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降兵如何置？”劉籠問。

　“先看管起來。”謝明肅道。

　“是，陛下。”劉籠一句一個陛下，他自小佩服太子殿下, 如今太子殿下登基，他到無比的榮幸。

　“不得傷害他們，違令者從重罰。”有些人優待降兵, 有些人折磨降兵, 在事沒有弄明白之前，謝明肅不許任何人擅自置他們。

　“是，陛下！”劉籠離開。

　現下況十分不明朗，謝明肅不太明白端王的意圖，所以他不能松懈，派人把太后送回去休息后，帶著云照、陳首輔、蒙將軍、忠勇侯等人把皇宮中各個重要位置換自己人。

　一直忙到天亮, 他不但控制了整個皇宮，也將宮外兵權握在手中，多年計劃一朝實現，別說端王如今想要奪權, 就算是宣隆帝也奪不走了。

　前來上朝的朝臣沒想到一晚上過去，皇帝都變了人。

　可是看見陳首輔、蒙將軍、忠勇侯、唐侍郎等等這些生臣都跪地高呼萬歲, 也知道了新帝已經大權在握, 當下跪地。

　山呼海嘯一般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遍一遍地在朝堂中回。

　謝明肅穩穩地坐在龍位上, 著黑的人群。

　他終于、終于走上這個位置了，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可以保護照哥兒, 可以保護嬸嬸, 可以保護暖姐兒，可以保護哥兒，可以保護云叔，更可以保護大慶的子民。

　他心是激也是清晰的，字字緩慢又鄭重道：“眾卿平。”

　“謝陛下。”朝臣紛紛起。

　陳首輔出列，提出定年號。

　忠勇侯出列，提議減免農稅，普天同慶。

　蒙將軍請求立辦先帝喪事。

　唐侍郎建議祭祖……等等，其實這些都是謝明肅計劃好的，只不過是借陳首輔等人之口提出來而已，他也按計劃一一采納，走個流程，而后井然有序地理著朝臣遞上來的折子，條條件件都理的極好。

　太子監國時，朝臣們已經見識過謝明肅的能力，心里都是佩服的，登基之后，說話做事更加妥帖，他們才知道新帝從前已經是收斂了太多的鋒芒，現下是本而已，他們更加欽佩了，都認真對待手中事宜。

　一番商討和理之后，朝事結束，謝明肅回了承明宮。

　云照已經把承明宮安排妥帖，他向謝明肅行禮。

　謝明肅上前握住云照的手：“照哥兒，沒有外人，不必再行禮。”

　云照站正子。

　“我們出宮。”謝明肅道。

　“現下？”云照驚訝。

　謝明肅點頭：“嗯。”

　云照想了想，問：“見端王？”

　“對，見一見他。”

　“那這皇宮……”小黑才剛剛繼位，云照有些不放心。

　謝明肅笑道：“無事，我已經安排妥當。”

　云照對端王是滿心的疑，既然小黑都這麼說了，他便輕松道：“我們去端王府。”

　二人換了裳，一起出了皇宮，來到端王府。

　仆人趕上前迎接：“陛下，云小郎君，端王在等你們了，隨小的來。”

　謝明肅和云照互看一眼，跟著仆人走。

　走到一小院子，院子里種了一片竹子，細細長長，干干凈凈，和石桌、石凳、花草組合起來，著恬靜。

　仆人推開一扇門。

　謝明肅和云照便看到端王的影。

　端王穿著淺竹葉紋長袍，坐在書案前，手持筆在畫著什麼，聽到靜，他抬眸。

　面一如往常的自然溫和，仿佛宣隆帝那副瘋魔的樣子、皇宮里火攢的景象、小太監的死都與他無關。

　“小皇叔。”謝明肅喚一聲。

　端王放下筆，緩緩起，走出書案，正正式式地向謝明肅行禮：“臣謝寂禮，參見陛下。”

　“小皇叔不必客氣。”謝明肅道。

　端王起：“陛下坐，照哥兒坐。”

　謝明肅和云照坐到床前茶幾前。

　端王親自為二人倒茶。

　謝明肅毫沒有懷疑地端起來，呷了一口。

　云照也喝了。

　端王順勢坐到二人對面，看向云照道：“照哥兒，沒有穿大氅嗎？”

　“穿了，在馬車里。”云照道。

　端王點頭：“那便好，一會兒下雪，淋到雪了，容易生病。”

　以前謝明肅看到端王關心云照，心里會非常不舒服，自從知道云照有幾分像雪林后，他發現端王每一次看云照，都是過云照在尋找些什麼。

　“嗯，多謝端王爺關心，我會注意的。”云照道。

　端王笑笑。

　謝明肅喚一聲：“小皇叔。”

　端王看向謝明肅。

　謝明肅直接問：“小皇叔為何投降？為何那麼快投降？”他以為自己至會和端王鋒一陣。

　“陛下很聰明，已經找出我所有的埋伏，戰略上贏了我，沒有必要再讓士兵們流，不然他們的家人會心疼。”端王神淡淡，仿佛談論只是棋局而已。

　謝明肅默了默，道：“所以你必須完的就是復仇，其他的并不重要。”

　“是。”端王坦承認。

　“為雪林復仇。”云照道。

　太久沒有聽人提過“雪林”二字，好像雪林從未在這個世間存在過一樣，突然一聽，端王心口一，手指也抖了一下，緒好一會兒才穩住，毫不瞞地道：“是啊。”

