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鄉43

　大年的第一天, 大街小巷里年味特別的濃郁。

　雪地里還有昨日煙花墜落下的黑點子。

　致遠侯府里里外外都布置了一番，看上去煥然一新，張燈結彩, 九曲回廊和每一座院子的廊角都掛滿了紅的大燈籠。

　雖然不似夜里那麼耀眼，可在這大雪皚皚的一片景象中，那一片片的紅倒也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紅白相間, 格外的好看。

　一早, 下人們便來到了庭梔堂。

　“侯爺，夫人，王妃說今日天氣好, 侯爺和夫人去樂福齋用膳, ”下人挨著窗子, 頂著寒風，抬高聲音，似乎是怕里頭的兩位主子沒聽見。

　再一陣風吹過。

　小廝哆嗦了一下，里頭便傳來了男人低沉的聲音, “知道了。”

　小廝立刻頂著風雪離開了主院。

　屋。

　池珉掀開厚重的被褥，翻下了床榻，他放眼去，小人躺在里頭，睡得正香。

　他輕輕的翻下了床榻, 待他洗漱完后，躺在床榻上的小人也跟著咕噥了幾句。

　池珉看了眼, 低聲道：“醒了？”

　南枝輕輕的點了點小腦袋, 繼而聲道：“困。”

　池珉踱步走上前, 坐在了床榻邊, 將南枝的小手攥, 另只手輕輕的上的臉頰，低聲哄道：“困就睡著。”

　“那不行，”南枝的小手慢慢的攀上了池珉瘦的手臂，沿著寬大的袖口鉆了進去，小手像是靈的小蛇一般，撓人的心肝，還未有察覺，繼續往前鉆，輕啟道：“等會兒估計又得說我了。”

　許明芳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南枝雖然沒有和接的很深，但是今日是大年初一，理應小輩是要給長輩們請安問好。

　“能說你什麼，”池珉的大手把玩著的青，給撐腰，溫聲道：“這里你是主母，你想如何，那便如何。”

　池珉的這句話顯然就是在給南枝壯膽。

　眼角彎彎，賴在他的懷里，好一會兒后方才被他帶著起洗漱，換了一件新裳。

　這件翠的襦，是前幾日太皇太后從宮中遣人送來的。

　說是用了上好的綢緞做的，整個頌朝獨一份，這款綢緞可以養子，正好合適南枝如今有孕的時候，南枝穿上，綢緞接到了的覺的確是有些不同，而且這綢緞上還著淡淡的香氣。

　南枝歡喜的，那雙眼眸帶著笑，舉起自己的小手湊到了池珉翹的鼻尖，神采奕奕的問道：“侯爺，你聞聞香不香。”

　這個樣子，像極了一個孩，池珉的眼底都是笑，但是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穩重的模樣，只是下一瞬，還是微微一低頭，輕輕的嗅了嗅，而后溫聲道：“香，好聞。”

　得到了池珉的看丁寧，南枝笑的愈發燦爛。

　“若是喜歡，”池珉低聲道：“我便派多幾人去尋這種重綢緞，做不一樣的。”

　綢緞是很難得，但并不是世上僅此一匹，池珉自然是有那個本事去尋的，南枝倒也沒有客氣，笑著道：“妾謝過侯爺。”

　-

　樂福齋。

　池珉牽著南枝往主院里走去。

　因風雪加的緣故，南枝有孕所以行走的有些慢，待兩人來到的時候，里頭已經坐著許明芳和許琴。

　兩人不知在說什麼，臉顯得有些凝重。

　南枝照例請安。

　“近日來，你氣看上去好了很多，”許明芳溫的笑笑，然后夾了一塊紅棗糕給南枝，“紅棗糕養氣的，多吃些。”

　對許明芳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和好意，南枝顯然有些不著頭腦，但還是笑著道：“謝王妃。”

　得到了南枝的謝，許明芳似乎很滿意，笑著，渾上下散發出主人的氣勢，道：“枝枝，你與珉兒婚，很快便有了孩子，我很欣。”

　屋，眾人都默默的吃著飯，聽見許明芳的話，南枝心里咯噔一聲。

　就知道，今日不是吃個飯那麼簡單。

　南枝輕笑，“這是妾該做的。”

　許明芳將筷子放下，安靜的屋響起沉悶的筷子聲，下一瞬，又開口道：“許是我老了，想著能夠熱鬧些，見多些人。”

　南枝心一提。

　不知為何，像是能察覺到許明芳接下來想說的話。

　“我總覺著這府邸空曠的很，我便想著，要不讓珉兒納妾，你也好有個伴。”許明芳笑了笑，道：“為主母，這些事也是應該你去張羅的，但是你現在有了子，這些事便讓我來替你張羅吧。”

