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秦浚生坐在臺下的第五排, 一眨不眨地盯著舞臺上的林薇看。

　兩場行酒令比賽，他從頭看到了尾，目只鎖定在林薇一個人上。

　背的每一句詩, 做出的每一個作，出的每一個微笑, 他都沒有錯過一分一秒。

　舞臺上的林薇大方自信，優雅自如, 和平時的謹小慎微格完全不一樣。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是個向、自卑、自尊心極強、還沒有安全的小姑娘。

　糟糕的原生家庭, 賦予了小心翼翼的生活態度, 一直像是河蚌里的，外表背著厚厚的一層殼，不敢打開心防去展自己的才華橫溢。

　可這樣的，活的實在委曲求全, 實在是明珠蒙塵。

　只有站在舞臺之上, 將最最自信的一面展現出來, 大家才會發現：原來是一塊熠熠生輝的金子。

　黃沙吹盡始見金。

　他能在茫茫人海中對一見鐘, 也是此生的榮幸之至。

　……

　不知過了多久, 廣播塔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比賽已經落下了帷幕。

　評委給小選手們頒獎的時候，林薇收到了最多的鮮花和贊，連攝影師都不由自主給了C位。

　主持人非常能抓取噱頭, 采訪道：“林同學，你在飛花令和飛月令中都獲得了第一名，請問你平常是怎麼背詩的？”

　“對我來說, 詩倒不是用來背的。”

　林薇是個老實孩子, 一五一十介紹起了自己的學習經驗：“在我很小的時候, 我就很好奇：每一首詩的背后, 有怎樣人的故事，有怎樣深刻的悟。抱著這樣的好奇心，我會去深度剖析每一首詩寫作的背景故事。結果自然而然就記下來了。”

　對來說，每一首詩都是一個小故事。

　有“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刻雋永，有“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奐。

　只要發掘出每一首詩背后的麗意象，那麼詩句就永恒刻在了的腦海中，為思想中的一部分。

　現場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就連那些落敗的小選手，都為林薇彩的發言喝彩，輸的是心服口服。

　評委老師們都說：“這個小姑娘很不簡單，別人是背詩，是把詩句理解了！理解到骨子里去了！”

　“難怪背飛花令這麼輕而易舉，因為背詩的時候，腦子里就有無數個場景，知道什麼樣的詩里會有花！”

　……

　頒獎儀式結束，秦浚生才回過神來，林薇已經去后臺卸妝了。

　他不由得取出手機，打開微信，編輯了一條消息：【薇薇，你表現的很好。我喜歡你，你能當我的朋友嗎？】

　但編輯完短信，他隨即沉默了——林薇才17歲，現在就談說，當他的朋友，會不會對的學業造負面影響？

　這個難題，他一年前就面對過。

　去年期末一見鐘后，他始終難以忘懷那個5班的小姑娘。

　青春期的憧憬，讓他對充滿了各種好的幻想，甚至期盼和談一次轟轟烈烈的。

　每次從5班門口走過，他都忍不住朝里張，只為了能看一眼，多想跟說一句：林同學，我想認識你。

　你知道，你背詩的樣子很嗎？

　可是后來，班上發生了幾件事，打消了他的這種念頭。

　第一件事是姚怡辰喜歡他。

　姚怡辰那時候是霸道總裁小說看多了，把他肖想了什麼鬼的霸總男主角，一天到晚有事沒事就來糾纏他。

　一下課就給他寫書，到打聽他的興趣好，走在路上都要瓷跟他撞一撞，搞得他煩不勝煩。

　他嚴厲拒絕了好幾次，難聽的話也罵了幾頓，可姚怡辰還是屢教不改，其名曰：臉皮不厚，男神不……

　的學習績因此拉了下來，從前十名一下子落到了下游水平去。

　對付這種不知好歹的人，他不用給任何面子，只有一句警告：姚怡辰，你要是再來擾我的話，校長室請家長。

　第二件就更倒霉了：副班長蔣杏珺也喜歡他，也耽誤了學習績。

　高一下學期全市籃球聯賽，他偶然在籃球場上打跑了那幾個四中的小混混以后，蔣杏珺就隔三差五迂回地搞各種巧遇邂逅，變著法子希引起他的注意。

　自以為把這種小作藏的很好。可在他看來，那簡直是明火執仗的惹眼。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給自己桌肚里塞玫瑰花的生是。那個會在籃球場上放一瓶紅牛飲料的生是，那個悄悄舉起手機，拍攝他各種角度照片的生也是。每次拍功，蔣杏珺還會高興整整一天。

