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阿輦自是真要往燕京寫奏疏，也不等什麼紮帳，就在車架上伏著寫，要告耶律仁先貽誤戰機之罪……

隻是這奏疏還冇寫完，頭前又有一隊遊騎帶著四五個潰兵而回……

事已然開始明朗了……

耶律仁先聽著潰兵之語，轉頭看了看不遠伏在車架上寫奏疏的耶律阿輦，耶律阿輦自然也就停筆了，走到近前來聽……

潰敗之語，大同小異，但忽然耶律仁先聽到了一個重點，問道：“嗯？蕭使不是十萬大軍嗎？緣何你口中之語，隻有五萬啊？”

潰兵連忙說道：“分兵了，蕭大帥分了五萬兵馬南下去了……”

“為何南下？”耶律仁先心中大驚，已然知道肯定不妙……

“說是……說是……小人卑微，倒也不知詳細，隻是聽得上談論之時的隻言片語，說是……宋河北之軍圍了燕京……”

耶律仁先隻覺得雙眼一黑，腦袋一懵……

卻是耶律阿輦立馬說道：“胡說八道，當真胡說八道，又是一個妖言眾之輩……豈有此理，來人來人，斬了他！”

幾個潰敗已然跪地求饒：“饒命啊，饒命啊，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啊，冇有一句是胡言語……若是不信，隻待旁人再來，隻管去問啊……”

這回，耶律仁先冇有放任了，而是手一抬：“慢……”

耶律阿輦立馬來氣：“耶律仁先，你莫不是怯懦了吧？十萬大軍啊，十萬大軍在此啊，宋人能有多？此番出城遠來，不論前方勝敗，宋軍已然大戰一場，必然損失慘重，正是決戰之時，你緣何如此猶豫？若是乙辛在此，定然不似這般！”

耶律仁先此時此刻，對遼國，對遼國這個製度，是真有一些失的……

這是比較出來的，大遼的皇帝，把自己的兄弟都放在重要位置，比如這位宋王，其實權柄極大，上京留守，幾乎就是大遼北部的權柄中心。當然，北樞院其實也是權柄中心，但這位留守大王，他是真的影響力極大……

而大宋呢？一地主，皆是朝廷命……

耶律仁先若是真有絕對的權力，定然立馬教人把這位宋王趕到一邊去……偏偏他又冇有這份絕對的權力。

甚至，耶律仁先也知道，事辦砸了，一家老小，家命，肯定都冇了，必然背鍋。這位宋王殿下肯定是不會有一點責任的，相反這位宋王殿下必然還會落井下石……

事若是辦好了，那這位宋王殿下可就功勳卓著了……

耶律仁先於公於私，他都得正麵剛宋王耶律阿輦：“此時此刻，我為大軍主帥，不是耶律乙辛，傳我軍令，全軍調頭往北，歸臨潢府！”

“大膽，放肆，怯懦之輩，耶律仁先，你臨陣逃，必是滿門抄斬！”耶律阿輦跳腳大罵！

爭執起來了，全無避諱……

左右軍將士卒無數，一個個親眼在看，親耳在聽……

耶律仁先難非常，這種事，哪怕要爭執，也該私下裡爭執，軍將士卒麵前，豈能這麼爭執？讓這些軍將士卒看著……

這不就是敗壞軍心？

耶律仁先真無奈，隻得怒喊：“還愣著做什麼？還不速速去傳令！我乃主帥，軍令所出，何人還敢猶豫，定斬不饒！”

話音一落，眾多傳令之人，立馬低頭轉馬，飛奔而去……

“好啊好啊……”耶律阿輦指著耶律仁先，氣得是渾抖，他是真有心中所想，他真覺得，哪怕前方大軍敗了，宋軍經曆一場戰之後，必然元氣大傷，此時十萬大軍在手，正是決戰之時。

有冇有道理？

有道理！

明麵上，軍力對比上，是真有道理的！冇想錯。

唯一的錯，就錯在小看了宋人的靜塞軍，也小看了此時宋人已經獲得的威勢，小看了此時宋人邊的狗子們。

更也高看了自己這邊的十萬大軍，這十萬南軍，漢人是主力……

為何耶律阿輦這麼自信？倒也不怪他，他的自信，來自百多年的契丹先輩的傳承，他在這麼一個契丹家族，從小聽的都是契丹人如何大殺四方的故事，這麼長大的人，豈能冇有這點自信？

他所見過的所有人，從小到大，不論哪一族哪一部哪一國，除了兄長父輩，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是俯首帖耳！

他豈能冇有自信？

他就等著把那宋人狄詠抓到麵前跪地發抖折辱……

“好啊好啊……耶律仁先，你……今日，本王就要代皇兄奪你軍權，來人，來人！”耶律阿輦已然激非常，有些失去理智了，他喊來人，自然有人來……

後不遠，百十人就了過來，這些人自是耶律阿輦親信，跟著耶律阿輦牽狗架鷹出遊狩獵，個個都是好漢！當然，也多是臨潢府契丹貴胄子弟！

局勢，眼看就要大變……

要說耶律仁先，也是聰明，他一看局勢，腦袋飛速一轉，左右也喊：“來人來人，宋王要奪軍造反自立，速速來人，擒拿賊！”

這種事，其實與十萬大軍冇有什麼關係……

與什麼有關係？關係就在於耶律阿輦的親衛與耶律仁先的親衛……

剎那間，耶律仁先後數百人迅速集結而來，往前去……

耶律仁先是什麼人？彆看他向來保守謹慎，他也是隨著皇帝耶律洪基拚過命的，皇太叔耶律重元造反的時候，太子山圍場裡，是耶律仁先與耶律乙辛先士卒百般拚殺，才擊潰了耶律重元！

他是正兒八經拿命搏來的前程，他邊的人，那也是正兒八經戰場上殺出來的心腹。

耶律阿輦是什麼牛馬之輩？

倒是對峙了一下，耶律阿輦還是自信，開口大喊：“為國儘忠之時到了，兒郎們，拿人！”

耶律仁先麵目一獰，抬手一指：“殺！”

一場……小戰就起！

然後耶律阿輦立馬就看到了現實，兩幫人馬，一個照麵，現實就出來了……

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能力！

牽狗架鷹之輩，百十人呼嘯而出，趕著幾隻鹿兔漫山遍野去跑，黃狗在追，獵鷹在飛，陣仗倒是大。

卻是那些山海裡殺出來的漢子，心狠手辣，技擊穩準，手就乾，刀槍一出，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