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天氣本該涼爽起來，沒想到卻燥的厲害。早晚還不算熱，到了中午，太火辣辣的，讓人不敢出門。

趁著天氣好，阿敏與阿納就將關雎院冬天的被褥、大裳、顧重收藏的醫書、之前做的醫案拿出來翻曬。

等顧重去跟蕤大請教做荷包的訣竅回來，就看到阿敏與阿納兩個正在翻曬被褥，一個哪了人捶在捶打，另外一個跑來跑去一臉的汗。

“小姐。”見顧重回來了，阿敏笑著迎過來：“怎麼樣，學會怎麼做荷包了嗎？”

“沒有。”顧重苦笑地搖搖頭：“我大概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吧。”

“小姐可以按著別人做的荷包學啊。”阿敏道：“五斗櫥里有一個裝了玉環的荷包，繡工也好，配也鮮艷活潑，您何不照著那個做？”

荷包是青芷做的，青芷家里窮，從小就要做針線補家里，因此針線活做的格外好。

顧重頓了頓，進屋打開五斗櫥，拿起荷包，這荷包有兩年未帶了，雖然是上好的錦布與線做，依然褪沒有了當初的華。

輕輕一抖，一個比銅錢稍大一些的玉環就掉了出來。

通碧綠，手溫潤涼，顧重猶記得當初從漁老手中接過玉環時的喜悅。

曾經的山盟海誓都已經化為過眼云煙了，郝娶妻生子，與王九郎訂婚，不久便要為王九郎的妻子。

而這玉環是漁老夫妻定之，他送給自己是希自己能與郝白頭偕老，如今世事變遷，這玉環也該歸原主了。

顧重走到書桌前準備寫字，最終作罷對道：“阿納，你去顧泰來進來。”

從前有這種事，都是讓阿敏去的，阿納稍微有些詫異，但還是依言去了。

在顧重與阿敏兩人揶揄的眼中，阿納面不改心不跳地走了出去。

等到顧泰來與阿納回來的時候，顧泰來臉有些紅，阿納臉上還是淡淡的面無表，顧重不由深深地看了顧泰來一眼：“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顧泰來越發掛不住，窘迫極了。

顧重暗暗搖頭，還有幾個月就要嫁到文國公府去了，本想著出嫁之前把顧泰來的婚事安排好了，然后讓顧泰來做陪房跟一起到文國公府。可現在看來這事八是顧泰來一個人單相思，阿納對顧泰來本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顧重看顧泰來追的辛苦，就道：“要不然你換其他姑娘吧，顧家的那些丫鬟，你看上誰了，只要沒定下親事的，你只管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小姐，你是知道我的。”顧泰來臉漲得更紅了：“既然認定了，就是那個人了。”

他了膛，堅定不移道：“小姐不用擔心我，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總有一天可以讓阿納姑娘接納我的。”

阿敏活潑長得好，阿納清冷不說話，長得又一般，顧泰來竟然看上的不是阿敏而是阿納，也是奇怪。

罷了，顧重決定尊重他的決定，畢竟的事是勉強不來的。

“你去臨江侯府一趟，到后面夾墻那一排房子里找丹心，你跟說，我想見郝一面。”顧重沉道：“你只要這麼說就行了，會跟你聯系的。”

顧泰來臉上閃過一驚訝。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顧重以為顧泰來懷疑對郝舊未了，解釋道：“我是有東西要還給他。”

“小姐誤會了。”顧泰來忙道：“我是沒想到小姐跟丹心還有聯系，我還以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到底在我邊服侍了一場，平時也會到我這邊走，只是最近來的了。”

顧泰來點點頭：“我這就去。”

下午顧泰來回來了，說郝今天在宮里當值，要明天一大早才能回來。

等到第二天上午，顧泰來再次來回稟，說郝約了顧重下午到琉璃廠大街后面的一間茶館見面。

顧重午后就出門了。

那家茶館就在顧重名下的茶葉鋪子不遠，店里用的茶葉都是顧重茶葉鋪子里供的，這個地方，之前顧重與郝也來過。

門路地進了門，去了提前約好的包間。

郝本來坐著，見門開了，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出微微的笑容：“你來了。”

大半個月不見，郝瘦的像一把刀子。

眼窩深陷，顴骨高高，面灰黃，氣很差，渾然沒有富家子弟的意氣風發。

顧重的心就微微頓了一下。

這段時間，他一定很不好。

很想開口安他幾句，卻覺得什麼都不說或許會更好。

輕輕點了點頭，走進來坐下。

氣氛抑，覺空氣都凝滯不了。

郝親手給倒了一本茶水：“聽說你進宮給明山公主治病去了，過程順利嗎？宮里沒有人為難你吧？”

