕朝第一宦！

立在房門口，假咳一聲，出聲喚道：“高管家。”

高貴聞聲，眼中一亮，抬頭看到來人，滿臉堆笑道：“儀夫人。”

顧儀進到房中，坐定，“我來是想問一問高管家，這到了州以后是何章程，接待此一行的人家究竟是何安排。”

高貴贊許地看一眼顧儀，心中暗道，不愧是顧婕妤，這就演上了，是個人才！

“儀夫人，無須擔心，此去州，招待我們公子的人家，雖家中清貧，但也是個懂規矩之人。

絕不敢怠慢了我們公子。”

這不是廢話！揣著腦袋上班，誰敢怠慢！

顧儀斟酌片刻，又問：“我們此一行，連同仆役隨從，人員眾多，這招待我們的人家，家中是否已騰出了地方？”

高貴暗笑，這是變著法兒得打聽家里的事，“這州人家，家中宅院招待公子，二位夫人定是夠了，隨從仆役隨意找個臨近的院子安置也可，那家里做主得不過是老爺夫人，大姑娘不在家，小公子正念學，哪里怕騰不出地方招待呢……”

果然還有個弟弟……

雖然不知道什麼，但他一聲弟弟，難道他敢不應！

顧儀怕出馬腳，不敢一次問太多，打算徐徐圖之，于是贊許道：“高管家，果是周全。”

高貴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