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猝不及防之下,孔粹那瘦高的形被震到了高空,腦門結結實實磕在了大殿的青銅梁柱上,發出一聲慘呼。
疼當然不是真疼,被震到高空也有刻意表演的分,但他格如此,不然……
就,渾不舒服。
孔粹的真實年齡已經近百歲,境界也已接近心巔峰,可他就是始終保持著二十來歲時候的格和,相貌,也包括穿打扮。
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純真,純真無限好啊。
可惜魔宗此時突遭大變,天地劇震,青銅大殿還在猛烈搖晃,本沒有人欣賞他這番表演,大殿早就沒有人了。
“哎,你們等等我呀,萬一這老房子再塌了,砸死我可怎麼辦……”
空中的孔粹單手捂著腦袋,隨意翻過來,先嘟囔了一句,這才展開雙臂,做鳧水狀,又像鳥兒展翅,慢悠悠向著殿門飛去。
“白表演了,你們就沒有一個懂表演的。”
飛出殿門之后,孔粹眨眨眼,扭著長長的脖子,瞟了旁邊的高臺一眼,撇說道。
可以說,那座關押了殷青璇十九年的魔宗地,驟然消失,心里面最不在乎的,就是孔粹。
無他,心疼而已。
殷青璇。
是聞墨大長老看著長大的,但同樣也是孔粹看著長大的。
這十九年來,在對凌嘯和殷青璇兩人的公案置這件事上,孔粹從頭到尾,可以說是始終站在殷青璇這一方。
自家孩子嘛,從小帶大的,風華絕代又乖巧懂事,能有啥錯?
男大當婚大當嫁,能有啥錯?
就算有錯,那也都是別人的錯,總之,決不能賴到青璇的頭上!
自家的孩子,在外面被別人欺負了,家里不但不管,還懲罰?這特娘的都是什麼邏輯?
魔宗啥時候變得那麼慫了?
這些話,就是當年,同樣是在這座長老議事堂,商議如何置殷青璇的時候,孔粹當著另外十位大長老,九名護法,還有幾十名執事,等等,怒懟聞墨的原話。
要不是因為打不過,孔粹就直接擼袖子跟聞墨大戰三天三夜了。
所以這十幾年來,孔粹怎麼瞅那個魔宗地,怎麼不順眼,有事沒事兒就去玄海天小世界的門戶那里轉悠轉悠,想著怎麼才能在那門戶上鑿個大窟窿,放殷青璇出來。
也正是因此,自打殷青璇被關魔宗地之后,足足有十八年,孔粹一直都和聞墨不對付,用各種方式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和不服。
聞墨其實更心虛,還能咋辦,只能由著他鬧騰,任他發泄不滿。
直到今年,凌云強勢崛起,是殷青璇兒子的份確認,并且已經為冥魔刀的主人,這個消息傳回魔宗,孔粹聽了樂開了花,心也漸漸好了起來,又重新開口喊聞墨聞叔了。
是以,神念當中,發現那個玄海天不翼而飛的時候,孔粹其實不驚反喜。
他沒說活該,就算給聞墨面子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怎麼可能?!”
孔粹保持姿勢,輕輕撥雙臂,大袖飄,如同一只彩斑斕的孔雀,慢悠悠飄到那座高臺上的時候,正看到另外十一名長老,懸空而立,在巨大高臺上空,注視著地門戶的方向,全部目瞪口呆,喃喃自語。
他們的后,周圍,更是散落漂浮著魔宗僅剩的五名護法,十幾位執事,等一眾高手,各個勉強保持著形,抵抗著大陣震,目驚恐,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的,經過前夜的大清洗,九名護法去了四個,暫時只剩下五個了。
嗖嗖嗖嗖……
四面八方,還有更多魔宗筑基修士不斷飛來,各個驚慌失措,以為魔宗遭遇了敵襲。
聞墨大長老懸空站在最高,最前方,目中神湛湛,注視著魔宗地的陣法門戶之,神不斷變幻。
“哈哈哈哈哈……”
孔粹大笑著飄來聞墨的旁,接著故作悲傷,搖頭嘆息道:“哎,好好的一座護教大陣,今天竟平白多了這麼大一個窟窿,這可真的不好修復啊……”
說的是實話,可這話無論怎麼聽,都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
聞墨此時正在凝神思索,本懶得理睬孔粹。
“哎,想我圣宗,千年的退路沒有了,我圣宗眾人,最后保命的手段消失了……”
孔粹見聞墨沒什麼反應,繼續刺激他:“還有,還有,前兩天剛剛駕臨的新圣主,也在那地里面沒跑出來不說,還搭上了兩代圣……”
“聞叔,您說這可咋整?這要是傳出去了,咱們圣宗還不被那些正道宗門,給笑掉大牙?”
