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大包天！”

　福如海嚇得抖了三抖，霎時跪到地上，“皇上息怒。”

　他未見到信箋的容，不知淮遠侯究竟做了何事讓皇上如此怒，不過皇上最厭惡的就是欺君罔上，想來也是極為大膽逾了本分的事。

　淮遠侯也實在不老實，仗著自己輔佐皇上登基有功，親姐姐又是當今太后，自家侄是后宮皇妃，毫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也不想想皇上從一個不寵的皇子坐上皇位，哪是他能擺布的。

　要說這淮遠侯會給他人做嫁，晉了安修儀的位分是因為能對付淑妃，晉了喬人的位分，是因為三舅伯是宋老將軍，樁樁件件白白讓自家的沒了寵，若淮遠侯不作死，本本分分做朝中臣子，何愁自己沒榮華富貴，又何愁淑妃沒個圣寵呢？

　就在這時，門外忽傳來靜，“皇上，儲秀宮來稟，淑妃娘娘有孕了！”

　福如海瞬間一個激靈，忙不迭覷向皇上的面，果然沉得駭人，他瑟瑟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倒不是為別的，淑妃在舊邸時曾有過一個孩子，后來無故落胎，便再難有孕。

　皇上登基后，拔了淑妃位分，卻也暗中授意，讓淑妃不必有孕。故而，淑妃娘娘本不可能有孕，那如今這個孩子必然是憑空出來的，加之淮遠侯意圖謀反，連在一起是何人都能明白這個孩子是為了什麼。

　李玄翊沉著臉，薄抿一線，半晌才道:“今晚儲秀宮掌燈。”

　至夜，伶玉自然也聽說了儲秀宮掌燈的消息，淑妃有孕儲秀宮掌燈無可厚非，只是總覺有些不對。

　皇上對淑妃的態度不像宮中傳言那般，反而要比對著安修儀還冷淡。安修儀一開始投靠淑妃，而宮宴一事，淑妃必然和安修儀齟齬，皇上分明知卻提了安修儀位分。淑妃病重，皇上又日日去儲秀宮，這其中或許并非圣寵……

　而是，做給別人看的。

　伶玉心中猜測嚇到，皇上不會做無用的事，既然有安修儀在先，那麼皇上升了喬人位分是否也為了對付淑妃的母家。

　不敢說出這猜測，畢竟安修儀因何晉升也就只有和惠修容清楚，宮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皇上也不喜這樣的子。

　……

　月夜如寂，婆娑樹影落于水中靜靜搖曳。

　儲秀宮

　得知圣駕將至，儲秀宮早早準備起來，今夜淑妃氣照前幾日好了許多，溫和著臉福迎駕，“臣妾給皇上請安。”

　李玄翊扶著，看了眼的小腹，“妃不必多禮。”

　“臣妾備了晚膳，都是皇上吃的。”淑妃自然地挽過男人的手臂，眉眼彎彎，笑意真誠。

　李玄翊并未揮開的手，不聲道:“太醫如何說的？”

　淑妃聽聞臉頰升了緋，赦地著小腹，眼眸溫如水，“太醫說臣妾有一月孕，胎象尚不安穩，開了幾副安胎藥。”

　李玄翊沒再說什麼，斂著眼，神不明。淑妃滿心都是腹中孩子，未發現旁男人的異樣。

　用過晚膳，兩人各自沐浴后躺到榻上，淑妃側過看向榻里的人，月下男人側臉走線如刀，涼薄冷漠。

　“皇上可是睡了？”

　李玄翊睜開眼，“怎麼？”

　淑妃依偎到男人肩側，緩了緩惆悵道:“臣妾慕皇上。”

　“臣妾心知皇上是天下的君王，邊必然不會只有臣妾一個子，可臣妾還是不愿，不愿看見皇上寵幸別的人。臣妾善妒，不是看不出皇上厭惡這一點，可是臣妾忍不住，臣妾對皇上之心遠勝于旁的子。”

　“臣妾不想，不想皇上寵別人。”

　李玄翊平靜地看著側的人，他不清楚尋常相的男如何，但他給的尊榮地位夠多，其中雖有太后淮遠侯的原因，但亦是有舊邸時幾分的私心分在。若的舅舅能夠安分，他不吝嗇再給一些榮寵。

