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太后在宮外并沒辦過壽宴,恰巧今歲回了宮，壽宴被提了出來。太后與皇帝母子不和，眾人皆知,因著元昭講究孝道，這面子功夫還是要做一做。

　今年太后壽宴，有人提議應大辦。李玄翊一眼掃完,折子就被扔到了一邊，過會兒,他撂了筆，“你去慈寧殿一趟，問問太后的意思。”

　福如海也知皇上因太后壽宴的時擾著心神，不敢多問別的，領了命退了出去。

　他前腳離開乾坤宮，后腳徐才人就進了來。幾日前皇上去了晚晴苑看徐才人,好些日子見了皇上一面,徐才人服侍的小心翼翼，本來過了三月孕可以侍寢，但不想皇上沒那個心思,坐了會兒就走了,徐才人臉僵,頗有些抹不開面。

　這日又過來，肚子較幾日前大了些，穿著束的裳更為明顯。

　小太監通稟完,李玄翊微皺了下眉,倒底因有著孕讓人進了來。

　徐才人福過，見高位的帝王批閱案的折子一眼沒看，臉變了變,袖中的手攥走到男人側，“皇上今夜可會來晚晴苑？”

　一手撐腰，另一手著小腹，行遲緩。李玄翊放下筆，看見著的肚子，眼眸輕，聲音緩和些許，“太醫近日可去診脈了？”

　徐才人聽見帝王關切的話語，笑意升了上來，“多謝皇上關心，太醫去過了，說嬪妾和皇嗣一切都好。”

　李玄翊點點頭，不著痕跡地撥了下拇指的白玉扳指，“既有了孕就該待在宮中修養，若無事日后不必再親自來了。”

　他記得那子有孕時為免人多眼雜，一步都不曾出過金華殿，憋悶得不行。念此眼眸暗下來，若對皇嗣重視自當耐得住寂寞，說到底，是徐才人沒將皇嗣放在心上罷了。

　雖是關心的話，徐才人卻聽出了逐客的意味，僵笑了下，“嬪妾多日不見皇上，有些想了，故而才來的乾坤宮。”

　來乾坤宮，雨竹勸過幾回，可一想到皇上對宸妃的態度就頗為不甘心，憑甚都懷著皇嗣，宸妃就那般不同！

　趁著有孕，只是想多見見皇上而已，這又有什麼錯。

　徐才人眼眸閃，形倏忽晃了下，不偏不倚地跌了帝王的懷中。

　李玄翊抱住了懷里子，眉頭一瞬皺，“來人，傳太醫！”

　徐才人在乾坤宮暈倒的靜鬧得實大，不消片刻就驚了整個后宮。彼時伶玉正與德妃待在一，德妃聽了，好笑地彎起，“真是巧，什麼時候不暈，偏暈在了皇上跟前。”

　“姐姐是說徐才人在裝暈？”伶玉訝異，平時這些小伎倆陷害尋常的嬪妃也就罷了，這可是在皇上面前，徐才人怎麼敢？豈不是更惹得皇上不喜。

　德妃放下茶水，慢慢開口:“是不是裝暈，我們且去看看就知道了。”

　……

　徐才人有了孕，這暈倒一事也驚了慈寧宮，伶玉去的算晚了，各宮嬪妃們都趁著這個機會來了乾坤宮，為一見帝王。

　皇后離宮后，皇上去后宮，即便去了也是去金華殿，伶玉沒有察覺，別的嬪妃早就急得不行。在后宮里生存必要有皇嗣才能過好日子，可皇上都不如寵幸們，如何才能有孕誕下皇嗣？

　天尚亮，福如海剛通稟完壽宴的事，就有小太監進來說才人主子暈倒了。

　福如海登時愣住，沒等到吩咐，就跟著太后回了乾坤宮。

　香爐云煙裊裊，熏染了整座宮殿。

　不消片刻，陳太醫從里面診了脈出來，“回皇上，才人主子并無大礙，只是憂思過重，才有暈厥之癥，待臣開幾副藥服下便會有所緩解。”

　這話意思就是徐才人并沒大事了，有人心里不免失落喪氣，語氣酸道:“徐才人有了孕應是好好待在宮里養胎才對，從晚晴苑千里迢迢過來，氣不足也不是怪事。”

　正說到了帝王心坎上，李玄翊冷了臉。

　伶玉看了眼面沉著的帝王，又偏偏看向了同樣臉不虞的太后，想了想，輕聲道:“子有了孕心思本就敏，徐才人想見皇上是有可原，妹妹沒懷過皇嗣自當不清楚。”

　說話的那個嬪妃聽后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玄翊掠了掠旁站著的子，詫異何時這麼好心，會幫別人說話。

　他薄抿住，在那嬪妃要反駁時開了口，“徐才人子不適，你等不僅不為皇嗣著想，還在這里言語挑唆，足三月，以示懲戒。”

　那嬪妃當即就傻了眼，頓時哭無淚，“皇上息怒，嬪妾知錯！”

　帝王卻一眼都沒看過。

　伶玉也被嚇著了，原是想為徐才人說句話，好贏得太后的好，卻不曾想皇上會這麼維護自己。

　太后聽了許久，眉心蹙起來，如今皇上對宸妃的寵是連旁人說一句話都不許了。

　……

　徐才人醒過來，看見坐在榻邊的帝王，“皇上，嬪妾這是怎麼了？”

