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的人沉片刻, 抬起腳。
蔡母不說:“來了,來了,朝咱們這邊來了。”
姜玲忍不住轉向婆婆, 這老太太激個什麼勁啊。
總不至于守寡多年寂寞了吧。
真寂寞也沒辦法。
給這麼大年齡的老太太找個老伴兒, 老頭跟過來,和老蔡多一個“祖宗爹”。跟過去, 就是給人家增加負擔。
這可不。
“娘,小聲點,別讓人聽見。”姜玲更想說, 您老人家可矜持點吧。
別臨了弄出點風言風語來。
杜春分不由地笑了。
蔡母意外地“咿”一聲, “咋又停了?不是往邵團長家去的?”
邵團長扭頭看側的人。
側的人在看他的人。
五沒變, 高也沒變, 眼睛還是那麼亮,只是臉上的嬰兒沒了。
一晃多年, 小姑娘真了小姑娘的娘。
“小杜,好久不見呀。”
杜春分眨了眨眼睛,三步外的人臉上多了歲月的痕跡, 臉上胖乎乎的沒了, 常年掛著的金框眼鏡也沒了。
寸頭變大背頭,烏黑的頭發多了幾白發。
吊兒郎當的軍閥變得一正氣。
這人是老杜嗎?
難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以前一副隨時能叛變革命的模樣都是跟那些人在一塊久了。
這些年在我黨的輝普照下,老杜煥然一新。
肯定是這樣。
“老杜,別來無恙啊。”
杜局啞然失笑。
蔡母、姜玲和江儀三人面面相覷。
什麼況啊。
“你就是老杜啊?”
甜的聲音突然傳至耳中。
杜局循聲看過去, 從院里出來四個十來歲大的孩,都留著齊劉海,及肩短發。兩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
“你不是老杜嗎?”小孩說著話, 烏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杜局笑道:“甜兒?”
“你知道我啊?”甜兒驚訝, “是我娘告訴你的嗎?”
杜局微微搖頭。
甜兒:“那一定是我爹嘍。”
邵耀宗道:“甜兒, 不許沒禮貌。”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稱呼,稱呼這位老杜同志啊。”甜兒說著又忍不住打量他,比爹老,看著跟廖伯伯一樣年輕,“杜伯伯?”
邵耀宗趕忙呵斥:“甜兒!”
姜玲等人嚇了一跳。
蔡母回過神來就問:“那這位老杜同志,是,是小杜親戚?”
杜春分想也沒想就說:“不是!”
杜局微微點頭。
蔡母不看了看杜春分,又看看他:“那你們咋認識,還都姓杜?”
杜春分道:“我——”
杜局:“我是爹。”
“哦。”蔡母猛地轉向他,“爹?”
姜玲驚呼:“爹?”
江儀慢半拍,只能把“爹”字咽回去,“誰爹?”說出來不由得看杜春分。
甜兒不敢信:“娘,你爹?”
杜春分滿心滿解釋的話在這一刻全被堵在了嗓子眼,不皺眉,老杜胡咧咧啥呢?
杜局笑問:“爹都到家門口了,還不請爹進去坐坐?”
“你——你誰爹!?”杜春分睜大眼睛,趕給我回去,我當沒見過你。
杜局指著四個孫后的門,眼神詢問婿。
邵耀宗點頭。
杜春分忍不住吼:“邵耀宗!”
“沒事,沒事。”邵耀宗過來半摟半推著,“儀嫂子,蔡嬸子,回頭再說。甜兒,去給你爺爺倒水。小,去拿板凳。平平和安安,開門去。”
娘幾個上山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走的時候就把堂屋門和大門鎖上了。
到門口杜春分跟姜玲聊天,幾個小的把楊槐花鐮刀等送廚房里,嫌熱把外套了,喝點井水,心涼,心飛揚,就去找娘。以至于把堂屋門忘了。
平平沖杜春分手——鑰匙。
杜春分眼珠一,道:“丟了。”
“丟了?”平平急急地問:“丟哪兒了?”