　蔣杏珺自從喜歡上他以后，再也沒有考進過年級前十名，也把心思分了一分放在他的上，學習都擺了第二位。

　關于蔣杏珺的事……他確實到一些抱歉。

　蔣杏珺的喜歡和姚怡辰還不一樣——姚怡辰屬于腦子發熱型的沖。蔣杏珺則是暗，是設法制造各種巧合和他邂逅……這讓他連罵的話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也明里勸說過蔣杏珺以學習為重，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單方面無意義的上。

　他曾經直白地告訴：“你的目標是考進清華大學，但是以你現在心不在焉的學習態度，到了明年，那是絕對考不進去的。”“都高二下學期了，你還是收收心思吧。我不應該是你關注的重點，別有事沒事在我面前瞎晃悠。”

　蔣杏珺眼眶一紅跑了出去，哭了一泡眼淚，過了幾天，還是老樣子……

　可是無論付出多，他都不會去回應蔣杏珺的，因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誰都勉強不了他去接一個人，包括他自己。

　……

　鑒于這兩件事，他總結了一個人生教訓：既然喜歡一個人，那就不要在高中說出來，以免影響到的學習績。

　他也從林薇的高一班主任蔣建樹那邊打聽過：林薇的理想是要考上北大藥學系，所以選擇了理科，要讓全世界的每一個癌癥病人都吃得起藥。

　——是個心懷大的生，為了夢想付出了無數的辛苦和汗水，從來堅定不移，不會彷徨猶豫。

　因此，他不該為前進道路上的阻礙。

　正是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暗了足足一年，也克制了自己足足一年，林薇甚至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如果不是得了白病的話，他一定會選擇在高三畢業后跟表白：林同學，我非常喜歡你。

　如果能順利考上北大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在大學里追求。因為這樣的一見鐘實在太難得了。

　一個人一輩子，只能這麼怦然心一次。

　錯過了，就不會再有這麼的初。

　可是人生是沒有如果的。

　他得了白病，生命垂危之際，以另一種份走進了他的生活里，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所能做的回報，就是給上數學輔導課，滿足的生活需求，如此一來，才能毫無后顧之憂去追求夢想。

　好不容易努力到了今天，林薇的數學分數補上來了，看見了北大的門檻，考進了全班前十名，還在詩詞比賽上表現這麼出，終于扳回了命運的一局。

　他怎麼能在這時候打擾的進步，讓為自己牽腸掛肚？

　***

　躊躇片刻，秦浚生干脆刪掉了這條消息。

　再一次，他把那句“我喜歡你”回了心里，選擇了全。

　現在說喜歡，還是太早了，才17歲而已。

　他會等，一直一直等下去，等到自己愿意開始這段為止。

　***

　出了南京廣播大廈，旁邊是著名景區秦淮河和夫子廟。

　比賽結束后，何盈姿不著急離開南京，就在秦淮河畔包了一間貴賓包廂，給林薇慶祝詩詞大會的旗開得勝。

　兩個孩子沒點多菜，都是何盈姿在張羅著南京的什麼特產好，服務員就給他們上了一桌的鴨四件。

　鴨舌鴨脖、鴨肫鴨心——這是老南京人最喜歡的下酒菜。所以秦淮河邊有一句話：沒有一只鴨子能游得過南京長江大橋。

　林薇剛接了舍友的幾通道喜電話，放下手機，看見悉的鴨四件，就拿起筷子嘗了嘗——還是小時候悉的那個味道，鴨脖啃起來滋味，十分有嚼頭。

　“這是金宏興的鴨子嗎？”一下子認了出來，國慶假期能買到正宗金宏興的鴨四件肯定不便宜。

　“薇薇，你連這里的鴨子品牌都能吃出來？”何盈姿吃了一驚。

　林薇點了點頭，出懷念的神來：“金宏興的百年老店離這里不遠，我爸爸以前工作的醫院，就在那家店附近。”

　頓了頓，再嘗了一口鴨心，回憶往昔道：“在我小的時候，爸爸媽媽上班太忙了，下了班他們沒時間燒飯給我吃，爸爸就天天去菜店買各種鴨子回家，我是吃著這個味兒長大的。所以南京當地的幾種鴨子，用什麼鹵水鹵出來的，我一吃就能吃出來……”

