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背對，頗為昏暗。

韓蟄站在巖外, 低頭就是漲紅的臉頰, 窘而懊惱。

他強邊笑意，退開半步上下打量片刻, 才道：“再高點就無妨，你先退回去。”

令容“哦”了聲, 盯著眼前可恨的巖石, 將前堆著的裳先扯出去，原路返回。方才被得，渾哪兒都不舒服，前更是微微疼痛，連裳都皺了, 破損些許, 出里頭。背轉過, 低聲道：“夫君, 你先轉過去。”

“怎麼”韓蟄不解。

“你先轉過去”

韓蟄再遲鈍, 都能聽出其中憤，只好轉過, 沒忍住, 中溢出一低笑。

令容臉上更紅, 惱怒, 回一拳捶在韓蟄背上, “我是為救夫君命才困在這里”

“嗯, 我知道。”

“不許笑”

“好。”韓蟄遵命。

令容依舊背對著他, 將裳理得平整些，因前微微疼痛，著了，待松緩些，才竭力平復心緒。

山里安安靜靜，只有風聲颯颯傳來，令容腔里咚咚狂跳，臉上也被蒸著似的發熱。

費了好大的勁才鎮定下來，回過看看那隙，“踮著腳尖過去嗎”試了試，雖然能將子踮高些，那狹窄仍對著脯難怪鉆進來時覺得疼，必定是怕極了不管不顧地往前沖，才會蹭得厲害。

這會兒再要往外，就覺得膽怯了，那點來去，若真傷著，可就不好了。

令容夾在隙里遲疑。

韓蟄似察的心思，角微，“你往后退開點。”

待令容讓開了，他才一條進去，屈起膝蓋立個馬步，“上面寬敞，踩著吧。”

這巖上寬下窄，令容方才沒留意，聞言一瞧，還真是如此。被困巖難以，憑自沒法攀那麼高，遂沒客氣，扶著韓蟄的肩膀，巍巍踩在他的膝蓋上，慢慢立起子。

韓蟄怕摔著，穩穩扶著腰，待令容側出來，才抱著放回地上。

一到地面，令容立馬躲開兩三步，連個謝字也沒說，只低聲道：“走吧，再耽擱下去，瑤瑤該擔心了。”說著，也不看韓蟄反應，隨便撣了撣裳沾的灰塵，便往山口走，臨出去前，忽然“咦”了一聲，又往后。

韓蟄跟在后，這一，立馬投懷送抱，撞進他懷里。

旋即，韓蟄探頭往外，“怎麼”

“有人來了。”令容方才被嚇得心驚膽戰，見又有人來，不由戒備，往里頭藏。

韓蟄就勢抱住，見是羽林衛的十來個人結隊往山后走，雖覺詫異，卻也沒出聲，抱了令容在懷里，躲在蔽。

夏日里穿得單薄，令容整個人都被圈在韓蟄懷里，后背他的膛，炙熱又溫厚。提心吊膽之下，方才的窘總算褪去，令容放輕呼吸，漸漸平靜。

的背后，韓蟄卻平靜不下來。

這姿態過于親，滿懷，發間清淡香氣傳來，低頭就是的，耳側霜白，，吹彈可破，耳朵尖卻帶著微紅，是方才害的余韻。不由又想起脯被卡住的惱模樣，語氣嗔，臉頰通紅，甚至忘了平常對他的懼怕躲避，揮拳砸在他背上，憨可人。

向來冷的心仿佛被溫水浸潤，韓蟄不自覺地收雙臂。

鬼使神差地想過去嘗嘗，湊到一半，恍然驚覺，忙往后仰了仰，凝神靜氣。

半晌，才聽令容道：“他們該走了吧”

“嗯。”

“那我們也走”令容不甚確定。

韓蟄卻沒，聲音淡然如舊，“我手臂傷了。”見令容沒反應，又補充，“還沒包扎。”

這樣一說，令容登時回過來。

方才只顧著窘，因韓蟄逆，也沒瞧清楚，出了巖更不敢看，聽他提起，便半跪在地，見他手臂裳染了半幅鮮，心中一跳，“有藥嗎”

韓蟄遂掏出來，又撕了一段襟給。

令容解開他裳，按著韓蟄的吩咐灑上藥，暫且拿襟綁住。

那傷口雖沒毒，但肩頭傷口模糊，看著都覺得疼。

最怕這些，知道韓蟄沒來及包扎便來找，低聲道：“方才多謝夫君。”

韓蟄頷首，穿好了裳，站起時神清氣爽，“走吧，行宮必定都了。”

行宮風聲鶴唳，令容和韓蟄走過去時，羽林衛已列隊仗劍，在要路口巡查。

韓蟄將令容送到住就匆匆走了，令容匆匆換了套裳，見楊氏和韓瑤都不在，也不敢四走，便只在屋里等著。兩炷香后楊氏和韓瑤回來，各自面帶惶，讓令容收好東西，待會怕是要鑾駕回宮。

令容問起緣故，才知道是有人混行宮，意圖趁圍獵時行刺。

羽林衛及時救駕，刺客卻還是傷了龍，雖無大礙，卻也驚了圣駕，不敢多駐留，已傳令各，準備回鸞。

當天后晌，永昌帝便在群臣護衛之下倉促回城，于日暮時分宮。

韓蟄因卷緝拿刺客的事，后晌一直在永昌帝旁待命，進城后也無暇回府，跟韓鏡一道侯在宮中。等永昌帝稍歇了片刻，便將相爺韓鏡和刑部尚書及北衙軍統領、韓蟄等人召集起來，令刑部和錦司合力，嚴審此案。