邵耀宗:“別聽你娘胡說,就是不想開。”從兜里掏出鑰匙就扔給平平。
平平下意識接過去,忍不住問:“娘為啥不想開?”說著不由得看老杜同志。
杜局:“你娘大概不想見到我。”
姜玲幾人還在外面。
江儀已從邵家門東旁移到門西邊,靠近蔡家的地方。聽聞這話小聲問蔡家婆媳二人,“那人誰呀?”
蔡母:“反正不是小杜爹。”
老的小的都不由得轉向杜春分。
杜春分轉朝外走。
邵耀宗趕忙把人拉回來,抬腳踢上門,給安安使個眼。
安安從里面把門閂上。
門外三人被他“砰”地一聲嚇得噤聲。
腳步聲越來越遠,三人舒了一口氣。
姜玲小聲問:“春分嫂子生氣了?那究竟是不是爹?”
江儀:“小杜的爹娘都死了,你們忘了?”
“那——”姜玲想說什麼,到邊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蔡母:“肯定沒死。除了姓一樣,你們沒發現,那個老杜的眼睛和眉跟小杜特別像?老杜的眉就比小杜的一點,剔掉一點就跟小杜的一模一樣。”
姜玲和江儀朝堂屋方向看去,“那這是怎麼回事?”
邵耀宗到堂屋,接過閨遞來的板凳轉手給老杜。
杜春分輕咳一聲。
“有什麼話坐下說。”邵耀宗又拿兩個,遞給杜春分一個。
杜春分沒接。
邵耀宗:“孩子看著呢。”
杜春分面向爹:“你咋來了?不知道這邊正整頓?”
“多年不見,不應該先問問別的?”杜局問。
杜春分:“有啥好問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過得咋樣。”頓了頓,“我問你就說?”
杜局噎住了。
邵耀宗不說:“春分,好好說話。爹也是想你們了。”
杜春分用眼神問他,他跟你說的。
杜局澄清:“我可沒這麼說。”
甜兒忍不住問:“那就是不想啊。你真是娘的爹?可是,可是娘的爹死了啊。”
杜局道:“我又活了。”
小不說:“咋可能啊。我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埋到土里都長草了還能活。”
“埋到土里?”杜局轉向閨:“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該跟爹解釋一下?”
甜兒聽糊涂了:“娘也跟我們一樣有兩個爹啊?那你是親爹還是后爹?”
杜局不由地挑起眉頭,兩個爹?還分親和后?
邵耀宗忙說:“爹,不——事是這樣的,你一直沒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村里人就問春分你哪兒去了。春分怕這事久了沒法解釋,正好那時候爺爺,您父親幫部隊籌集糧食,在十里八村威很高。春分覺得這時候說你犧牲了,他們肯定不會懷疑。他們是沒懷疑,還讓春分給你立個冠冢,怕你在那世上沒錢花。”
杜局氣笑了:“冠冢?”
真是他親閨。
杜春分:“不然咋辦?說你還活著?村里人三天兩頭的問,我上哪兒給他們變個活人出來?”
杜局無言以對。
甜兒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老杜爺爺就是大郎爺爺,大郎爺爺就是老杜爺爺,爺爺——”
“等等!”杜局轉向:“大郎爺爺?”
甜兒點一下頭:“對啊。”
杜局轉回閨,不敢置信地問:“你給我立的冠冢也杜大郎?”
“不然啥?你又沒死。杜啟元合適嗎?”
杜局語塞。
邵耀宗忍不住同他岳父,“春分,好好說話。”
“是他不好好說話,又不是我。”杜春分朝爹睨了一眼。
杜局張了張口,無奈地說:“對,是我。”
“本來就是你。仗著你是我爹,突然過來嚇死我不用償命?”
