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朝今夜遲遲沒能回府, 正是被裴晚清耽誤了時間，“裴晚清是裴氏的娘家侄，兩年前嫁到了蘇州，裴氏隨著沈辰那老東西從邊關回京, 讓裴晚清來京城陪。”

　紀云窈一怔, 《首輔娘》中的劇浮現在的腦中，夢里, 這本話本子翻閱得極快, 沒能看到沈暮朝表妹的名字, 但聽到“裴晚清”這三個字, 紀云窈有種直覺，裴晚清就是話本子里讓沈暮朝念念不忘、最初為沈暮朝繼室的那個白月表妹。

　只是，話本子里，紀云窈和沈暮朝親的第三年，裴晚清才出現在沈暮朝面前，為何時間發生了變化？

　沈暮朝的語氣非常稔, 想來遇到裴晚清有段時間了。

　“所以，裴晚清是你的表妹？”紀云窈淡聲道, “你什麼時候遇到的？”

　沈暮朝察覺到紀云窈的反應以及詢問的話語不太對勁, “前段時間遇到了。”

　紀云窈想了想，“你去百味樓和同僚談事的那天？”

　沈暮朝“嗯”了一聲，“那天商談公事前, 我和仲文兄要了一壺茶, 裴晚清也在那里，百味樓的伙計上茶時撞到了裴晚清, 燙傷了手背。當時, 裴晚清認出了我, 我只好送去了醫館。”

　“今天夜里下值回來，巧又遇到了，一無賴尾隨于，把拉到巷子里欺侮，我救下之后報了，府的人需要錄口供，這才耽誤到現在。”

　紀云窈輕笑了一聲，“原來你和已經見過兩次了，每次都恰巧出了意外，然后又遇到了你，可真是巧啊！”

　紀云窈話里的諷刺和不滿毫不掩飾，沈暮朝聽出了紀云窈的反諷，紀云窈明明沒有見過裴晚清，他不明白紀云窈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小羊，我只是巧遇到了。”

　巧不巧的，紀云窈不在意，一個是話本子里的男主角，一個是被男主角捧著手心疼寵的主角，即便真的是偶遇，也說明沈暮朝和裴晚清的緣分是天定的。

　紀云窈掃沈暮朝一眼，“可你不是說自己沒有表妹嗎？”

　“我想起來了，你去百味樓的前一天夜里，我還問了你這個問題，當時你是怎麼回答的？”

　沈暮朝神尷尬了些，“小羊，我并非有意瞞你，稱呼我一聲表哥，是因著裴氏的那層關系，但從我和母親離開沈府那天，我與沈辰以及裴氏就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也從未把當表妹。”

　“你問我有沒有表妹，我才那樣回答。是裴氏的娘家侄，我豈會把當表妹對待？”

　沒有把裴晚清當表妹？

　紀云窈不準沈暮朝說的話是真是假，不過這個解釋，聽起來還算合理。

　紀云窈問道：“那你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你今天晚上怎麼又遇到了？”

　沈暮朝解釋道：“我上次和見面，是在八/九年前，那日在百味樓遇到，燙傷的那壺茶，是我和仲文兄點的，仲文兄讓我陪去醫館，我這才找了拉客的馬車送去了醫館。”

　“診金和車錢是我出的，從醫館出來，我們并沒說什麼，我就讓回去了。至于這一次遇到，更是偶然，從宮里出來不久，經過一個巷子口，聽到里面有靜，我讓馬車停了下來。”

　“即便欺侮的人不是，我為男子，也不能坐視不管。錄完口供出來，時候已經不早了，恐你擔心，我找了輛馬車送回去，就立即回來了。”

　“至于為什麼沒告訴你……”

　說到這里，沈暮朝頓了頓。

　紀云窈秀眉微揚，故意道：“你做賊心虛？”

　“不是，我是怕你生氣。”沈暮朝注視著紀云窈，面歉疚，“前天夜里我說自己沒有表妹，第二天就突然出現一個表妹，這一點是我做的不對。”

　“再者，你不認識裴晚清，我以為以后不會再和見面了，想著沒有告訴你的必要，就沒有說出來。剛好，當時你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紀云窈哼了一聲，不客氣地道：“我不問你就不說嗎？說白了，你還是做賊心虛！”

　沈暮朝從善如流地認錯，“是，是我不對！”

　紀云窈心里還是不舒服，“你遇到了裴晚清，你不告訴我，是不是等以后你在外邊有相好了，我不問你，你也不說啊？”

　“不會。”沈暮朝急忙保證，“小羊，我知道錯了，以后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不會再瞞著你。”

　不可否認，裴晚清的出現，確實影響到了紀云窈的心。

　尤其是在不知的況下，沈暮朝今天晚上是第二次見到了裴晚清，即便目前看來，沈暮朝對裴晚清沒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但這也讓紀云窈不怎麼舒坦。

