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十月之后，天氣就格外冷了。

雖然還沒有飄雪，但京城已經徹徹底底進了冬天。

崔老夫人親自下帖子邀請沈素迎與唐一清，給他們二人接風，顧重又帶著沈素迎在京城好吃好玩的地方轉了一圈，接著又進宮給明山公主復診一次，生活也算忙碌而充實。

期間顧重珠來過一次，帶了非常厚的謝禮，同時想請顧重去給賀潤年復診，被顧重拒絕了。

顧重珠說了很多好話，顧重不為所，最終把臉一板：“二姐姐，賀三公子已經離危險，只要按時涂藥吃藥就行，你為何非要我去復診？”

“其實我也不知道。”顧重珠臉上有幾分苦：“夫君他說想見你一面，說只要你去慶侯府，他就答應收了我的婢為通房。等那通房一懷孕，同時對外宣布我也懷孕，等十個月后孩子生下來，若是男丁，就抱到我邊來。”

“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心里真的很。其實夫君他只是想見你一面而已，絕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的。我們家雖然有個老侯爺，可他這幾年也漸疲態了。夫君他絕不敢惹怒王九郎，給自己家招來禍端的。我就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敢來請你。”顧重珠最終道：“是我得隴蜀了，四妹妹，你就當我今天沒來過吧。從前的事，謝謝你了。”

“你回去如何跟賀潤年回話，他會不會為難你？”

“我就說家里人太多，我沒有機會跟你單獨相，不好說話。”顧重珠道：“夫君他脾氣有些傲，但對我還是不錯的，只是這次生病醒了之后，好似變了個人一樣。從前清傲厭俗的脾氣收斂了很多，只是待人淡淡的，就連對我都淡淡的。”

“要說為難也談不上，我跟他之間好像了夫妻間親，他對我也多了幾分尊重。就是今天來這一趟，他也是好聲好語地跟我商量，并未勉強我。你放心吧，四妹妹，我沒事的。”

越是這樣說，顧重心里越覺賀潤年是跟自己一樣，重生了回來了。心里很是駭然，但臉上卻一點不：“好，你回去吧，路上當心。”

顧重雖然心里吃驚駭然，也不過是那麼一會而已，送走顧重珠之后，靜靜地想了一會，就算賀潤年重生了又如何，他又能將自己怎麼樣？

且不說邊還有王九郎，就是沒有王九郎，以對賀潤年的了解，只要愿意，弄死他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麼一想，便放下了心里的不安。

這兩天天氣冷，手上的事也忙完了，就窩在家里做針線。

說是做針線，其實就是給王九郎做荷包。

那荷包已經做到收尾了，石青的底，姜黃的邊，一面繡了仙鶴振翅，一面繡了葳蕤的青竹。

雖然不能跟刺繡高手比，卻是兩輩子加在一起做的最好的一個荷包了。

荷包都快做好了，怎麼九郎還不回來呢。

十一月二十就要親了，伯祖母也給準備好了嫁妝，英大伯母與呂夫人一起去了王家丈量了他們的新房。

顧重不好意思親自去問新房是否在太乙蓮舟，就讓阿敏去跟英大夫人邊的婆子打聽。得知們去看新房的時候并未乘船，卻在湖泊旁邊。

顧重有些納悶，也有些失，竟然不在太乙蓮舟啊。

不過既然靠著湖邊，那就是離太乙湖不遠了。那邊的院子顧重都去過，親的院子不能太小了，那就只有四宜館與清漪院合適了，四宜館方方正正地方更大一些，清漪院的窗欞上鑲嵌的都是玻璃，非常漂亮，心里更喜歡清漪院一些。

就是不知道九郎會不會把新房安排在清漪院，不過只要能跟九郎在一起，住在哪里都好。

顧重想著自己就快要嫁到王家去了，不由著荷包笑了出來。

沈素迎突然來了，披了寶藍的披風，一進門就把披風扯下給邊的丫鬟，出大紅妝花通袖襖與銀鼠皮，頭上的赤金紅寶石簪子格外耀眼。

“怪不得人人都說京城華天寶，是錦繡乾坤的花花世界，我如今可算是知道了。”

