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桂香因著這幾天農忙，家里又有了錢，心疼男人兒子的接連到鎮上買買魚，今天返家的路上，又遇上了鄰居劉珠。

“桂香啊。又去鎮上買啦？”劉珠笑不見眼，親親熱熱的到桂香邊，“啊喲。你們家最近是真發達了。賣菜得了好多錢吧？”

羅桂香向來看不上劉珠。人長得倒是一團和氣，做出來的事忒不上道。一天到晚的算計這家算計那家，哪兒的八卦都不了一張。家里十三歲的閨養得跟十歲小孩子似的營養不良。是，羅桂香承認自己也偏心兒子，可也沒著令梅不是？還不是把養得亭亭玉立人人稱羨的？幾回自己在家里聽見隔壁秀娟滲人的哭聲，還有胳膊上無意出來的傷——作孽啊。不想養閨生出來時掐死也好，送了也。何必要待人家呢？

扯一笑：“都是田里的營生，靠得就是吃苦累。賺些錢不容易，還得養三個孩子。唉，還不是得打細算的過日子？”

吳珠也知羅桂香素來是個又伶俐的，笑著就轉移了話題：“可不是。總算是現在還有吃有穿。比過去好多啦。你看看令暉，這半年來躥老高了吧？還有你閨，長得多好？水靈靈的，跟山里頭的花似的。我看著都喜歡。”

羅桂香聽著聽著，警鈴大作。

瞄了吳珠一眼，笑嘻嘻的道：“蕭家的閨長得都好。大姑越嵐，我侄令。都是人材。”

吳珠沒等到順口反夸兒子王強，自覺失算。忙道：“那不一樣。令哪能和令梅比？”

羅桂香更謹慎：“你可別這麼說。傳出去還當我兌侄呢。”

吳珠幾番都沒能繞到桂香的話，只好半挑明的道：“我是說呀，你家令梅這麼出挑，可得睜大眼好好找個婿。”

桂香心里冷笑：瞧，這不來了。

掩了掩鬢角頭發，故作得意的道：“那是。我家令梅這麼出挑，總要找個勤勞踏實，長相端正、家境小康，最好還是個知識分子的婿才行。”

吳珠愕然，心中不樂意了：這種男人娶個仙都，哪看得上農家？立即推心置腹的對桂香道：“桂香啊。挑婿這事咱得實際些。家境溫飽，男人知冷知熱是最重要的。至于學歷嘛，我看初中生就可以了嘛。更何況你家越山這麼寶貝令梅，還是得找個知知底的、同村的婿也好照看哪。你說對不對？”

桂香笑笑：“這事啊，不急。令梅還小呢。”

“怎麼還小啦？”吳珠忙道，“今年十六了吧？過兩年就能親啦。你該給考慮考慮親事啦。”

桂香眼底閃過輕蔑：考慮考慮？考慮你家那個高不低不就的王強嗎？要是家里有錢拿得出彩禮也就罷了，偏偏是一家子鐵公，都拔不出一的，還敢肖想令梅？

眉一挑，低聲音對吳珠道：“珠啊。有件事我就跟你說說，你可別往外頭講。”

吳珠眼睛一亮：有戲。

“什麼事？你說。”

“我家越山說了。令梅績好，家里也有些余錢了。要讓令梅讀高中呢。”

吳珠口道：“丫頭片子讀什麼高中啊！”真考上高中，哪還看得上他兒子？急了，“有錢也不能這麼造啊。你該勸勸你男人。錢得留著翻房子存彩禮，你家可有兩個兒子呢。”

桂香現在可不擔心高中那千把塊的學費，家里賣兩個月的菜就賺回來了。皺眉：“我男人決定的事，我能怎麼辦？令梅想考高中就考唄。考上了最好，考不上再說。”

吳珠心焦，聽說令梅績在學校是數一數二的。

“那要是考上了高中——”

“那就不定親了。”桂香理所當然的道，“等高考。考上大學就去讀大學，考不上再相親。那時候令梅也是稀罕的高中生。還怕找不到好親事？”

吳珠張口結舌。

桂香又推推胳膊道：“話是這麼說，可是考大學哪那麼容易？咱就是家里人這樣打算。不敢往外說，怕讓人說輕狂，不知天高地厚。你可幫我擔帶著，別說出去啊。”

吳珠咽咽口水，含糊不清的答應了。

桂香見好就收，笑道：“行了。咱都到家了。快回去燒飯吧。地里回來的男人又累又的。”

吳珠哦哦的轉進了自家院門，一張和氣臉剎時就變了模樣。

“想讀高中，想考大學？”呸的聲，“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重，盡想著一步升天。怎麼不從仙云山山頂跳下去直接仙呢？

中午男人王貴川和秀娟從地里回來，見桌上就一大盆白菜炒臘和白灼菜心，湯也沒有一碗，忍不住皺眉：“你就給我吃這些？”

“有吃就不錯了。”吳珠冷笑，“你要是像蕭越山那樣能賺錢，我也天天買喂你們。”

王貴川噎了噎，沒吱聲，低頭吃菜，吃了一口，忍不住又問：“這菜的味道怎麼不對？”

“怎麼不對了？”吳珠提及這事也是一肚子的氣，惡狠狠的瞪了眼秀娟。“這是咱家自己種的菜。令梅送的菜早吃完啦，沒咯。”

秀娟只敢吃飯，菜也沒敢挾。

菜地**茄的病已經讓令梅姐治好了。菜也長了，怎麼還能再拿令梅的菜呢？

“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吃！”吳珠氣不過，筷子往桌上一摔，“吃什麼吃，先把昨天的服洗了去。”

秀娟戰戰兢兢的起，讓王貴川拉了回來：“洗什麼服？秧要。不吃飯飽萬一暈在水田里，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別家早就收工了，就他家人力薄。萬一再個勞力，他人是想累死他嗎？

吳珠這才不吱聲了。

到了晚間王強從茶場下班回家，趕到兒子房間里將今天桂香的話給學了遍。

王強急了：“娘。不能讓令梅讀高中啊。要是讀了高中，肯定看不上我。”他倒沒擔心朱駿驍，這家子遲早要回城的。令梅跟他沒未來。

吳珠道：“可不是？”

王強在屋里急著走了幾圈：“離中考還剩一個多月。咱得想法子把這事搞黃才行。”

吳珠眼睛骨溜溜的轉：“你有法子不？”

王強呼呼的著氣，眼里出邪，吐出四個字：“先禮后兵。”

吳珠皺眉：“那丫頭死活要考大學，還不是一心想攀朱大夫家？你能‘禮’得？”

王強一扯：“烈怕纏郎，試試看呢。”

吳珠不怎麼贊同兒子的法子。照看，直接上手了，得不嫁也得嫁。還花啥心思？

“對了。娘，周末兩天全家陪我上趟仙云山。”

“啊？沒事上山干嗎？”

“當然是有事。”王強揚眉，“昨兒個我在鎮上遇到馬建軍了。”

吳珠又來了興致：“自從在越山家出了大丑，他們一家子就沒回過村。也不知道那一千塊錢有沒有賠給令梅。”

“他在鎮上過得好著呢，手底下一群兄弟。他還告訴我一樁賺錢的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