　裴晚清的出現，意味著沈暮朝有可能會變話本子里的“沈暮朝”，為沈大負心郎！

　紀云窈覺得奇怪，“你不是很討厭裴氏嗎？裴晚清為裴氏的娘家侄，你卻對這麼親近？”

　紀云窈愿意搭理他，說明紀云窈還沒有太生氣，沈暮朝松了一口氣，“不是親近，當年幫過我，對我有恩。”

　紀云窈接著問：“什麼恩？”

　沈暮朝沉聲道：“算是救過我一命。”

　紀云窈不解，“什麼算是？”

　“沈辰駐守西北，西北雖有重兵把守，但也時常有敵軍侵。”沈暮朝回憶起往事，“在我五歲那年，沈辰帶著裴氏母子以及裴晚清回了西北，裴氏的兒子沈遠舟生下來就弱多病，到了西北，水土不服，更是經常患病。那一次，打聽到有位神醫到了西北，沈辰帶著裴氏親自去請神醫府給沈遠舟治病，可是，在他離開的第三天，敵軍悄無聲息攻進了城。”

　“當時況急，整個沈府只留下我與母親，以及裴晚清。”

　“母親和我與城中的將士共同守城，敵軍為了盡快破城，知道我是沈辰那老東西的兒子，準備把我捉回去當俘虜。”

　“我那時年紀不大，不是那些士兵的對手，在我快落到敵軍手里的時候，裴晚清帶著將士趕到救下了我。”

　“并不止一個人發現我不見了，不過，若不是裴晚清及時領路，雖說其他將士也能把我救下，但我肯定得多吃些苦頭，所以我說算是救過我一命。”

　紀云窈愣了愣，沈暮朝沒有仔細說，但能從寥寥幾句話里，把大致的廓勾勒出來。

　沈辰是沈暮朝的親生父親，為了和妾所生的兒子，把沈暮朝和沈暮朝的母親留在城里。

　敵軍攻城，該是多麼危險，形勢又是多麼的急，可是，那個時候，沈暮朝沒有父親可以依靠，彼時肩膀還單薄的他，因著是沈辰的兒子，肩負著保護一城百姓命的責任。

　親生父親為了另一個兒子，棄他和母親不顧，又被敵軍捉起來當俘虜，對于沈暮朝來說，是最黑暗和難熬的一段時間吧？

　紀云窈眼眸微垂，“那個時候，你多大？”

　“十歲。”沈暮朝道

　才十歲？

　紀云窈想，十歲的時候，除了跟著紀夫人去外地找小善，大多時候都待在府里吃吃喝喝，什麼事都不用心！

　原來沈暮朝，是個小可憐啊！

　難怪沈暮朝不愿意提及往事，也一口一個老東西的稱呼沈辰。

　想到這兒，紀云窈趕忙把這個想法趕出腦海，不行，可不能可憐沈暮朝，萬一沈暮朝會為話本子里那樣的負心郎呢？

　紀云窈若有所思，夢里，在和沈暮朝親的第三年，沈暮朝外出辦差時，把多年未年的裴晚清帶了回來，難不就是這個原因？

　裴晚清對沈暮朝有恩，裴晚清嫁人后的日子不好過，常年被夫家欺負，遇到沈暮朝后，求到了沈暮朝這里，念及恩，沈暮朝把帶回了京城。

　端詳著紀云窈的神，沈暮朝道：“小羊，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紀云窈反問道：“你還有什麼沒代的嗎？”

　沈暮朝道：“沒有，為夫保證，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紀云窈輕輕瞪了他一眼，“什麼是不該說的？”

　沈暮朝了下鼻尖，“私房錢。”

　紀云窈一怔，反應過來，“對哦，給裴晚清掏診金和車錢，需要好幾兩銀子吧？可你這個月的俸祿，不是說都給我了嗎？”

　沈暮朝又了下鼻尖，“是都給你了。”

　男人有錢就變壞，紀云窈道：“那你的私房錢從哪兒來的？”

　沈暮朝聲音低了不，“…之前攢的。”

　之前攢的？

　呵，才親幾個月，沈暮朝就學會攢私房錢了！

　紀云窈冷聲道：“今晚你睡書房。”

　沈暮朝盯著，“小羊，你生氣了。”

　紀云窈當然生氣了，數落道：“第一，既然你早就遇到裴晚清了，為何直到今天才告訴我？”

　“我……”

　只說了一個字，沈暮朝噤了聲，沒能及時告訴紀云窈，確實是他不對。

　紀云窈又繼續道：“第二，雖然你口口聲聲說沒把裴晚清當表妹，但男人的話不可信，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第三，既然你背著我攢私房錢，那你也別讓我給你管錢了，你放我那里的那些銀子，你都拿走吧。”

　“小羊，我……”