孔粹煞有介事的扭過頭,認真詢問著聞墨的想法。
“你給我閉!”
聞墨實在是聽煩了,猛地抬手摁住了孔粹的腦袋,狠狠往下一,把孔粹的形低了一尺。
“蒼天啊,大地啊,這是哪位大能干的好事兒啊,竟敢如此毀我圣宗……”
孔粹被制住,手腳在空中猛烈撲騰,卻掙不開聞墨的大手,只能捶頓足哀嚎起來。
“聞叔,現在怎麼辦?”
此時,站在聞墨另一側的余孤,突然傳聲問道。
“先過去看看。”
聞墨沉聲應答,摁著孔粹腦袋的大手猛地向后一揮,把孔粹扔出去很遠。
“你負責安眾人!”
聞墨先給孔粹傳音,吩咐了一聲,接著高聲喝道:“圣宗眾人聽著,不是敵襲,也沒有什麼大事,都各自回屋修煉,不準跟來!”
話音先響徹高臺,很快傳遍了整個魔宗總壇。
“余孤跟我來!”
聞墨招呼了余孤一聲,形已然在高臺上方消失不見。
等聞墨和余孤離去之后,孔粹已經退出高臺范圍的頎長形驟然拔高,直接來到了最高,俯視下方所有教眾,臉上出了一意味深長的笑容。
“聽到沒,聞叔發話了,這件事,無論是誰,膽敢胡猜測,妄議,傳播者,我就親手擰下他的腦袋!”
就這一句。
“謹遵大長老教誨!”
下方,包括其他九名長老在,所有魔宗修士盡皆點頭遵命,無不遵從。
雖說魔宗共有十二名長老議事,而且也都被稱作是大長老,可這些大長老,也是有著尊卑上下之分的。
聞墨大長老自然是獨一檔。
然后就是孔粹和余孤,除了聞墨之外,這兩人境界最高,實力最強。
之后才是另外九名長老,各有所長,境界實力難分伯仲。
而且所有魔宗教眾皆知,在魔宗總壇,寧惹聞墨,別惹孔粹!
因為惹不起,除非嫌命長。
于是。
在孔粹發話之后,嗖嗖嗖嗖嗖……又是一連串的破空之聲,高臺上眾人從哪來回哪去,瞬間沒人了。
“嗯。”
孔粹見狀很滿意,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嘀咕道:“看來聞叔的手段還是有點兒用的,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雷霆萬鈞,這波大清洗,好使!”
刷!
下一刻,孔粹的影,也已在高臺上空消失不見。
“哈哈,這個真的夠大!”
瞬息間,孔粹已經來到了聞墨的旁,當他看到大陣護壁上憑空出現的百米大的時候,差點兒笑彎了腰,夸張大道。
魔宗總壇的護教大陣,其實和大多數的修真宗門護山大陣一樣,就像是一個倒扣在地上的大碗,形狀和功能雖各有側重,但本質都是一樣的。
凡陣法當然有邊緣,邊緣就是大陣的護壁。
現在,原本完整無缺的大陣護壁上,就憑空多了一個百米大,這等于是大陣破損了很大一塊。
而剛才魔宗總壇天崩地裂一般的震,正是由此引發的。
眼前這個破損大,聞墨,孔粹,余孤三人皆知,正是曾經連接護教大陣和魔宗地小世界的連接樞紐,也是通道。
此刻,在那個大的邊緣,黑魔氣滾滾,緩慢向蔓延,顯然是護教大陣發揮了作用,正在修復破損之。
只是如孔粹所說,這個實在是太大了,要想徹底修復完,沒有個把月時間,本不可能。
看到孔粹一個勁兒的幸災樂禍,余孤頗為不耐,忿忿說道:“我說孔雀你能不能說兩句?閉會死啊?!”
