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占了雁門關外這片地方後，雁山中原來的獵戶、山民們紛紛逃回北地，像陳七就是當年逃回北地後來到了青州的，怎麼還會有新的首呢？

慧果聽到顧清韻的話，唸了聲佛，衝那首級方向合掌施禮，“阿彌陀佛，這些人，都是這些年想來回顧大將軍和兩位將軍骸回夏國安葬的，寡不敵眾，遭了匈奴毒手。”他指指靠近山頂的幾堆白骨，“下麵的骨，都是當年戰死的顧家軍的骨。上麵這些，卻是景興二十七年後，不斷有人想來回顧大將軍父子三人的骸，死在這裡的。”

顧清韻愣了一下，“他們……是誰？”

慧果搖頭，“小僧不知他們的姓名份，應該什麼人都有，有雁山中的獵戶山民，有當年活下來的顧家軍人，還有顧家忠仆故舊吧，可能，還有些仰慕顧家父子忠義的江湖人。”

“您孤一人留在山上？”

慧果點頭，“你們是來迎顧大將軍父子三人的骸的吧？看守的匈奴兵昨夜跑下山再未回來，我帶你們去吧。”

“有勞師父。”顧清韻道謝之後，跟在慧果後。

慧果一路帶著眾人來到山頂，指指山頂靠近山崖邊的老鬆樹說，“顧大將軍父子的骸就在那兒，天長日久，吊不住了，匈奴人才用木籠裝著。”

顧清韻一看鬆樹上吊著的木籠，木籠裡散落著一堆白骨，悲鳴了一聲，淚如雨下，撲到木籠下，“父親，我來晚了，兒不孝！來晚了！”

顧昀跪到邊上，嚎啕大哭，“父親，大哥，二哥，我是阿昀啊！阿昀長大了，也能騎馬打仗了，你們看到冇有啊？”

姐弟二人淚流滿麵，泣不聲。

顧清韻將蘇兀朮等三顆首級放在木籠前，拿了香燭等祭拜之後，低聲說了一句“父親、大哥、二哥，阿晴帶你們回家”，揮刀砍斷掛木籠的繩子。

顧昀怕木籠落地會讓父兄骸掉落，在下麵托住木籠，夏天棄力氣大，直接走過來兩手抓著木籠豎著的柵欄，將木籠舉在半空，未曾讓木籠落地。

顧清韻看著木籠中的三白骨，據白骨下的甲殘片，將人分了出來，將顧家軍的軍旗鋪到棺木中墊著，一一收斂裝棺木。夏天棄在邊上看仔細檢視之後就將顧大將軍三人分了出來，有些奇怪，他本來以為要靠顧昀或者何誌他們，清韻怎麼認出來的？

心裡劃過這疑問後，他直接將這疑問給了下去，清韻不說，他就不問。

待到將顧友德三人裝棺木中，慧果走到邊上合掌施禮唸了聲佛號，盤坐在棺木前，低聲唸了一段往生咒。

顧清韻乾淚痕，回頭看向也被燒一片廢墟的天元寺，“原來這座百年古剎，也難逃戰火。慧果師父，你與我們一起下山吧？”

“多謝施主好意，小僧已經發下誓願，要重修天元寺。如今匈奴人跑了，師父、師兄們當年坐化，我一直不敢幫他們收斂，如今也可還師父他們一個清淨了。”

他走到寺廟址前，眾人一看，天元寺燒了大半，原來雄偉的大雄寶殿，隻剩下了幾座被燻黑了的佛祖塑像，塑像前的空地上，應該就是當年僧人打坐唸經的地方，那裡竟然是三十幾堆燒黑炭樣的骨骸。

“師父們怎麼會……”有人疑第問了一句，看那些骸的樣子，竟然都是坐著的。

“阿彌陀佛。”慧果又唸了聲佛號，低聲說起往事。

當初蘇兀朮將顧友德父子三人的骸被吊到天元峰上，覺得還不解氣，讓天元寺的和尚弄個什麼鎮靈的，要讓他們父子永世不得超生。

天元寺方丈拒絕，率領僧眾在大雄寶殿前，為戰死的顧家人唸經超度。

蘇兀朮大怒，直接讓人放火燒寺，告訴方丈，他若想僧眾們活命，隻要停止唸經走出來就行了。

那時慧果還是個十多歲的小沙彌，方丈讓他躲到寺廟的地窖中，率領僧眾們跪在佛前，為顧家父子和戰死的顧家軍們唸了往生咒，超度亡魂，早登極樂。

天元寺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方丈和寺中眾人們跪在佛前誠心祝禱，直到被活活燒死。

“師父跟我說，若是見到顧家後人，讓我告訴你們，他雖是出家人，但是也佩服為國征戰、不計生死的顧大將軍他們，願以區區，換英雄們早登極樂。”

慧果走到顧清韻和顧昀麵前，朗聲說，“師父代，若是小僧能見到顧家後人，一定要轉告你們：天理昭昭，英雄不孤，願顧家軍不忘先輩誌，繼續護衛北疆百姓們。”他又指指山頂下的白骨，“顧小姐，顧公子，當年顧家軍雖亡，但是百姓們從未忘記國為國征戰之人。”

這是怕父親他們慘死後，顧家後人們心灰意冷，不再衛護百姓嗎？

顧清韻看向那三十幾骸，又看看那累累白骨，帶著顧昀跪到天元寺的山門前，“大師們悲天憫人，慈悲為懷，顧家後人不敢忘記祖訓，衛護北疆，保我百姓，此不死，此誌不忘。”與顧昀鄭重拜了三拜。

何誌、雲勝等顧家軍的人

夏天棄聽到顧清韻的話，不由一震，清韻立下了這樣的誓言，自己該怎麼辦？也要保護百姓嗎？天下百姓從未對自己有過什麼恩惠，自己為何要保護他們？可是，這是清韻的誌向，他不由看了眼那三口棺木，又看了眼後的白骨。保護百姓，好像也不錯，好歹死了之後，還有人記得，罷了罷了，清韻說的話總是對的，清韻的誌向，就是自己的誌向吧。

他跟著鄭重說道，“清韻之誌，即我之誌。”

顧清韻聽到他的話，回頭看向他，夏天棄出了一個安的笑容，“你要護誰，我就護誰。”

顧昀看了夏天棄一眼，又回頭看看姐姐，他總覺得，這人遲早要將姐姐給搶走，真是——好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