杜局張了張口:“這,這事不怪我。”
“那怪誰?”杜春分反問。
杜局覺得此時不能說,他為公安局一把手,這幾年又獨一人,不論去哪兒都不用跟別人報備,沒有提前通知人的習慣。
也不能說昨兒夜觀天象,滿天星辰,今日宜出行,所以就來了。
這些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杜局轉向邵耀宗:“怪他。”
“你他來的?”杜春分問。
邵耀宗的了,艱道,“我,爹,咱說話可得憑良心。”
“你為團長,上班時間不好好在團部呆著,在門口瞎晃悠什麼?”杜局質問,“我不是看到你,能想著往這邊來?”
邵耀宗張口結舌,這,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不講理啊。
杜春分氣笑了,真以為邵耀宗他來的:“老杜,多年不見,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
“必須的。我是你爹,現在是四個孩子的爺爺,得給你們做個榜樣。”
杜春分:“你可閉吧!”
杜局閉。
幾個小的忍不住笑了。
杜春分抬手指著西邊臥室:“回你們屋去。”
四個小的一不,眼睛盯住盯著杜局。
杜局笑道:“沒想到一眨眼都這麼大了。越來越漂亮,不虧是我孫。”
杜春分忍不住翻個白眼。
邵耀宗無語又想笑:“爹,說正事。”
甜兒轉向爹:“這個老杜爺爺見過我們?”
“喊爺爺就行了。這是你們的親爺爺。”邵耀宗瞪一眼甜兒,“給你們買過糖,忘了?”
四個小孩一起搖頭。
杜局:“那時候你們剛上學前班,太小,還不記事。”
“啥正事?”杜春分看了看邵耀宗,又看看爹,這倆人什麼時候聯系的。
家里的信封也沒啊。
本來沒事。
這事還得從邵耀宗在師部門口晃悠說起。
現在況好轉,杜局不需要遮遮掩掩,看到婿自然得下來。
杜局是局長,邵耀宗是軍人,一個在寧,一個在這邊山窩里,工作上沒集,翁婿之間很久沒見自然是先聊家常。
杜局問杜春分和幾個孩子還好吧。
邵耀宗實話實說,都很好。再過幾年就有杜春分那麼高了。
杜局驚訝于孩子長得快,接著就問上幾年級了。
長輩關心孩子,也只能聊長、學習這些。
邵耀宗先前跟杜春分商議,讓孩子留級,磨到十八歲高中畢業。
四個孩子只有小有機會進文工團,甜兒、平平和安安都有可能進廠或下鄉。邵耀宗不放心,就把他和杜春分的打算和盤托出,希杜局能寫信勸勸杜春分。
當然,杜局能把孩子弄去好的工廠當個小會計或者小組長就更好了。
杜局聽到倆人讓孩子練武,然后進文工團當舞蹈演員無語地只能笑。笑夠了就問邵耀宗,是不是不識字,舞跟武能一樣嗎?
邵耀宗也知道不一樣。可這里唯一在文工團待過的江儀以前只搞過宣傳工作。跳舞表演不到,對舞蹈一竅不通。
張連芳只知道一點。他們沒打聽,只能先讓孩子學著。不論能不能選上,至可以防健。到了農村到二流子也不用怕。
杜局忍不住問,怎麼不問問他?
邵耀宗驚訝他岳父一個大老爺們會跳舞。
他的表太明顯。
杜局氣的失去理智,跟婿出了部隊大門清醒過來,本想回去。隨后想想他現在能保護閨一家子,孩子的事耽誤不得,這才隨邵耀宗過來。
邵耀宗大致解釋一遍,就對杜春分說:“爹也是擔心甜兒們。”
甜兒忍不住問:“我們白練了?”
“咋可能白練。別聽老杜胡說。”
老杜點頭:“是,是,是我胡說。甜兒,我的意思你們想進文工團不用靠武功。我孫長這麼漂亮,什麼都不會也能進去。”
甜兒驚訝地問:“靠臉啊?”
杜局微微點一下頭,不敢再輕易開口,怕說錯話。
甜兒不由得自己的臉,“那我以后可得保護好我的臉。”
小也不由得自己的臉:“我的臉居然這麼有用啊。爹,以后不許我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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