　南枝的小里還放著一塊紅棗糕，本想好好的吃下去，可如今，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就這麼呆呆的看著許明芳。

　沒想到，自己吃塊糕點的功夫，會把池珉送出去。

　正想著怎麼應對許明芳的這句話，屋便響起了池珉低沉的聲音，“母親不必費這個心思，我沒有打算納妾。”

　話畢。

　池珉夾了一塊爽口的菜肴放在了的碗里，低聲道：“吃這個，去膩。”

　因方才吃的是許明芳夾給的紅棗糕，一口吃進去后卻聽見了那些倒胃口的話，他此舉也是告訴，不必去理會許明芳的話。

　南枝夾起來，眼底帶笑的吃了進去。

　“你去看看，偌大的頌朝，哪個世家不納妾的，”許明芳蹙眉，一本正經的講道：“說出去會被人笑的。”

　許琴低著頭，默默的吃著碗里的菜肴。

　屋安靜的落針可聞。

　下一瞬，池珉沉冷的嗓音便響起，道：“那我便是頌朝第一人。”

　“再者，”池珉吃了一口菜，而后道：“誰敢笑？”

　見他態度如此堅決，許明芳清楚的知道若是繼續說下去，恐會在大年的第一日便吵起來，于是便笑道：“那慢慢說吧。”

　一直到飯后，餐桌上都安靜無比，沒人再敢說話。

　倒是南枝，察覺到了許琴似乎格外的沉默，收回了視線，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新年的第一日，池珉倒也沒有閑下來。

　南枝用了早膳后便又到困乏，繼而便睡了過去，醒了一趟用了個午膳便又繼續睡，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了夜。

　期間，池珉倒是從竹安堂來了幾次，但估著就是從繁忙的公務中來看南枝的。

　只看了幾眼，見還在睡，便又折返回了竹安堂。

　夏荷告訴南枝這些事的時候，南枝起稍微梳洗了一下后便起往竹安堂走去。

　一路上風雪加。

　這個天氣，池珉還來回的跑了好幾趟，可真是難為他了。

　南枝因為有了孕，走的也不快，一路賞花看雪。

　-

　竹安堂。

　池珉坐在主位上，桌案前全是堆積的公務，眉宇間都是忙碌和不耐，可見堆積的事有多繁重。

　不一會兒后，小廝來道：“琴兒小姐求見。”

　池珉思量一會兒，便點頭允了。

　許琴邁著步伐走了進來。

　劍眉微蹙，他看著來到屋的許琴，“你怎麼來了？”

　他忙于公務的時候，最不喜被人打擾，除了南枝，其他人都沒得好臉。

　許琴穿的襦和今早的不同，換了一個款式，更顯得病弱和，但卻又比以往好看些。

　外面的風狂吹鳴奏，高掛的燈籠也被吹的呼呼作響。

　因為外頭的天開始暗沉下去，屋開始點了幾盞蠟燭，微弱的燭火在搖曳。香爐里是皇上特意賞賜的龍涎香，的確是好聞的很。

　“珉哥哥，”許琴喊完后，突然又轉口道：“侯爺。”

　池珉蹙眉，總覺得許琴是有什麼話想說，但是卻又很猶豫。

　“你盡管說便是了，”池珉的聲音很沉，在偌大的屋顯得有些空。

　讓人骨悚然。

　盡管如此，許琴也還是開口道。

　“侯爺，您還曾記得，當年那件事后，你曾許我一個承諾嗎？”許琴抿了抿，那雙病弱的眼眸里像是抓住了一束那般，惹人憐惜，“如今，我想要那個諾言來兌換。”

　池珉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眉心突突的跳，今早許明芳的話他心中還有些介意，這一日不到的功夫，許琴便來找他了。

　很難不讓人多想。

　心中思緒萬千的閃過，但是面上卻還依舊氣定神閑的道：“嗯，記得，你說。”

　許琴深吸了口氣，而后看著池珉，一字一句道：“侯爺，王妃年歲已高，琴兒恐沒有寄托，思量許久，便斗膽向侯爺提個要求。”

　池珉抬眸看。

　“我想當侯爺的妾，”許琴終于還是說了這句話，雖然這話里有幾分的不愿，可也算是了了自己的真心。

　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池珉，像是害怕他不答應。

　許琴鼻尖一酸，語氣也有些急。

　“侯爺，當時您說，不管我提任何的要求，您都會答應我，”許琴咬牙，“因為您說，您這條命，是我替你保住的。”

　屋安靜的讓氣氛都顯得有些詭異。

　池珉垂眸，結滾。

　繼而又將視線看向許琴，那雙鷙的眼眸里滿是無奈，像是在看一個驀然陌生起來的人，心像是一把鋸齒，狠狠的拉著撕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