沈素迎大步走到顧重邊，笑嘻嘻道：“旁的不說，就說這地龍吧，就比南京好千百倍。從前在南京，一到冬天我冷的穿再多的服都不行，如今來了京城，只要不出門，我只要穿一個小棉襖就行了，做什麼都十分方便。”

顧重言笑：“前幾天是誰說京城不好，地龍太干，燒的你嗓子都冒煙了？”

“我那不是剛來不知道嗎？我邊服侍的人都是從南方來的，哪里見過地龍這種東西。”沈素迎坐到邊道：“這也是你這個東道主沒有做好的緣故，回頭我告訴爹爹，讓爹爹心疼心疼我。”

顧重就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來：“你如今有了表姐夫疼著著，還需要舅舅嗎？”

“好呀！”沈素迎笑著將撲到在床上去撓的：“你還沒親呢，就這般蔫壞蔫壞的，等你了親，這張還了得？趁著王九郎不在家，看我不好好的制服你。”

們像從前那樣笑著鬧著，直鬧的兩個面通紅，頭發都散了才停下來。

“哎呀，我怎麼把正事給忘了。”沈素迎頭發已經梳好，就坐在顧重旁邊，看阿敏給顧重梳頭。

顧重不好，就看著鏡子問：“什麼正事？”

沈素迎像想起什麼嘻嘻一笑：“沒事沒事，就是想問問你京城那個寺廟比較靈驗。”

“是要為表姐夫求功名嗎？那就去京郊的潭拓寺好了，潭拓寺香火鼎盛，每年都會騰出房子免費給進京趕考的士子住，之前幾年也出了幾個狀元探花，所以大家都說潭拓寺的求功名最靈驗。”

“功名也是要求的，我還想求點別的。”

顧重聽說的含糊，就在鏡子里看到俏臉紅紅，含帶怯，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來表姐是要求子啊！那肯定是要去廣濟寺了，求子也好，求姻緣也罷，還是廣濟寺最靈驗。”

梳好了頭，笑道：“我們今天下午就去，菩薩保管能保佑你給表姐夫生個大胖小子。”

“呸。”沈素迎紅著臉啐道：“沒個正行。”

“罪過罪過，表姐言無忌，菩薩千萬別見怪。千萬別因此怪罪。”

沈素迎大驚，忙學了顧重的樣子雙手合十，張道：“罪過罪過，阿彌陀佛，信是信口開河的，菩薩千萬不要見怪，千萬不要讓我生不出孩子。”

說到后來，都帶了哭腔了。

顧重本來是嚇嚇，沒想到竟讓這般擔心，忙摟了道：“菩薩知道你是說我，不是說菩薩，定然不會怪你的。”

“真的嗎？”沈素迎半信半疑。

顧重也沒想到素迎表姐對生孩子這麼上心，心里自責，忙道：“我看這樣好了，咱們今天去了廣濟寺，你多給菩薩磕幾個頭，多捐點香油錢，菩薩大人大量，想來一定會原諒你的。”

“你說的對。”沈素迎一臉的虔誠：“菩薩都佛了，一定不會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計較的。”

話雖如此說，心里還是蠻張：“我們早點去，要不然我總是不安心。”

顧重一直覺得沈素迎婚前婚后一個樣，還是那般大大咧咧活潑外向萬事不上心，直到此時此刻才覺到是真的不一樣了。

想生孩子，定然是跟唐一清夫婦和順，很好。這一世，素迎表姐一定一生開心順遂，子孫滿堂，壽終正寢，再不會像前世那樣香消玉損了。就是自己，也一定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花團錦簇。

“好。”顧重點頭：“我這就讓人擺飯。”

廣濟寺在城，離慶侯府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因沒有提前通知，知客的僧人見了顧重之后一面迎了們去舍，一面趕派人請主持凈信大師過來。