韓蟄應命，當即回衙署安排。

相府，楊氏一回府就往慶遠堂去了，令容匆匆回到銀院，才著手臂低聲呼痛。

從那巖中出來時，便覺得上蹭破了皮，只因當時勢急，顧不得太多，回到住后又風聲鶴唳，沒敢聲張，只將那蹭破的勁裝丟了，換上衫。這一路騎馬回來，皇帝遇刺后人心惶惶，就連楊氏都是見的嚴肅神態，更不敢多提，只咬牙忍著。

此時沒了旁人，令容緩緩褪下外裳里，手臂、肩膀、大、后背有數破了皮，還有兩三淤青，在白的上格外醒目。

宋姑在旁幫忙，見了心疼不已，“這是怎麼鬧的爬山時摔著了嗎”

“差不多。”令容含糊，“枇杷請醫帶傷藥過來吧，別人若問，就說是我子不適。”

宋姑會意，忙去安排枇杷，又在旁備下清水巾。

待那醫來了，幫著一道膏抹藥。

令容的傷并不重，抹了藥休養一陣便能痊愈，連個疤也不留。但巖石堅，磨破的傷口格外疼，更別的前還了點淤青出來，令容自氣，拿指頭稍傷口，便疼得皺眉，淚花兒只在眼眶打轉。

宋姑瞧著心疼，讓紅菱去做些香甜的吃食過來，又取了餞放在令容手邊。

令容見了餞，總算分了些許心神，一面含著餞咀嚼，一面掉淚花。

當晚韓蟄沒回來，令容也知道，出了這種事錦司必會手，更何況那刺客和叛逆的將領還是韓蟄親自抓的，怕是要連夜審訊。是以沒再多等，用罷晚飯，心神不定地坐了會兒，再給傷抹點藥，便熄燈睡了。

夜半夢醒，見枕邊空的，滿屋漆黑，想著白日的兇險，不由出神。

刑部大牢，這會兒卻是火把通明。

韓蟄腰間佩劍，臉沉。

據永昌帝遇刺時在場的侍衛所報，當時是有人用獵將貪玩貪功的永昌帝至偏僻，事先設了埋伏，圖用箭殺。后因羽林衛將軍及時趕到，弓箭被奪，那些林苑奴仆便從林竄出，揮刀圍攻，有十四五人之眾。

等羽林軍和隨行獵的武將趕來救援，刺客便如鳥散，從林逃走。

行宮中原本有衛軍，事發時衛軍卻相距甚遠，林外也無人值守，那些仆從比羽林衛還悉地形，分頭逃遁，除了韓蟄攔截的那幾名外，另有幾人被死傷，還有數人逃得無影無蹤。

這顯然是有預謀的刺殺了。

皇帝獵前，衛軍會仔細搜查林，而后在外設防。有人在林埋伏，要麼是搜查時，要麼是搜查后再安人手是長孫敬獨自謀劃，還是有人跟他合謀

韓蟄坐在角落，熊熊火把下，屈指輕扣石桌。

永昌帝是個昏君，除了天生的皇家脈，憑才能德行，本不配坐在帝位君臨天下。這些年永昌帝驕奢逸，窮奢極，害得各民不聊生，又一意孤行置過許多忠良之臣，有人想刺殺昏君，這種事其實不算意外

如果勢允許，韓蟄甚至想親自取了那昏君的命以安天下。

但勢顯然不是如此。

皇帝昏聵，宦弄權，節度使割據，邊疆也不甚安穩。巍峨輝煌的宮闕搖搖墜，勉強能將其人心捆在一的，是數百年傳承的皇家正統，是朝堂上許多正直之臣的苦心經營，是邊疆熱男兒的抵死守衛這幾年里，周遭的鄰國蠢蠢，雖未起明火紛爭，各的小沖突卻從未斷過，若非他們窮守邊塞，邊境早已。

一旦永昌帝被刺殺，這昏君膝下沒有子嗣，唯一的兄弟又是個天生的傻子，皇位虛空，人心一散，必定生。

韓家目下的威信和實力還不足以奪權服眾，更不足以震懾四方。

屆時沒了皇帝牽系，各節度使競相逐鹿，爭奪帝位，勉強維系的安穩天下就會瞬間崩塌。戰火一起，不止百姓遭戰，周遭鄰國必定也會趁虛而，朝堂上無人做主，邊防軍資難以供給，一旦抵抗不住，外寇鐵蹄侵，江山搖，百姓離散，誰都不知道會有多人遭難。

那樣的結局，沒有人愿意看到。

這長孫敬固然有反抗昏君的本事和膽量，卻沒有懷天下、深謀遠慮的目和氣度。

韓蟄沉半晌，拂袖起，往關押長孫敬的牢獄而去。

一夜審訊，韓蟄走出刑部大牢時，已是次日清晨。

他昨日負傷，又熬了整宿，稍覺疲累，踏著晨走近相府，看到悉的威儀門楣和微風石獅。換在從前，出了這種震驚朝野的大事，他從錦司回來，最先做的便是去韓鏡的書房，向老人家稟報詳。而此刻，他站在相府門前，浮上心間的不是韓鏡的藏暉齋，而是銀院。

那張麗的臉頰闖腦海時，韓蟄面上的冷厲之稍淡。

昨日了那樣的驚嚇，按著令容的子，今晨必定會做些好吃的驚。他固然慣于行走在森牢獄，對飲食卻一向挑剔，在那等污暗的地方吃不下東西，路過道旁食店也勾不起食，如今腹中空空，倒頗想念和紅菱搗鼓出來的粥菜點心。

誰知事與愿違，他才進府門，還沒繞過屏風，便見韓鏡旁的管事從門房走出來，端正行禮。

“老太爺請您去書房，有事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