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想到外面那群還在掙扎著求生的人,便忍不住聲高了些,“他們是因為沒有!但他們沒有富貴,不能溫飽,卻也有家人之親,朋友之義,國君之忠!”
趙含章微微含淚道:“正弟已經有了富貴,他從出生開始就站在了許多人一輩子的終點,那他就要原地踏步,一不嗎?他明明可以走得更長遠一些。”
“上天給了他良好的出,還給了他不弱于常人的腦子,那他為什麼不能轟轟烈烈,瀟瀟灑灑的去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標,做常人之不能做,立不世功績?”趙含章道:“這世上,總要有些人走在前面,不能所有人都只求溫飽一世,原地踏著不。”
趙瑚坐在原地,張了幾次也說不出話來。
“前路雖荊棘,但風景獨好。我是想要走在前路的人,程叔父也是,我想正弟也是。”趙含章認真的注視著他道:“七叔祖,您莫要阻他們父子,好嗎?”
趙瑚突然覺得很難,心里又酸又疼,還特別的委屈,他眼中迅速鋪滿眼淚,發抖的質問道:“你,你又怎知他有如此志向,而不是似我一樣,說不定他現在也都是被他父親的……”
“祖父,我愿意的,”趙正從一叢月季后跑出來,蹬蹬的跑上來,跪在趙瑚前道:“我也愿意做前路者,我不要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不要只知華服羅蓋的過一生,跟著父親讀書雖然很辛苦,但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趙瑚看到孫子,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抱著他就痛哭起來,“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不似我,只肖父,你們父子兩個都瞧不起我……”
趙含章的眼淚生生被他給回去了,目瞪口呆的看著老淚縱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瑚。
無奈的扭頭去看站在月季花叢邊的趙程,示意他趕上來安他爹。
趙程卻沒,甚至都沒看趙含章,而是靜靜地站著,沉默地看著痛哭流涕的趙瑚。
趙正小朋友也是第一次見祖父哭,尤其還哭得如此凄慘,一時也忍不住跟著一起哭,一邊哭還一邊安他道:“祖父,我和父親從未這樣想過,父親,父親雖不許我跟著您學,卻也教我要孝順您,從未在我面前說過您的壞話的,真的。”
說趙瑚壞話的全是族中的其他長輩,趙正其實記事早,三四歲的事都能記得,但大人們總覺得這麼小的孩子不會記事,也不懂事,所以就會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討論事。
趙正從小跟著父親一起住,便是父親去族學里上課,也要把他帶著。
兩三歲的小孩常常坐不住,所以他偶爾會熘出族學,在附近玩,有時候他還會自己回家找祖父玩。
說實話,趙正還是喜歡祖父的,因為在他的記憶里,祖父對他真的是極好,每次一見到他,都會給他各種東西,那時候趙氏的塢堡就已經建起來了,塢堡里有集市,趙瑚就常常到族學里他。
把他出去以后就放在脖子上坐著,扛著他就去逛集市上。
凡是他喜歡的祖父都會給他買,有時候便是他不是很喜歡,只是多看一眼的東西,祖父也會大手筆的幫他買下來。
但父親不喜他與祖父多接,就多次阻攔。
說真的,趙正小時候不解,聽那些人私底下議論,說父親不孝順祖父,他還曾的怨恨過父親。
后來他被迫跟著父親出去游學,見得多了,加之讀書,也懂事了些,這才漸漸知道,父親未必是對的,但祖父做的事更不對。
他約知道,父親很自己,所以才對他如此的嚴格,才不喜他祖父的影響。
父親一個人帶著他,也很辛苦,饒是如此,他也從不假人手,不曾疏忽他。
像寬師兄他們都很羨慕他有這樣的父親,私底下不止一次的說,若他們的父親也如程叔父一樣就好了。
游學三年,趙正心的怨恨才消失,但回家后,他又心生恐懼,他也不喜歡父親和祖父這樣的關系,可他是晚輩,又沒有開口的權利,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在祖父和父親的教育相悖時,他甚至不知該選哪一邊,似乎不管選哪一邊都是錯誤的。
他既想輕松一些,跟著祖父快快樂樂的玩鬧;又不想父親失傷心,而且,有時候,讀書也很快樂,他兩樣都不想放棄。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在糾結,可聽了三姐姐的一番話,趙正便知道自己更想要怎樣的生活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抬頭和祖父道:“祖父,雖然有時我也想與您一起玩,但我更想有所就,名揚于世。”
趙瑚哭得太厲害,這會兒還沒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就一一的問他,“你想有什麼就?”
“我想和三姐姐一起平定世,讓治下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趙瑚一下神志回籠,他忙拽住他道:“你跟著你阿父在后面教書育人,幫縣衙算算東西,跑跑就行,可別上戰場。”
“平定世是大人們做的事,你這小胳膊小能做什麼?”
趙正不甘的道:“永族兄十二歲都能上馬殺敵,我為何不能?”
“你能和他比嗎?他沒腦子,只有一力氣,可你卻是有腦子的……”
趙含章不高興了,重重地咳嗽一聲,眼神危險的盯著趙瑚道:“七叔祖,你說誰沒腦子?二郎怎麼沒腦子了,他只是不識字而已,腦子好著呢。”
眼看他們要吵起來,趙程這才走上前來,對趙含章點了點頭后對趙正道:“去給你祖父打盆熱水來。”
趙正悄悄看了趙含章一眼,見眨了眨眼,這才起退下去。
趙含章也起,對著父子倆行一禮后退下,將空間留給他們父子。
趙正沒走遠,正站在不遠將臉上的淚水干凈。
因為他年紀小,趙含章很憐惜他,還給他指點沒干的位置,然后問道:“不是讓你們準備準備去汝郡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本來我們都點好了人要走了,但銘伯父突然派人來找我們,讓我們再回家一趟,他有事和父親說,我們就回來了,不過其他人先往汝郡去了。”
一回來,下人就帶他們往這邊來,他們還以為趙銘在這邊呢,誰知道坐在亭子里的卻是趙含章和趙瑚。
原來是趙銘。
趙含章呼出一口氣,突然眼睛睜大,抬起手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僵的扭頭去看被丟在亭子里的公文,不知道此時進去拿公文,會不會打斷他們父子倆的談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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