　扶扶額，頭微微發暈。

　李玄翊給遞了引枕靠著，提了提蓋著的薄被，“你子弱，日后便在晚晴苑修養，朕得空就過去看你。”

　徐才人臉上生出一抹紅，大膽地握住了男人的手掌，“多謝皇上，皇上可要記得空下來要去看嬪妾。”

　徐才人世家出生，素手白皙，分明是一雙好看的手，李玄翊卻記起了那子，俏，是不是要用丹蔻染一回指甲，有時使起小子還要他元昭的帝王親自來。

　帝王目淡下去，卻沒有將子的手推開。

　這時幾嬪妃進來看徐才人，伶玉也在其中，那些人看見皇上待徐才人如此親昵，心底嫉妒得不行，面上還是要端著。

　伶玉也看見了那握的雙手，眸微頓，臉上卻沒人挑出錯。

　乾坤宮人散去，德妃與伶玉同行。

　想到方才寢殿的形，德妃忍不住道了句，“后宮便是如此，你別放在心上。”

　什麼不放在心上？伶玉聽得明白。

　微微一笑，松開了的帕子，反問道:“我自是沒放在心上，姐姐何故一直擔心我？”

　德妃看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搖了搖頭，“近日你與皇上實在像民間的尋常夫妻，我原以為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只是已經深皇宮，又怎會有尋常夫妻一說？

　臨別時兩人相散，伶玉想起了德妃那句話，眸漸漸暗下來。

　這些天皇上對確實太好了，好到以為可以無法無天了。當夜，伶玉想皇上如果能來金華殿，便忘了白日的事，可等到最后，聽說了徐才人留宿乾坤宮的消息。

　……

　乾坤殿

　帝王奏折批閱到了深夜，徐才人在寢殿里躺不住，披了外衫出來，“夜深了，皇上仔細累壞了子。”

　徐才人手輕輕著男人的肩背，溫順地開口。

　李玄翊眼眸淺淡，不耐地了眉心，聲音卻是溫和的，“朕不累，你先歇吧。”

　徐才人神暗淡，總覺得今夜皇上似乎不大高興。

　三個時辰前，皇上讓不必折騰回去，歇在乾坤宮。原以為皇上是心疼，歡歡喜喜地答應下來，可用過晚膳，皇上只說讓先歇著，遲遲不回寢殿，不得不懷疑，皇上像有什麼心事，并不愿意留下來。

　徐才人低了低眼，“皇上要是不喜嬪妾，日后嬪妾就待在晚晴苑，不再出來打擾皇上了。”

　李玄翊眉心擰得愈，稍許，他松緩下神，掌心拍了拍徐才人的手背，“前朝事罷了，與你無關。”

　如此，徐才人放心下來，小心翼翼地開口，“嬪妾怕黑，皇上可否來陪著嬪妾？”

　怕黑一聽就是托辭，李玄翊心知肚明，卻沒拒絕，拂袖站起了。徐才人心底高興，一同進了寢殿。

　當夜沒人知乾坤宮發生了什麼，徐才人留宿乾坤宮卻是個事實。

　……

　太后壽宴的前幾日，徐才人一直留在乾坤宮里，直到壽宴前夕，圣駕才到了金華殿。

　小半月沒見到帝王，伶玉慢慢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李玄翊一進殿，看見那子正坐在案后涂著丹蔻，緋紅如霞，涂在圓潤的指甲上格外好看，其實他更喜歡指甲純粹原本的。

　宮人們自覺地退了出去，帝王坐到對面，將子的手握了過來，“好好的，染什麼？”

　伶玉一語不發地把手從男人掌中了出去，“臣妾手生得不好，皇上還是去看徐才人吧。”

　李玄翊一怔，眉宇微挑，“你想朕去陪著徐才人。”

　伶玉一聽，咬了咬，別過臉就是不看前面的帝王，“皇上去看誰是臣妾能管的？”

　子臉蛋酡紅，漾著盈盈潤。李玄翊站起，指腹了兩把的臉，“朕問你，你那日在乾坤殿為何要維護徐才人？”

　伶玉眼眨了下，“臣妾自是因為太后……”

　話說到一半，恍然明白過來，“皇上是因為臣妾？”

　“朕可以不在乎太后怎麼想，但你既然這般戰戰兢兢，朕自當要考量你的心思。”

　若當日他就將徐才人送回晚晴苑，去了金華殿，只會增加太后對的不喜，這不喜到了一個臨界點，屆時他也不是時刻都在邊。

　伶玉明白過來，其實早就不氣了，只是帝王過來，總該要裝裝樣子，聽完這番話，心緒頗為復雜。

　“還氣朕麼？”男人問。

　伶玉眼珠輕轉，紅著臉親了口帝王的下頜，卻著，“皇上就會狡辯。”

　狡辯？

　李玄翊深覺這子又欠收拾。

　……

　太后壽宴，瑣事由了德妃一人。

　這回壽宴辦得大，滿朝三品以上員皆需攜其家眷到場。

　請安可以稱病不去，但這壽宴若再推，終究是說不過去。

　伶玉進殿時已來了許多人，落了座，德妃在一旁悄聲跟說了句話，“太后今日請了瑯琊王家的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