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出了一樁大事，四夫人葛氏得了產后瘋癲癥，突然就發起狂來，失了心見人就殺、見人就砍。

不僅殺死了院中的幾個丫鬟，還摔死尚在襁褓中的小爺，若不是下人來的及時，就連四老爺都險些被掐死。

顧家上上下下口徑一致，都說四夫人是瘋了。

葛氏娘家大嫂、二嫂一起登門看，一個被咬傷，一個被扯掉了一把頭發，六親不認，理智全失，儼然就是一條瘋狗。

而四老爺被掐得太狠，脖頸上都是淤青，看上去格外嚇人。雖然保住了命，但驟然失了嫡子，妻子又得了這種病，整個人元氣大傷，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葛家兩位夫人見姑的確是瘋了，找不出什麼破綻來，也只好勸了幾句，便回了葛家。

倒是南寧伯老夫人不相信自己兒會瘋癲，哭著鬧著要親自到顧家看兒，卻被南寧伯以傷心過度為由，送到莊子上靜養去了。

顧重得知消息不勝唏噓，葛碧蓮竟然瘋了，還摔死了自己的兒子。

許是腹中有孕的緣故，特別聽不得這樣的事，將手放到肚子上，輕輕著腹中的孩子。

懷孕將近四個月，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了。

“夫人。”阿敏了簾子進來稟報：“老夫人來了。”

自打有了孕，抱真夫人怕寂寞，就每天在王九郎出門之后來清漪院陪，然后在王九郎回家之前離開清漪院。

顧重沒有跟王九郎講過這件事，王九郎也沒有問，但顧重心里猜，王九郎八是知道這件事的。

但兩人都十分有默契地不提此事。

顧重站起來，走到門口迎接抱真夫人：“母親，您來了。”

雖然王九郎從不喊抱真夫人“母親”，但人心都是長的，懷孕這幾個月以來，抱真夫人風雨無阻每天都來照顧，心里諒抱真夫人一片慈母之心，開口母親。

第一次的時候，抱真夫人抱著哭了一大場。

“嗯。”抱真夫人點點頭，并未像從前那樣嗔怪為何要出來，也沒有趕過來拉的手，只平靜地點點頭，眸中出幾分果毅。

這反常的表現，讓顧重不由納悶，對阿敏與阿吉道：“我與老夫人說話，你們在門口守著，不許任何人接近。”

阿敏與阿吉應聲出去，一左一右站在了門口。

抱真夫人見顧重如此，就贊賞地點了點頭，這個弟子年紀小小，資質也不是特別好，但卻是上天賜給他們王家的。

之前一直很害怕，怕九郎真的一生不娶，孜然一了。若真是如此，就是一頭死了，到了地下也無面對父親母親與王家的列祖列宗。

幸運的是，九郎遇到了重，嫁給九郎，那便是他們王家的恩人，王抱真的恩人。

九郎放下執念，娶了妻房，再過幾個月就要有自己的孩子，的任務完了，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贖罪了。

“重，你嫁進來這幾個月，上下庶務打理的很好，比我強太多了。這個家，給你，我很放心。”抱真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準備到永壽寺小住，等一個月后再挑選一個吉日正式剃度。”

因永壽公主出家為尼，太宗皇帝就為建造了一座永壽寺，是京城唯一一個僧人的寺廟。

“母親！”顧重聽了這話，難掩吃驚，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是家里住著不舒服了嗎？你要是心里不高興，想到外面去散散心，我們可以去徽園小住，正好這兩天天氣也熱了。至于剃度出家這樣的話，以后都不要再說了…”

“你不要擔心。”

見顧重滿面錯愕驚詫，抱真夫人平靜地沖搖了搖頭：“這個決定是我早就做好的了，你將這個消息告知九郎一聲，我明天一早就搬到永壽寺去。”

顧重見面平靜，不像是賭氣沖之下做出來的決定，也平靜了下來。

走到抱真夫人面前，恭敬道：“母親，您若是真的一心向佛，不剃度也是可以的。您可以像從前一樣在您的小佛堂誦經打坐，若是您覺得小佛堂不夠，我們還可以專門給您建一個院子。甚至沒事的時候，我還可以陪你到永壽寺小住，但是剃度這種事，真的不是兒戲。”