孔雀,正是孔粹的外號,放眼此刻的魔宗總壇,也就只有眼前倆人敢隨口這麼喊他。
“我樂意,你個傻大個管得著嗎?”
孔粹用挑釁的眼神瞟了余孤一眼,也喊了余孤的外號,然后:“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夢了好久終于把夢實現……”
他直接唱上了!
“恁娘嘞!”余孤然大怒,腦袋上青筋暴突,開始擼袖子了。
“你倆都閉!”
聞墨忽然抬手,他早來了片刻,早已不再關注大陣破損,而是注視著大陣外面的那一團巨大白霧。
大陣既然破了這麼大缺口,玄海小世界也已經消失無蹤了,魔宗總壇其實就已經和外邊的世界連通了。
是以,外什麼況,別說三人神念強橫,就是普通人用眼都能看到,當然前提是白天才行。
聞墨大長老用神念知,外邊那團白霧足有一里方圓,長久凝而不散,白霧邊界護陣的邊界,恰好堵住了這巨大破損,卻又不侵陣一。
這團白霧,很顯然是一座陣法。
盯了這團白霧半晌之后,聞墨臉上繃的漸漸松弛下來,擔憂神盡去,角兒若有若無勾起一笑容。
聞墨捻須笑道:“這是陣法。”
孔粹終于正:“傳說中的渾天迷陣無疑了。”
余孤:……
一臉懵,他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
聞墨擊掌贊嘆道:“圣主真是通天手段!”
孔粹雙臂齊,平舉握拳,同時出兩個大拇指,然后緩緩舉過頭頂:“大寫的服!”
聞墨已經踏步前行,直眼前白霧,揮手道:“走,進去看看。”
“大長老小心!”余孤大驚失。
孔粹滿臉無奈,給了余孤一個憐憫的眼神,搖頭道:“傻大個,人如其名!”
刷!
下一刻,孔粹影在原地消失,直接飛進去了。
余孤見兩人都已進白霧之中消失不見了,只好撓了撓頭,也果斷邁步跟了進去,一步踏白霧,眼前白霧盡皆消失,天地清明,頓時放松了心神。
可當他看到前面聞墨和孔粹兩人的背影的時候,卻再次心中一!
前方,聞墨大長老雙肩抖,竟似有些站不住,手按在了孔粹的肩膀上,白袍獵獵。
孔粹則是頎長形如標槍般站立,握了雙拳,一不,只是牙齒咬得咯咯響。
“不好!你們中毒了?!”
看到兩人表現異常,余孤不假思索,立即施展法,瞬間擋在了兩人前面,猛地張開了雙臂,護住兩人,如臨大敵。
然后他,愣住了。
周圍哪有什麼敵人,他的前,不過是一張石桌,三把石凳罷了。
石桌上,擺放著有:
四涼四熱八個致菜肴。
三雙長筷。
三壇老酒。
四個熱菜顯然出鍋不久,依舊熱氣騰騰,顯然剛出鍋不久;三壇老酒,也是燙好的,恰到好。
神念所及,石桌上還刻有幾句話。
青璇走啦,就此拜別。
三位叔伯,敬請用。
孔雀叔叔,不準搶酒!
余孤心頭頓時一熱!
他本不用回頭,就知道,后聞墨,此刻已是老淚縱橫,泣不聲。
孔粹則是,嘿嘿笑。
只是他眼角的淚,怎麼,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