　淑妃繼續說著，淚水便流了下來，“臣妾蠢笨，若無皇上庇護必然活不到今日。如今有了這個孩子臣妾也明白了，日后臣妾會學著大度，不再嫉妒皇上邊其他的嬪妃。臣妾以前做錯了事希皇上能再給一個機會。”

　哽咽著，“臣妾唯有一愿，只希皇上能像今日這般，多陪陪……陪陪臣妾。”

　眼眸泛紅，淚水止不住從臉頰滾下來。人落淚終歸是惹人心疼的，而李玄翊心中卻依舊泛不起波瀾。后宮子眾多，明年還會有一波選秀，他不可能將所有心思都系于一人之上。

　太后曾說他生薄，故而對他這個兒子極為不喜，他弒父殺兄，用盡手段上位，坐擁天下，一心求得帝王的權勢。而今他擁有越多，卻發現這一切不過浮云煙雨，反而再難提起興趣。

　他垂下眼，側將人摟懷中，一如在舊邸溫存時輕拍著的肩背，低哄道:“朕日后會多來看你。”

　語氣平和，眼眸中卻看不見一的，讓人猜不出這其中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意。

　……

　這日請安，眾嬪妃散去時，忽有小宮不經意過伶玉的，伶玉握著手中那張字條神淡然，直至回了寢殿讓人掩了門在外看著，方打開來看。

　“東邊的燭火的芯該滅了。”

　記得給字條的人是鐘粹宮的宮，待想明白這句話眉心一瞬蹙起來。

　燭火的芯大約就是有孕的嬪妃，而坐于東邊的宮殿，唯有淑妃一人。

　惠修容的意思是……讓除掉淑妃！

　伶玉握手，下地尋了燭焰將這張字條燃了。案上留著燒過的灰燼，隨后又將那些灰扔到舊盂里，置干凈，方落下心。

　這張字條讓更加確信昨日的猜想，淑妃寵不過是浮于表面，皇上待其之心早不如當年。

　但……現在除掉淑妃豈不是過于心急了些，背后尚有淮遠侯和太后做依靠，現今手，無非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后午下了小雨，天沉得不過氣，伶玉自在儲秀宮跪了一夜碎瓷，膝蓋難好，逢及雨天就疼痛難忍。

　太醫開了兩副熱敷的方子，伶玉厭厭躺在榻里，擺撂至膝間，燕霜將藥包燙熱了輕放下來，在舊宮做事時聽說過淑妃娘娘罰了鐘粹宮的一個婢，倒是沒在意那人是誰，而今才知是自家主子。

　“小主再忍忍，夏日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說不定過會兒就停了。”燕霜心疼道。

　窗外雨珠噼啪作響，沉的天看不出分毫晴天的跡象。

　伶玉疼得麻木，已經分不清疼痛，畔發白，看不出，呼出的氣息都要照往日微弱幾分。

　“罷了，我想睡會兒，你下去吧。”

　疼這樣怎麼睡得著，燕霜將藥包又燙了燙，眼中急著，“太醫代小主要敷上一個時辰，小主再忍一會兒。”

　伶玉也不愿再說話了，額頭溢出涼汗，眼睫輕著，脆弱得仿似雨打后的還海棠。

　外面傳幾聲喧嘩，吵得人頭疼，伶玉蹙了蹙眉，“外面吵什麼？”

　凝枝急急進來，氣也沒勻，“小主，皇上來了。”

　“什麼？”伶玉倏忽撐坐起，一時頭暈目眩，緩了下也顧不得其他遮了襦便要下地，這番作惹得膝蓋更疼，痛意襲遍全，伶玉倒吸了一口涼氣到地上。

　“小主！”燕霜和凝枝七手八腳地過來扶。

　男人一屋看到的就是這副狼藉模樣。

　李玄翊擰了下眉，“怎麼回事？”

　膝蓋疼得伶玉站不起來，干脆也不掙扎了抬手讓燕霜和凝枝出去，兩人對視一眼，不放心小主這樣服侍皇上。

　“皇上，嬪妾好疼。”

　地上的人淚盈盈的一雙眼，弱可憐得好像被人棄的小貓，這副狼狽樣惹得人心發疼。

　伶玉一向是能忍的，方才一直沒哭是知道哭也沒用。但人的眼淚于男人而言是最好的武。

　李玄翊屈下將人抱到懷里，一眼看見出的雙，地上散落的藥袋，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臉沉下來，手臂過去抱著人放到榻上。燕霜凝枝兩人悄聲退出了屋。