“我不是為了向佛。”抱真夫人那絕的臉上出幾分凄苦：“我是為了贖罪。”

語氣凝，好像非常痛苦。

過了好一會，又道：“你別慌，也別急著勸我，你將此事告知九郎，他不會阻攔的。”

聽到贖罪兩個字，顧重就愣住了。別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自然是知道的。九郎為何會這麼痛苦，為何遲遲不愿意娶親生子，皆是因為他八歲那年，親耳聽到抱真夫人在溫烈的病床前承認自己與別人有染，還不顧丈夫苦苦挽留，執意要離開。

哪怕丈夫以死相，依然心腸冷，甚至說出等九郎十五歲家之后，便立馬離開的話。

九郎遲遲不愿意家，就是為了懲罰抱真夫人，讓心愿休想得逞，更因為沒有找到與抱真夫人有染的那個人。

抱真夫人走后，顧重立馬了阿納進來：“去跟阿舍說，家中出事了，讓九郎迅速回來。”

阿納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

與阿吉對視一眼，見顧重坐在椅子上凝神思索，不由輕手輕腳地走開，不去打擾。

王九郎回來的很快，他臉張，大步走進了院子，因為走路太快，服都飄了起來。

人剛到門口，兩只眼睛就犀利地看著阿敏與阿吉：“你們怎麼不在夫人邊服侍？”

兩個丫鬟趕上前來行禮，阿敏道：“夫人在屋里呢，我們不敢打擾。”

王九郎的聲音又了幾分：“出了什麼事？”

他問話的時候，兩只眼睛一直盯著阿敏與阿吉，兩人覺頭上好像懸了一把利劍一般危險，阿吉是習武之人，還能頂得住，阿敏兩條都有些發：“是老夫人剛才來了，跟夫人說了一會話，老夫人走后，夫人就讓請您回來……”

的話還沒有說完，王九郎就大步走了進去，阿敏與阿吉，只覺到他走過時帶起一陣風。

阿敏子一，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大口地著氣，阿吉也是心有余悸地拍著脯。

二人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阿敏后怕道：“我從來沒見九爺這樣張過，太嚇人了。”

阿吉扶了起來：“你在九爺邊這麼久了還害怕呀。”

阿敏盯著門口的湘妃竹簾道：“是呀，九爺又不會將咱們怎麼樣，為什麼我會那麼怕呢？”

阿吉笑道：“你干脆去問問阿舍，他從小就跟在九爺邊，說不定知道答案。”

阿敏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呸，要問你去問，別扯上我。”

阿納出嫁之后，顧重就做主將阿敏定給了阿舍，只是阿敏不愿意那麼早出嫁，非要等到顧重生下孩子之后再說。

阿吉就笑嘻嘻地：“我不過是個外人，不像你是阿舍的人，他就是知道，恐怕也不會告訴我呀！”

“好呀！”阿敏氣得掐了一把：“我讓你胡說八道！”

兩個丫鬟低了聲音在門口你掐我一下，我你一下的。

王九郎卻走進了屋子，一看顧重正坐在桌子邊支著下，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顯然是困極了，不由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沒事！

他一路縱馬狂奔，一顆心一直懸著，腦海中想想種種可怕的況，怕不舒服，怕遇到危險，怕吃錯了東西……

從大門口到清漪院這一段距離，他恨不能一步到。

現在看因為懷孕而胖了一圈的小臉呼呼的，明亮的雙目閉在一起，睫又翹又長，那顆空的心就像有了著落一樣安靜了下來。

他了因為咬牙關而繃得太的兩腮，輕輕走到邊，將抱起來，放到床上。

雖然他作已經極輕極溫了，但因為顧重心里有事，睡眠淺，還是一下子就醒了。

眨了眨困倦的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九郎，你回來了。”

“別起來。”王九郎虎著臉按住的肩膀：“你既然累了，為何不好好在床上睡，坐在那里睡著了多危險，若是摔跤了該怎麼辦？若是著涼了又該如何？”

顧重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九郎，我有事跟你說。”

小丫頭這麼鄭重其事，一定是真的遇到事了。

王九郎就松開了按著肩膀的手，扶了坐起來，在后背放了一個枕頭。

在王九郎專注目的注視下，顧重抿了抿。

腦海中有種種說辭，最終選擇了最直接的那一種：“九郎，婆婆說，要落發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