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初六，原本約定這兩天就會到京的沈家老爺沈玉一行人卻遲遲不見蹤影。

沈氏十分著急，不停的派人去打探消息，就怕自己兄長侄子有什麼意外。

第二天就是十二月初七，臘八節的前一天，這一天是顧家兩房眷約好要去潭拓寺上香的日子。

正好葛老夫人的菩提子佛子供奉到潭拓寺也有二十一天了，需要去把它請回來。

二夫人費氏因著小日子來了，上不爽利，又怕沖撞了佛祖，所以沒能去。

三小姐顧重芝因為子弱，經不得風，也告了饒。只讓大小姐顧重華把抄寫的經文供奉到佛祖面前。

三老爺嫡妻亡故，沒有正經夫人，只有一位姨娘肖氏，一則，三老爺離不開，二則的份也夠不上，因此也不能去。

四夫人沈氏因為要等娘家哥哥來京，所以也沒有去。

臨出門之前，顧重去給四夫人辭行，一路小跑著撲到四夫人邊：“母親，您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四夫人本來正在給顧重做鞋，手里還著針線，見這樣撲過來，直嚇得四夫人趕舉高了雙手：“你這孩子，也太冒失了，萬一針到你了，有你哭鼻子的！”

“不會的，我知道您舍不得我的。”顧重突然近四夫人的耳朵，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母親，我去潭拓寺向佛祖磕頭，求佛祖保佑您早日給我生個弟弟。”

四夫人聞言臉上就浮現一溫的神：“好，別忘了求佛祖保佑你父親場順利，再給你父親求個平安符回來。”

四夫人了顧重的頭，輕聲道：“最重要的是求佛祖保佑我們囡囡平安長大，健康順遂。”

“會的，會的。”笑嘻嘻地點頭：“母親求的東西也太多了，還是您親自去跟佛祖說吧。”

“你這個小頭！”四夫人親昵地點著的鼻子道：“我雖然去不了潭拓寺，但是我可以去小佛堂啊。我今天去小佛堂去拜拜佛祖，也是一樣的。”

“嗯。”顧重點點頭道：“那我在潭拓寺也跟佛祖求一遍，這樣，佛祖就一定能聽見了。他老人家慈悲為懷，一定會讓母親心想事的。”

顧重已經下定了決定，過了年之后，就說服母親吃的藥調養子，爭取讓母親早日懷上孩子。

四夫人虎了臉，道：“不許對佛祖不敬！”

“知道了！”顧重并不害怕，反而做了一個鬼臉，一邊跑一邊道：“佛祖他老人家一定不會生氣的，他年紀也不小了，我他老人家并沒有錯啊。”

四夫人聽了，雖然明知道對佛祖不敬，但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站起來，對著顧重大聲叮囑：“聽你大伯母的話，不要調皮。晚上我做你最喜歡吃的豌豆黃給你吃。”

“知道了。”顧重嘻嘻笑著往前跑。

除了葛老夫人、大夫人以及次房三位姐妹之外，長房崔老夫人，英大夫人、蕤大、還有顧重芳也都來了。

可以說，十二月初七上香，是顧家眷闔府出的大日子。

顧重笑嘻嘻地跟顧重芳坐了一輛車，一路上兩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從十一月下旬之后，潭拓寺幾乎每天都會有達貴人的眷前來進香，因此寺里早早就凈了寺，不許平民百姓前來，生怕沖撞了貴人。

都說佛祖眼中眾生平等，可前來給佛祖上香，還是分了三六九等。

知客師父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山門外等候。

一行人在山門前的路上下了車，在知客師父的引領下緩緩朝寺走去。

潭拓寺風景優，寺宇森嚴。雖然冬天的景不如夏季那麼好，但是鋪天蓋地的白還是十分賞心悅目。

顧重跟著眾人跪在大雄寶殿的團上，沖著佛祖三跪九拜，自打重生以來，心里一直擔心的就是母親的元壽，如今母親終于康健平安了，心里的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

著高大巍峨的金塑佛祖像，十分的虔誠。

能重生一次，覺得這是最幸運的事。如果這一切都跟《世說新語》中盧生的遭遇一樣，不過是一場黃粱夢的話，寧愿永遠不要醒來。

顧重虔誠認真的姿態一點也不像十來歲的小孩，比經歷了生死的年長之人還要悲憫，大雄寶殿里的和尚不由深深地看了顧重幾眼。

二小姐顧重珠就不齒地撇了撇，小聲嘀咕道：“裝模作樣！”

聲音雖然不大，可眾人卻都聽到了。崔老夫人看了顧重珠一眼，臉不虞。

二夫人費氏不在，大夫人為大伯母卻不能毫無作為，不悅地瞪了一眼二小姐：“重珠，佛祖面前不得無禮。你看看你大嫂子，比你才大了幾歲，不僅禮儀一點不差，還抄寫了那麼多的《金剛經》，才是世家門名閨秀的典范呢。你這個樣子，走出去只會讓人笑話我們慶侯府的人沒規矩。”