　“可以說說你和他的事嗎？”云照問。

　端王轉向云照，心底深藏多年的，不能說，不敢說，或者說了也無人在意，于是肆意在心口瘋長，日日折磨著他，也日日滋養著他，終于有一個人來向他詢問，他和雪林似乎得到了從未有過的禮遇，眼眶微紅，問：“照哥兒愿意聽？”

　“愿意。”云照認真地點頭。

　謝明肅跟著道：“小皇叔，我也愿意聽。”

　端王笑了，真心真意地對云照二人笑了，繼而默了默，緩緩開口道：“七歲那年雪天，我和父皇他們去城外狩獵，看到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孩子，在竹林里挖竹筍，手、腳、臉都凍的通紅。”

　“是你畫中的模樣？”云照問。

　端王搖頭：“不是，我怕他冷，所以畫的時候，給他畫了很多裳，其實那日，他穿的很，他看到我，沖我笑，和我打招呼，我從來沒見過笑的這麼好看這麼干凈的小孩子，呆呆地說不出來話，他卻開口對我說，他雪林，五歲了。”

　“他本名就雪林？”云照問。

　端王點頭：“對。”

　云照道：“很好聽，很有詩意。”

　端王道：“是啊，好聽，他說，他娘是下雪的竹林里生下他，所以就給他取名雪林，沒有什麼詩意的。”

　“原來是這樣。”云照道。

　端王繼續道：“他什麼都說，他說他爹爹娘親都死了，他生病了，他挖竹筍到集市上賣了銀子，就可以給抓藥，病就好了。”

　云照不能見小孩子懂事，聽到小雪林如此，莫名的心酸。

　謝明肅握住了云照的手。

　端王接著道：“我在皇宮中，人人都謹慎小心，從不暴心思，以免遭遇危險，可是他覺得我是好人，他覺得這世間就是好人多的，他送了一個竹筍給我，告訴我竹筍炒特別好吃，可是他沒吃過，他覺得帶的菜，都不會難吃的，因為聞著是香的。”

　“然后你就說帶他去吃？”云照問。

　端王笑出聲，云照從來沒見過端王笑的這麼溫，這麼真實，接著便聽到他道：“后來我常常說，他是一頓換來的。”

　“他生氣嗎？”云照問。

　端王搖頭：“他從來不會生我的氣。”

　云照慨道：“真好。”

　端王點頭：“是啊，我說帶他去吃，他是立刻答應了，可是他又立刻搖頭說他得照顧，后來我和父皇安置了，把他帶進宮，讓他了我的伴讀，和我一起住在皇子所，可是他什麼都不懂。”

　云照道：“你可以教他。”

　“是，我教他識字，教他寫字，教他禮儀，他很聰明。”端王眼中難得出驕傲道：“什麼都是一學就會，而且他真心把我當朋友，全心全意對我好，舍不得我一點苦。”

　涼了，到務司打小工賺銀子，買炭溫暖端王；熱了，打扇子；了，遞水等等，這些云照從謝明肅那兒聽到過，再從端王這里聽一遍，還是慨小雪林真是太讓人喜歡太讓人心疼了。

　端王有些黯然地說道：“可是我沒什麼本事，母妃不重視我，其他兄弟欺我，所以那時我的子向怯懦，九歲那年，七皇兄見我寫字突飛猛進，就搶了我的筆，不許我寫，雪林立馬就站出來，和七皇兄理論，在七皇兄要打我時，他那麼小的一只，跳起來抱住七皇兄不管不顧地咬，直接把七皇兄咬出。”

　云照和謝明肅一起吃驚。

　“當時就嚇到很多人，他自己也嚇到了，卻依舊站到我前面擋住所有人的憤怒，這事驚父皇，我們都罰了，雪林因為父皇看中平民和民間伴讀，所以只是挨了幾句訓斥，本來這事兒就過去了，哪知道晚上我起夜，聽到他在被子里哭，我把他拉出來，他說我是第一個給他吃的人，可是他沒保護好我，害我罰了。”

　這孩子心底真是太好了。

　端王眼睛微紅道：“那一刻我恨不得把最好的世間都給他，可我那時力量真的太弱了，我只能安他，一兩句就把他安好了，我總是很輕易地就能安好他，接著我們商量著那時的境，決定一邊學習一邊應付周圍，我們配合的總是很好，所以七皇兄后，沒有人欺負到我們過，我們悄然慢慢長大，十六歲那年我和雪林出宮開府，也就是現下的王府。”

　云照和謝明肅下意識地打量溫馨的四周。

　“這兒的擺設都是你們弄的嗎？”云照問。

　“是啊。”端王環顧四周，眼中帶著淺笑道：“都是我們親手擺放的，我們每日都開心裝點這里，裝點好了，準備把雪林接過來的時候，去世了，下葬以后，雪林依舊哭的不能自已，我不知道怎麼辦，忍不住捧著他的臉，親了他。”

　云照和謝明肅一愣。

　“當時我和他都愣了，臉都紅的不樣子，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喜歡雪林，我告訴了他，并且承諾會喜歡他一輩子，他嚇的跑走，兩天后回來和我說，他也喜歡我，那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接下來我們也渡過了最好的一年多。”端王面上第一次出幸福來。

　云照和謝明肅有些容。

　可是幸福太短了，也從端王臉上消失，他接著道：“很快到了我十八歲，我要隨父皇去皇陵祭祀，他說年底了，給燒點紙錢，讓在下面買點好吃的，我告訴他，這次祭祀回來，我會向父皇坦白我和他的關系，他說好，我也真的向父皇說我喜歡雪林，不接任何賜婚，父皇答應了，我滿懷喜悅地回來了，結果雪林死了。”

　“雪林真的死了嗎？”云照聽太后說，沒有見尸，他忍不住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