知客僧人滿臉都是歉意：“因不知顧檀越與沈檀越今日要到蔽寺來，并未凈寺，現寺尚有許多香火信眾，請兩位檀越在此稍作歇息，小僧先去凈寺關門，待寺其他人走了，兩位檀越再與主持一起去上香。”

沈素娥不由就看了顧重一眼，眼里都是詫異。

重表妹，怎麼你平時出門都是這麼大的派頭嗎？

“不必這麼麻煩，佛祖面前人人平等，我今天是陪表姐過來的，沒得人家先來，我們后來，反倒讓人家讓我們的道理。”顧重道：“這廣濟寺我也不是頭一回來了，師父不必陪著，也不好驚凈信大師，我們兩個自己轉轉就行了。”

知客僧見顧重態度堅決，又客氣可幾句，方走了。

沈素娥不由嘖嘖：“怪不得人家都說高門貴是千金小姐金枝玉葉，我原先還不信，今天可算是見著了。真沒想到，你在京城竟然這麼威風！”

從前來的時候，也不是沒凈過寺，也不過偶爾為之罷了。像今天這樣勞師眾的，還是頭一回。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是王九郎未婚妻的緣故？

“從前也不這樣的，就是今天突然這樣。”顧重也有些無奈。

“噢。”沈素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定然是因為王九郎的緣故。就像我沒出嫁之前人家都說我是沈家姑娘，嫁了唐一清之后，別人都會說我是舉人娘子，還有人特別羨慕我，說我以后要飛黃騰達做太太的。”

“我覺王九郎架子太大了，從前見過他幾回，回回都冷冷清清的，覺不食人間煙火非常難相。你要是嫁給了他，可千萬別學的跟他一樣目無下塵用鼻孔看人啊。”

“九郎什麼時候用鼻孔看人啦？”顧重護著王九郎，當即在大上掐了一把：“你難道忘了他是怎麼幫助舅舅的啦，你也太沒良心了。”

“我就是這麼一說，你就護上了。”沈素迎咯咯笑，揶揄道：“等你嫁了再護吧。”

顧重臉一紅，正想反駁，門外丫鬟說主持來了，兩人方止了話頭。

凈信大師說了一些客氣話，顧重再三說不用相陪，他才走了。

沈素迎就用手拐拐：“你看那老和尚剛才跟你說話的樣子，哪里像出家人了。看來你嫁給王九郎也不好，走到哪里都有人看著，不如我嫁給唐一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是，是，是。”顧重見喜氣洋洋，尾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就打趣道：“表姐夫最好了，天下無雙，行了吧。”

“那當然了，我家一清就是最好的。”沈素迎道：“不過王九郎也算不錯了，你長得這麼漂亮，那王九郎容貌也配的上你，我就勉強接這個表妹夫了吧。”

顧重忍俊不：“我替九郎謝謝你。”

兩人歇好了，就捧著紫金手爐去大雄寶殿燒香。

沈素迎求子，也求丈夫唐一清能順順利利考取功名；顧重只求王九郎能平平安安，早點回來。

等顧重許好心愿給佛祖恭恭敬敬地磕了頭上了香之后，發現沈素迎依然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向佛祖訴說自己的請求。

顧重退到一邊，等了一會，沈素迎依然在說。好不容易等磕頭了，顧重以為終于要起來了，沒想到沈素迎上了香之后，又轉到旁邊，給隔壁的菩薩磕頭。的樣子十分虔誠，顧重不好打擾，也知道一時半會恐怕不會這麼容易結束，就對著沈素迎的丫鬟指了指外面。

丫鬟會意，顧重走出去，站在院中合抱的大松樹下。

抱著手爐，抬頭看著在冬日的寒風中依然青翠的松樹，后突然就傳來一個男子低低的聲音：“四小姐。”

這個聲音讓顧重心里一個咯噔，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顧重應聲回頭，就看到賀潤年站在后沖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