　寢殿只剩下二人，伶玉是真的疼，鉆心骨，聽著外面噼里啪啦的雨聲心緒愈發煩悶。卻也只能將這些心思藏著，在男人面前哭也要哭得好看。

　眼眶里含著淚，掉不掉的，盈盈水，目流瀲滟，黯然銷魂。

　李玄翊忽略了那雙眼，從案邊拿了新的藥袋，卷起的擺，把藥袋敷到了伶玉的膝間。

　“很疼？”他掀開眼皮，眸子沉沉看向。

　伶玉咬了下，極為勉強地搖頭，“不疼。”

　李玄翊被這副委屈又不能說的表逗樂，只挑了下眉梢，沒顯出多余的緒。

　“皇上……”榻上的人小心翼翼地開口。

　李玄翊“嗯”了聲。

　伶玉低著眼瞥向男人覆在藥袋上的手掌，指骨分明，修長有力。

　“皇上可是從淑妃娘娘那過來的？”

　李玄翊神微頓，看著的眼深沉幾分。

　男人不語，伶玉眼波尚有意，雪白的臉因疼得瞧不見，“嬪妾沒想什麼，只是淑妃娘娘有孕，皇上理應過去才是。”

　李玄翊手搭下來，不聲地撥弄了下拇指的扳指，黑眸瞇了瞇，“你希朕去儲秀宮？”

　帝王眼中不見分毫多余的神，伶玉心神竟有些畏懼，不敢再多試探。

　撇著，做似委屈地依偎到男人懷里，“嬪妾不想。”

　“只是皇上給了嬪妾名分后，這些日子先去寵幸應人，還與一起賞花，又得知淑妃娘娘有孕，來后宮就去儲秀宮，嬪妾想見皇上一面都難。”

　哭訴著這些時日的艱辛，仿似了天大的委屈。

　李玄翊從沒見過像這樣胡攪蠻纏，抬手掐住的臉蛋，輕斥道:“胡鬧！”

　“想見朕那日在花園為何還躲著，這些日子朕歇在乾坤宮又怎不見你去獻殷勤端茶送水？”

　分明就是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心上，竟還敢倒打一耙。

　伶玉就著他的手仰起小臉，眸子不可思議地瞪大，說話模糊，“皇嗓喜酸樣的？”

　臉蛋很，李玄翊了兩下有點想笑，故意板著臉訓道:“好好說話。”

　伶玉無奈，眸嗔著，纖細的指尖了男人的手背，“皇上先松叟。”

　李玄翊又了把，冷著臉把手拿了下來。

　伶玉皮，很快升出了一層緋。

　依偎到男人懷里才察覺臉側沾了些水漬，頓時抬了頭，手心著龍袍的袖，“皇上裳了？”

　外面下著大雨，李玄翊來倚梅苑是臨時起意，未顧得上那麼多，袖了也難免。

　“無妨。”

　男人沒多在意，伶玉直坐起兩手解著龍袍帶，“夏日多雨，皇上穿著裳仔細著涼了。”

　絮絮叨叨，眼底里關切真心實意，李玄翊由著折騰，外袍下來只剩了中。

　伶玉不知想起什麼，眸子轉就是不看面前的男人。這副赦模樣任誰見了都得起上幾分心思。

　李玄翊來這也不是為了純蓋著被子說話的，他戴著扳指的手掰過伶玉的下頜，“還疼麼？”

　也不知是不是太醫的藥起了功效，現下確實要照方才緩上許多。伶玉一他的眼就知他想做甚了，“皇上還沒吃晚膳……”

　“了？”

　伶玉試探地點了點頭。

　李玄翊松開手，似是了無趣味，“既然如此，朕改日再來看你。”

　“皇上！”伶玉一把拉住男人的腕。

　帝王倚著榻沿兒，一手落于前，不聲地看。

　伶玉很有妾的自覺，窩到男人懷中，慢慢侳了下去。

　意識混沌之時，伶玉聽見男人覆在耳邊的話，“朕不希你沾上那些不干凈的東西。”

　這夜伶玉睡得很不好，翌日早起來服侍更，眼皮子困得掀不開。李玄翊掃了眼沒多說什麼，登上鑾輿離了倚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