顧重珠臉登時落了下來，瞥了蕤大一眼，不以為意地了輕哼一聲，正要說話，就看到長房崔老夫人那警告的眼神。嚇得話也忘了說，趕正襟危坐地跪好。

慶侯府上上下下，懼怕崔老夫人的何止顧重珠一人，就是葛老夫人也得讓崔老夫人三分。

崔老夫人不僅是顧家年紀最長、輩分最高之人，還是超一品的誥命夫人，慶侯府門前的東直門大街上的那座賜貞節牌坊，就是當今皇帝特意授予的嘉獎。

別說是在慶侯府顧家，就是整個京城名流貴婦圈子里面，提起崔老夫人無人不豎大拇指。

甚至有些仕宦家族教訓孩子的時候就會拿崔老夫人做為正面的榜樣。

眾人流上香之后，崔老夫人、葛老夫人就跟著大夫人郝氏、英大夫人去聽講經堂聽師父講經，蕤大跟著顧重們幾個則由小沙彌陪著在寺廟里面隨便走走。

除了蕤大是已婚的婦人之外，顧家其他五個孩都是豆蔻芳華。五個孩子如春花秋月容貌不一，卻都十分漂亮。領路的小沙彌臉紅紅的，也頭也不敢抬，更不敢去看們。

連素來穩重的顧重華也忍不住笑了。

來到潭拓寺，自然是要去看看寺廟后院的那株相傳是太/祖皇帝親手栽種的百年老松了。

百年老松本來就不多，又因為是太/祖親自栽種，更加帶有傳奇的彩了。

自開朝以來，為潭拓寺百年老松作詩賦詞的文人客不知凡幾。

別說是顧家的幾個小姑娘了，就連顧重心智已經的人，也忍不住想要去一睹百年老松的風采。

天雖然很冷，可宅的小姑娘們好不容易有了出來游玩的機會，都興致，不知寒冷。

隆冬臘月，百花凋零，萬木枯枝，可百年老松卻依然蔥郁繁茂，蒼勁雄偉的樹干足有兩三人合抱那麼，在一片白茫茫的寺廟里面這蒼翠的青格外顯眼，令人忍不住嘆為觀止。

顧重嘆道：“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調也！這樣雄健的松樹，宅是養不住的，也唯有潭拓寺這樣的地方能長出這樣的大樹。”

顧重華到底滿腹詩文，也道：“歲暮大雪天，枝玉皚皚。未稱為松主，時時一愧懷。”

顧重珠不愿意落后，立馬也接了一句：“冰霜正慘凄，終歲常端正。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

顧重芳也笑著說道：“凌風知勁節。負雪見貞心。”

只有蕤大鄭氏沒有說話。

顧重珠就挑釁道：“大嫂，都說你們鄭家是書香門第，孩兒跟男子一樣從小就讀書，怎麼別人都了一句，就你不說？我知道了，因為你是從蕊珠書院肄業的才，所以看不上我們，不屑與我們為伍，對嗎？”

蕤大鄭氏看了眾人一眼，然后輕聲道：“須知傲雪凌霜質，不是繁華隊里。”

此話一出，顧重珠就撇了撇：“哼！蕊珠書院出來的，也不過如此嘛。看來，蕊珠書院也不是大家口中說的那麼難。等再過兩年，蕊珠書院招學生了，我也要去。”

顧重珠不甘落后，又詠了幾句，小姑娘你來我往，都不肯認輸。

顧重的眼卻不由轉到百年老松后面的那座院子上，不由為之一頓：“小師父，那座院子是什麼地方？”

“那是戒幢院。”小沙彌道：“是給犯了戒律的僧人面壁悔過用的。不過現在里面沒有人，檀越要去看看嗎？”

原來是悔過用的。

上一世，王九郎落發為僧，取名初衍，住的就是這個院子。

不過，初衍大師住的時候名字不戒幢院，而是皇帝親筆提字改名，師靜室。初衍大師死后，師靜室被改名為嘉福塔，專門供奉他坐化時留下來的舍利子。

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初衍大師如今還是令整個京城為之側目的王九郎。

認真算起來，初衍大師對舅舅一家還有活命之恩。若不是初衍大師規勸皇帝，恐怕舅舅早在重生的兩年前就被判斬首了。

這一世，一定要避免悲劇的發生，絕不能重蹈覆轍。

“不用去看了，我就是問問而已。”顧重深深地看了一眼院子上懸掛的牌匾，戒幢二字映心中。

看完百年老松，崔老夫人、葛老夫人們也聽完師父講經，就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一行人就在寺里吃素齋。潭拓寺的齋菜十分有名，特別是招待達貴人的飯菜，更是特意請的素齋高手烹飪的。

正在吃飯，突然知客師父走了進來，把大夫人請了出去。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大夫人方臉凝重地走了進來。

此刻眾人都已經吃好了飯要回各自的舍休息。

“出了什麼事？”葛老夫人就問。

大夫人扶著葛老夫人道：“沒什麼事。”

大夫人看了一眼其他人，微微笑道：“是二弟妹讓人來幫上柱香，點一盞長明燈。”

的目從眾人上掠過，可顧重卻覺得的眼神在看向自己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

眾人不約而同地點頭，心里卻都知道，這不過是掩飾之詞罷了。

顧重心里也是一跳，到底出了什麼事，讓大夫人連飯也不吃了。

出了齋房，顧重就看到外面站著兩個婆子。那兩個婆子顧重都認得，一個是二夫人邊的孫嬤嬤。另外大夫人邊的金嬤嬤。

們兩個臉十分難看，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顧重心里閃過一詫異，這兩個人怎麼會一起來？大夫人跟二夫人邊的婆子都來了，怎麼母親沒有讓伍嬤嬤來？

還有大夫人剛才蓋彌彰的話，就像一片烏云，籠罩在顧重的心頭。

既然大夫人有心瞞著眾人，自己肯定是打探不到的了。

舍里，顧重實在無法坐穩，的心突突直跳，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