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人真的敗了！

什麼時候，狄詠才知道遼人真的敗了？

當狄詠聽到空中傳來的喊殺哀嚎，離自己越來越遠，真正開始從遠方傳來的時候，而邊皆是宋軍，狄詠才知道，遼人真的敗了！

互相的拚砍殺，慢慢變得有些稀疏了……

所有人都累了……

甚至，不知犬牙錯了多久的雙方，開始再次慢慢分出了陣營……

宋人是越打邊的同袍越多……

遼人是下意識不斷去找邊的同袍聚集……

慢慢的，敵我就分出來了……

能跑的遼人，跑得差不多了……不能跑的遼人，都在人群的合圍當中……

疲憊，是所有人的。

歇一歇……不著急了……

有人開始對著人群喊：“投降不殺，投降免死！”

有人聽得懂，有人聽不懂……

略帶絕的眼神裡，卻還帶著更多的戒備……

遼人不多了，最多還有一萬餘，興許也跑了七八千……或者五六千……難以統計……

卻是這些最後的遼人，被分割包圍在十幾個大大小小的人群當中……

不得多久，戰場之上呼喊大作，皆是投降不殺的這種話語……

要說此時的宋軍，也不剩多死戰之心了，疲憊與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纔是此時戰局心的東西……

聽著四呼喊的投降不殺，狄詠興得哈哈大笑……笑還不夠，已然在馬鐙上就要跳躍起來，連座下馬匹都打著響鼻，向主人表達疲憊之後的不滿……

“讓開，讓路，一，讓一下，讓太傅往前去！”牛勇連連呼喊指揮，想在人群之中給狄詠開出一條路來……

狄詠夾著馬腹往前走，眺著蕭特末的大纛所在的方向……

那裡，蕭特末，邊親衛數百，還有銳上千，已然被困得水泄不通……

拚鬥也已停止……

連蕭特末都不再去喊殺敵了……

狄詠想見蕭特末一麵，顯然，蕭特末也想見狄詠一邊。戰爭開始之前，兩人就都有這想法，但都冇有實際行……

戰爭到了這個局麵之後，蕭特末顯然在等狄詠來，狄詠正在人群之中過去……

不打了……

也打不下去了……

宋軍顯然是這麼想的，贏了，活下來了，不衝了，不殺了，除非太傅下令，否則冇有必要了……

遼人顯然更是這麼想的……

“蕭使，蕭使，狄詠狄子道請你一見！”狄詠已然到得麵前，離遼軍隻有幾人之隔，親自開口呼喊！抬頭就能看到不遠的蕭特末大纛還在高聳。

宋軍的包圍圈，與遼軍也不過六七步距離……

一個沙啞而無力的聲音回答：“狄太傅……”

“誒，我在，蕭使移步？”狄詠臉上泛著喜悅，吸引著周遭所有人的目，他還左右與人點頭，抬手致意……

對麪人群，慢慢起了一些靜，一匹健馬馱著鬚髮皆白的蕭特末從人群中了出來，自也看到了狄詠後的大纛，卻還是左右找了找才找到人群後麵的狄詠……

蕭特末臉上並無落寞悲傷，反而笑道：“怎麼？老夫出來了，狄太傅卻還在護衛叢中?”

“這是哪裡話……”狄詠接著話語，才慢慢走到最前。

蕭特末，看得穿狄詠，看得穿狄詠的謹慎，便也是看得穿狄詠的怕死……

當然，是狄詠覺得自己是謹慎，是蕭特末覺得狄詠怕死……

“降了吧，蕭使，再戰無益啊……”狄詠在蕭特末的視角裡，顯然有幾分小人得誌……

蕭特末冇有答這句話，隻說：“你僥倖！”

這話，狄詠就不同意了，在他看來，自己得這場大勝，為此不知付出了多，怎麼能是僥倖呢？甚至個人生死都置之度外。

狄詠答道：“蕭使心中不忿？”

蕭特末搖搖頭：“非戰之罪也，實上天不公！獨厚中原！”

狄詠卻道：“這話也不對，此乃祖宗之福，祖宗數千年拚搏所得，後人又豈敢不爭氣？”

狄詠顯然聽得懂蕭特末的不服氣之在哪裡……

蕭特末聞言，微微抬頭，天！

口中有呢喃之語……

狄詠聽不清楚，卻問：“蕭使說什麼？”

蕭特末此時才把落寞寫在臉上，微微搖頭……不答……

然後，蕭特末舉目四……看著邊一個一個渾浴的大遼勇士，這些大遼勇士也來看他……

忽然之間，狄詠到了一種英雄末路的氛圍……

狄詠連忙開口：“蕭使，在我大宋，蕭使這般之人，必是上賓啊！”

為何抓到蕭羅的時候，狄詠說斬就斬了？為何此時，狄詠卻想把蕭特末給留住？

因為蕭羅，英雄年，忠心家國，驕傲在心，留之無用，還是禍患。

因為蕭特末，若是能在狄詠之手，能在大宋為上賓，那對遼國必然是巨大的打擊！這是人心！

蕭特末淺淺一笑，笑得悲慼：“狄太傅啊……人啊，終歸是一世，我契丹，起於山林，縱橫草原，建立偌大之國，與中原二分天下，萬國來朝，當得一聲天朝上國乎？”

當得嗎？

說真話，當得！便是如今，連宋人出河西去西域，西域許多人都稱宋人為契丹，豈能當不得？

但牛勇就罵：“放肆！遼豈敢稱天朝上國？我大宋纔是天朝上國！”

這牛勇啊，這些年讀了一點點書，學會了一些字，便也明白了這其中正統與大義的爭端……

狄詠看了看牛勇，抬手攔了攔，自己卻不說話，這話答不了，也答不得，唯有不置可否……這是一個態度……裡麵帶著尊重，對曆史厚重的尊重！

見得狄詠這般態度，蕭特末便也笑了，然後起了幾分氣勢：“狄太傅，你莫得意，說不定我大遼也出個不世之材，力挽狂瀾不在話下！今日，小敗一場爾……”

蕭特末，說是也是好的嚮往與期待。他冇辦法了，他竭儘全力了，如此局勢之下，他唯有這麼去寄托了……

狄詠微微低頭，歎息一聲，還是再作一點努力：“蕭使……不想再看看嗎？看看你所言的大遼不世之材力挽狂瀾？”

活著吧……好不好？

蕭特末答著：“老夫豈能不想看？奈何如此愧對家國，奈何如此大罪，卻又有何麵？也更不能助長了你宋人的威勢……倒也不知還剩多兒郎，留他們一命，便算乞求了……他們，也儘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