顧重接了，心里有些唏噓。

郝變了，變得冷靜自持，眼睛落在上會很快移開，不像從前一直癡迷痛苦地盯著。

人都是會的。

“很是順利，明山公主很可，雖然為公主卻并沒有天之驕盛氣凌人的壞脾氣，因我診治有效，皇后待我也十分客氣。”

顧重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他：“你最近怎麼樣？好像瘦了很多。聽說你們家老夫人有疾，現在可好些了嗎？若是治療不順利，你讓人告訴我，我上門給老夫人瞧瞧。”

眼神清澈，語氣真誠，既沒有對從前的眷，也沒有對他的恨與厭惡。

上一次他去王家別院找，態度冷淡強疏離，著濃濃的失，他以為自己再也不能跟坐下來好好說話了，他以為與他老死不相往來再也不會理他了。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還會找他，會主跟他說話，會關心他。

郝的心一下子變得很酸。

是不是只要他不再胡攪蠻纏，就不會厭惡他，他就能像今天這樣跟心平氣和地坐下喝茶聊天。

重表妹一直都沒有變，是他變了，變的偏執不可理喻。

郝低下頭，掩飾自己潤的眼眸，低聲道：“是打算去找你的，可后來太醫的診治有了起，就沒有去了。現在已經大好了，多謝你惦記著。”

他突然抬了頭，語氣輕松道：“你現在可是神醫，怎麼能什麼小病都找你，好歹也要讓太醫院的人試試，實在不行再找你救火，要不然什麼頭疼腦熱都找你，你哪能忙得過來。再說了，也要給人家太醫院留條活路啊。”

他神態輕松，雙眸清亮，好像原來的那個郝又回來了。

“你說的是，最好你們都不要生病，永遠都用不上我。”

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愉悅起來，顧重拿出玉環放到桌子上：“是漁老送我的那枚，現在該歸原主了。”

郝的眼中有不可忽視的失落，但他很快調整過來，笑著將那枚玉環收到手中：“多謝表妹幫我保管了，等以后澤哥兒娶了媳婦，我就把這玉環當傳承之給我的長媳。”

另外一枚玉環就掛在他的前，他說話的時候，覺前那枚燙的他心口疼。這是重表妹戴過的東西，他誰也不給，要一輩子戴在上。

“果然是有子萬事足啊，上次看到趙姑娘抱著白白胖胖的娃子，應該就是澤哥兒了吧，真是討人喜歡。”顧重笑瞇瞇道：“你昨天在宮里當值，整整一天一夜沒回家，估計澤哥兒該想念你這個爹爹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還真有點想那個臭小子了。”郝放在袖子里的手了，站起來若無其事道：“我送你下去。”

郝看開了，不再苦了，顧重也覺得心里的一塊大石頭放下了。

顧重戴上帷帽，走在了前頭。

琉璃廠大街上，一輛馬車緩緩駛過。

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夫人與一個年華正好的小媳婦坐在馬車里，那小媳婦懷里還抱著一個胖墩墩，呼呼的男娃。

“侄媳婦這段時間辛苦了，老太太病倒以來，你是目不睫、不解帶地近服侍，二嬸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實在是佩服的。”

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臨江侯府二夫人，郝的二嬸嬸田氏。

“你又要服侍老老太太，又要帶澤哥兒，實在是辛苦。事多，十天有八天住在宮里，好在老太太如今大好了，你可以好好跟團聚了。”了趙夢蘭懷中男娃的頭道：“可要爭取給澤哥兒添個弟弟妹妹才是。”

趙夢蘭以孤份在百日熱孝之嫁臨江侯府令眾人瞠目結舌，雖然當時的皇后現今的太后賜了一個郡主的名頭，可依然擋不住好事者的閑言碎語。一個滄州府小地方武館的孤，竟然一躍嫁臨江侯府，嫉妒的人的確不。

為人心高氣傲，又不屑與高門權貴來往，后來雖然為了臨江侯府的面不得不與那些人虛與委蛇，可到底生疏，得罪了不人。

旁人瞧不起，排，話里話外諷刺以不流的手段嫁進臨江侯府。

這兩年來，宅的生活磨平了昔日的傲氣，可到底城府不深，聽了田氏這句話，想到自己生活的不如意，臉上就帶出幾分惆悵。

田氏見了，心里冷笑，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掀了簾子朝外看。

“咦，車夫停一下。侄媳婦，你看看那是不是的馬？”田氏不確定道：“不是說在宮里嗎？莫不是我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