　沈暮朝剛出聲，紀云窈不想聽他繼續解釋，道：“我要睡覺了。”

　再怎麼解釋，也就是那些話，紀云窈已經聽膩了。

　本該三年后才出現的裴晚清，提前這麼長時間出現了，看來，因著做了預知夢，一些事也隨之改變了。

　這是在趕他走，臨走前，沈暮朝像只被主人棄的大狼狗似的，抱著袍站在那里，“小羊，是我不對，你別生氣，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說完話，盯著紀云窈看了一會兒，沈暮朝出了寢屋，輕手輕腳關上房門。

　立在門前，沈暮朝神凝重，他最不該的，是遇到裴晚清后瞞了紀云窈。

　若他當時就把這件事告訴紀云窈，紀云窈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氣。

　夜冷涼，躺在書房的榻上，沈暮朝竟然罕見的失了眠。

　他是讀書人，看完書直接在書房休息是常有的事，在書房睡覺和在寢屋睡覺，以往他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同。可是今夜，他竟然不習慣了。

　書房只他一個人，沒有旁子的笑聲和說話聲，他覺得床榻太過冷，房間里又太過安靜。

　第二天，沈暮朝本打算等紀云窈用過早膳向解釋清楚，然而，早膳還未用完，不速之客就到了。

　裴晚清帶著謝禮來到了永樂街，說是要向沈暮朝和紀云窈道謝。

　紀云窈正在喝粥，聽到阿大的回稟，揚了揚眉，“昨夜才剛見過，今天早上又迫不及待來見你，沈暮朝，你們表兄妹真是深厚啊！”

　紀云窈的話里，是滿滿的諷刺！

　沈暮朝眉頭浮出無奈，對著阿大道：“不見。你就說我與夫人不便見客，昨夜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值當來道謝，讓帶著謝禮回去。”

　紀云窈抬著小下，還算沈暮朝有眼，要是沈暮朝敢和裴晚清見面，就敢立即和沈暮朝和離！

　往常這個點，沈暮朝已經上值去了，可今天沈暮朝還在府里待著，看來沈暮朝是要遲到了。

　不過，紀云窈當他不存在似的，也不管他會不會上值遲到，慢悠悠吃過早膳，拿帕子了，這才起，準備去鋪子一趟。

　見要出府，沈暮朝跟在后面，“小羊，我真不知道會過來。”

　紀云窈邊走邊“哦”了一聲，神淡淡。

　紀云窈很對他這樣冷淡，沈暮朝心頭的滋味不怎麼好，“小羊，這兩次遇到都是偶然，我保證往后不會再和見面，也不會再瞞著你。”

　走到府門口，他繼續說下去，突然，一陣子的聲音響起來，“暮朝表哥！”

　紀云窈自然也聽到了，朝府門外看去，子蒼白的臉映的眼簾。

　雖沒有夢到裴晚清的名字，但在夢里夢到過裴晚清。

　府門口立著的那個子，和夢里的人一模一樣。

　就是這個人，日后會嫁給沈暮朝，為首輔娘嗎？

　紀云窈打量著裴晚清，站在府門外，裴晚清一雙眼直勾勾盯著沈暮朝，不像是來道謝，倒像是來見郎。

　見沈暮朝沒答應，裴晚清又喚了一聲，“暮朝表哥。”

　沈暮朝下意識去看紀云窈，紀云窈淡淡掃他一眼，“你自己理！”

　這下倒好，紀云窈肯定更生氣了！

　沈暮朝眸里浮出一抹不耐，神冷淡，“你怎麼還在？不是說讓你回去嗎？”

　察覺到沈暮朝的疏離，裴晚清攥帕子，慌了起來，雖然前兩次遇到沈暮朝，沈暮朝對不是十分溫煦，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冷淡過。

　裴晚清出一抹笑，“暮朝表哥，昨夜要不是您，我哪里能好端端地站在這里？是您救了我，我向您道謝是應該的。”

　說完話，仿佛才看到紀云窈似的，“暮朝表哥，這是表嫂吧？”

　裴晚清不是不懂禮數的小姑娘，一個嫁過人的人，一大早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到別人府上，還一口一個表哥，什麼心思，紀云窈怎能看不出來？

　紀云窈紅輕啟，“你不是說自己沒有表妹嗎，怎麼突然蹦出來一個？”

　本來就還沒哄好紀云窈，眼下又是雪上加霜，沈暮朝出聲道：“不是我表妹。”

　說完話，沈暮朝看向裴晚清，“是我思量不周，沒能在第一次遇到你時，就讓你改口，蘇夫人，早在幾年前我就和沈府沒有任何關系了，你的表哥，應該是沈府那位，而不是我，至于這些謝禮，也請你帶回去。”

　站在沈府門口的裴晚清神一僵，暮朝表哥什麼意思？

　作者有話說：

　前兩章有大修，友友們需要重新看一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