　說到這里，林薇發現對面的兩人有些怔怔出神，呃——在這種開心的日子里，講這些老舊故事，好像有點掃興？

　于是補充了一句：“金宏興的味道沒我小時候好了……”

　結果更掃興了……

　真不是啥會看場合講場面話的人……

　好在秦浚生和何盈姿都是會捧場的人，他們發現小姑娘尷尬了，立即捧起了的話茬。

　秦浚生把一碗沒過的老鴨湯放到的面前：“薇薇，你要是喜歡吃金宏興的鴨子，那我們走之前去金宏興買幾斤鴨子。反正明天你也不上課，今天不著急回去。”

　何盈姿也道：“金宏興的鴨子不正宗了，咱們去看看其他鴨子店的鴨四件好不好吃！”

　“謝謝阿姨，謝謝浚哥。”林薇很禮貌地道謝。

　懷念的不是這里鴨子的味道，懷念的東西……是自己永遠都回不去的年。

　……

　吃完了飯，何盈姿出去給孩子買鴨四件，林薇就在包廂里吹著空調寫語文作業。

　秦浚生陪著一起寫作業。但語文不是英語和數學，他沒什麼可教的，林薇的語文績甚至比他還好，所以他只有干看著的份。

　察覺到某人一直盯著自己看，林薇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微妙覺——他的目不可謂不溫，不可謂不熱烈，只是這種溫和熱烈都太過于，富含有某種早愫，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去接納他。

　只好自我催眠道：浚哥只是沒事干，想看看高三的語文作業怎麼寫……才不是看你呢！

　幸好老師布置了海量的國慶作業，讓怎麼寫都寫不完。

　不知過了多久，秦浚生終于轉移了目，他想起了什麼，立即打開了手機刷微博和抖音。

　早上的中華詩詞大會海選視頻，已經在各大網絡平臺上曝了。雖然沒有什麼大V的炒作營銷點擊率，但靠著央視科教頻道的推廣，目前也有幾十萬的觀看量。

　評論區最多的留言是：30號林薇長得太了！還有人求的抖音號和微博號，說要關注小的比賽時間表。

　秦浚生不搖了搖頭，林薇明明是靠才華橫溢晉級的，可是到頭來，大家關注的還是甜可的一張臉——果然網絡就是靠值吃飯的地方。

　“浚哥，怎麼了？”

　察覺到他無奈的表，林薇不停下了筆。

　“沒什麼。”秦浚生想了想，問道：“如果有一天，你通過詩詞大會比賽，在網絡上出名了，你會怎麼辦？”

　“這個麼……上次我家發生火災的視頻，被人放在了抖音上，我算是出了一次小名吧，覺生活上也沒啥變化，所以我不太在乎這種事的。”

　想起自己那個“跳樓小”的綽號，還約約有些尷尬——真不知道被熏得灰頭土臉有什麼好看的？

　“如果有人要你開微博和抖音號，讓你去當網紅，你會怎麼辦？”他循序漸進咨詢的想法，尊重的意見。

　“我上大學之前不會這麼干的，你也知道的，對我來說學習最重要，我才不是當網紅的料子。”林薇堅定道。

　“我明白了。”

　秦浚生：是不想讓比賽影響到學業。

　他也會盡量避免——有人利用的名聲去搞網絡營銷。

　叮鈴鈴——

　一陣鈴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是林薇的手機響了。

　用左手接了電話，秦浚生還以為是有人跟賀喜來著，但仔細一分辨，手機里分明是個男聲，聽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語調本不像是賀喜……反而像是在呵斥？

　誰會打電話罵？！

　秦浚生意識到況不對，警惕心提起，等掛了電話，就忍不住問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是我堂哥。”林薇沒好氣道：“他刷到了我比賽的視頻，說我好好的學不上，在外面不知道參加什麼活，讓我去他工作的醫院走一趟。”估著待會兒要挨訓了。

　“堂哥？”

　秦浚生這才想起來：林薇有個堂哥程玉琛，他是南京中心醫院的實習生。

　在傷住院期間，程玉琛是唯一來醫院看過林薇的程家人，還支付了三萬元的手費。

　聽這話的意思，難道程玉琛不想讓林薇參加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