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煦的糟糕心一直延續到下午放學。

鈴聲響過后，寧煦在一群小弟的簇擁下走出校門，耳邊是他們嘰嘰喳喳的討論：晚上吃什麼、今天去哪里打游戲……反正都是些無聊對話，寧煦連話的興趣都沒有。

他眼角余隨意從放學人流里略過，忽然停頓凝住，定定看著某個方向：

“怎麼一個人？”

夏凌呢？平時兩人不是跟連嬰似的，有時間都要黏在一起嗎？

“誰？明黛嗎？”

陸宇條件反想到這個名字,順著寧煦去的方向，到張尋找，

“哪兒呢？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啊？”

寧煦不管他，抿著，步伐快得像是裹挾著風快步離小弟們的隊伍，不顧他們在后面嚷嚷著喊煦哥。

他要追上去問問明黛,難道他的幫忙就不值得送還一個鑰匙扣？就非跟他劃清界限？

不過明黛離他距離比較好，等寧煦追到校門口,才發現明黛沒有上附近常坐的那班公車，而是撇開其他人走向人煙稀的街角。

寧煦覺得古怪，干脆小跑著跟上去。

他剛追過那個街角，就看見明黛站在路邊，面前停著輛純黑的田埃爾法。

車門自開時，還特意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

而寧煦，已經下意識藏了起來。

他后墻壁上爬山虎郁郁蔥蔥，枝蔓如瀑布般垂下來。

寧煦借著葉片里的隙，遠遠看見明黛在朝著打開的車門里頷首點頭。

總是怕冷，裹著長長的、厚厚的黑羽絨服，連腦袋都藏在帽子里，吝嗇得一小塊皮也不舍得。

倒是羽絨服下擺出一截纖細小，在寒風里羸弱得像輕易便能摧折的花枝。

寧煦不由得暗自磨牙，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人群里一眼就認出的。

居然還傻乎乎地跟上來，跟個窺狂似的躲在這里……

他肯定是瘋了！

寧煦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下去，干脆決定大大方方走到明黛邊,跟打聲招呼。

這時，那輛純黑的田埃爾法里出來一只手——

是年輕男人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微凸。

腕上戴著一只低調斂的寶璣古董表。

寧煦的腳下立刻就邁不開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只手接過了明黛提著的沉甸甸書包，又以保護的姿態，擋住車門，待上車。

是他的多疑或錯覺嗎？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只手，流出別樣的親。

尤其是明黛彎腰鉆上車時，那只手像是理所當然將圈進了自己的范圍。

車走了。

留下尾氣、寒風，和藏在爬山虎里怔怔發愣的寧煦。

“煦哥！煦哥！”

狂奔而來的陸宇，一站定就大氣個不停。

寧煦慢半拍反應過來：

“你怎麼來了？”

陸宇抹了把臉上的汗：

“我正要問你呢！煦哥，你怎麼不接電話？你哥來學校接你，結果沒看見你人，打電話也不接，才讓我來找你的！”

“我哥？”

寧煦神一震，理智總算徹底回籠。

他從外套里出調震模式的手機，上面已經有了五個未接來電。

兩個是哥哥寧疏的，還有三個是陸宇的。

面前的陸宇正好奇問起：

“不過煦哥你怎麼站在這兒？你不是追著明黛跑過來的嗎？”

他詫異地四張，試圖尋找明黛的蹤影。

“誰說我是跟來的！”

“那你是？”

“……我隨便走走不行嗎？”

說完寧煦自己都覺得理由蹩腳,懊惱不已。

陸宇也聽出來煦哥的,心善地不打算破：

“好好好,那煦哥你記得給大哥打個電話。”

話沒全落，提到的人先到了。

純黑邁赫緩緩停在路邊，后座車窗降下，出一張矜貴冷漠的臉龐。

年輕男人生得極英俊，面如雕刻，眉骨深邃而立，濃得讓人嫉妒的睫下，是雙幽黑的眼睛，似黑夜里深不可測的海，又像山巔上千年不化的冰。

那雙眼睛唯有在淡淡掃來，看見自己的親弟弟時，才會生出些許暖意。

“小煦。”

男人涼薄低沉的嗓音隨風飄來。

寧煦不自覺笑起來，心頭郁氣一掃而空——

恣意散漫的年，到了自家大哥面前，永遠像個乖寶寶。

“哥！”

他邁開長，幾步就到路邊，趴在車窗問個不停，

“你什麼時候回燕京的？怎麼今天有空來接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上次你跟我說的事怎麼樣了？”

年輕男人，也是寧家長子寧疏，邊噙著淡淡的笑，全是對弟的寵溺包容。

耐心等寧煦一通叭叭完了，方才不疾不徐：

“我就知道你會忘記今天的家宴。上車吧，慢慢說。”

“家宴？”

寧煦煩躁地抓額前的頭發，顯得有些抵。

寧疏不得不故意加重語氣，喊了聲：

“小煦。”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去的！”

再怎麼不愿，寧煦仍然嘆氣準備繞到另一邊上車。

哦對了，還有個陸宇。

陸宇很識相，提前跟寧煦揮了揮手臂道別：

“煦哥，明天見！”

“嗯。”

寧煦懶懶應了聲。

寧疏側頭，目落在陸宇上。

陸宇只能發出干的傻笑。

“寧，寧大哥。”

“陸宇，下次到家里來做客。”

“好的！好的！”

陸宇忙不迭應。

他能說嗎？

被寧家大哥到名字的時候，有種渾發涼的覺……寧疏之威，恐怖如斯！

車，寧疏吩咐一聲，司機立即發車子，邁赫徐徐出發。

寧疏的聲音在車廂里響起：

“爸媽不在國，我們兄弟倆無論如何不能缺席這場家宴。”

“我知道啦。”

寧煦懶洋洋地回答，大咧咧窩在座椅里，半張臉都邁進白的高領里，看起來乎乎的。

寧疏見狀，想起小時候總追著他跑的小豆丁，比他小八歲的弟弟，幾乎由他一手帶大，深厚非同一般。

寧疏知道寧煦不喜歡老宅那些人，他同樣不喜歡。

“我們不會呆太久。”頓了頓，“放心，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人，跳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