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雨在四月中下旬時又收到了馨鈴公司打來的第一筆分紅。

　這是在上學期時偶然的小創意被設計部采用, 只是用在夏季某一款連上作為點綴。還驚喜的，在知道馨鈴公司設計部都有哪些人才后，一度覺得可能這一份兼職就到此為止了, 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被采用的一天。不過因為只是子上的一點點綴，按照合同上的分紅比例，現在也只拿到了一萬多塊。

　這一萬多塊給了很大的信心，收到錢的第二天就去駕校報了名。

　對于這一點孟聽雨還痛苦的, 雖然算不上馬路殺手，可駕考要來第二次，是想想都忍不住嘆息一聲了。

　想多賺點錢最好在實習前就能有一輛屬于自己的車，想開車帶爸媽出去兜風, 去近郊游玩。

　這樣看來, 未來的日子還是很有盼頭的！

　就在孟聽雨在刷科一的題庫時, 竟然收到了方以恒發來的短消息。

　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但他的號碼是記得的, 也永遠不會忘記。

　的手機號從來就沒換過，還是跟方以恒一起去營業廳選的號。他們兩個人的號碼很相似，只有兩個數字不同，所以他的號碼一看就記得。

　方以恒：【現在有空嗎？如果方便的話, 我有點事想向你咨詢。】

　他們分手時也不太愉快。

　過去有多喜歡他, 分手的那一刻就有多失, 不只是對他失, 更是對自己失。

　那時候離高考也沒幾個月了，如果不是父母殷切的盼在支撐著, 可能都無法振作起來, 每天著自己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什麼都不想, 只想書本上的知識點。背地里也不是沒有哭過，在最傷心的時候，甚至在懷疑，究竟能不能走出來，以后還能喜歡上別人嗎？

　可是，彼時認為那樣濃烈的喜歡，在很多年后回憶起來，也會忍不住會心一笑。

　好像有點高估自己了。

　從來都不是一期一會的專人，在上大學一個多月后，就喜歡上了徐朝宗。

　現在想起來，也不太記得方以恒后面有沒有再聯系，也許也聯系了，但被刻意忽視了。一來，那會兒心里眼里都是徐朝宗，本不會跟前任再有什麼集，二來，即便已經不再喜歡，那時候年輕稚的也做不到可以心無芥地，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跟他如同老朋友一般寒暄。

　如今跟方以恒的種種，對而言，不是一兩年前的事，而是長達近二十年。

　二十年彈指一揮間，雁過無痕。早就全部都已釋懷。

　孟聽雨回復了他的短信：【有空，有什麼事嗎？】

　方以恒：【方便接電話嗎？】

　孟聽雨回：【好。】

　下一秒，的手機響了起來，接通后，方以恒那帶著幾分低沉的嗓音從那頭傳來，“聽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能找誰幫忙，以前的老同學的聯系方式我都沒保存。”

　孟聽雨笑了聲，“沒事，有什麼事你說吧，我聽著呢。”

　方以恒簡單地跟孟聽雨說了下高考志愿的事。

　他想上的是全國非常有名的醫學院，就在這幾年，這所醫科大學跟燕大合作，八年制的臨床專業也被納到了燕大的招生計劃中。

　他其實也在猶豫，因為這所醫學院本科就只有臨床醫學院和護理學院，這也算是限制了高考生的選擇。

　方以恒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說話很有條理，不疾不徐，邏輯思維又縝，跟他流是一件很愉悅的事。

　孟聽雨也聽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幫你找一下歷來招生的分數線，還有臨床專業的一些資料是嗎？”

　方以恒遲疑著開口，“好像有點唐突了，但我現在也沒什麼時間上網。聽雨，你要是忙就算了，我問我們老師也一樣。”

　“沒事。”孟聽雨笑著問，“我只是有點好奇，你怎麼會想學醫。”

　方以恒頓了頓，還是沉默。

　孟聽雨也不方便追問，便道：“我也不忙，放心，我去幫你查查，也問問看有沒有了解這方面的學姐學長，你等我消息。”

　方以恒似是松了一口氣，“好，謝謝你。”

　“不用這麼客氣。”孟聽雨說，“我們也是老同學嘛。”

　站在教室外面長廊的方以恒倏然頓住，臉上的笑意凝滯，他攥了手機，神落寞，語氣卻還是跟剛才一樣溫和，“恩，好。我等你消息。”

　方以恒等那邊掛了后，才收好手機，重新回到教室。

　剛坐下來，坐在他前桌的生扭過頭來，一臉歉意卻又好奇地說，“方以恒，我剛才不是故意聽你講電話，就是路過聽了那麼幾句，你真的要學醫嗎？為什麼要想當醫生啊？”

　方以恒翻了一頁書，拿起鋼筆，在本子上記下來了今天這個日子，后抬起頭來，目平靜地回，“因為有人喜歡。”

　雖然早就忘記了，那也不過是當初的戲言。

　但他沒忘，這就夠了。

　*

　五一前幾天，孟聽雨就陷了惴惴不安的狀態中。

　放假前一天，下午還有課，但還是主跟老師請了假，收拾好行李回了趟家。

　現在才下午三點多，放心不下，提前出門走去母親的單位。父母雖然都是普通職工，但在單位上了幾十年的班，混了老資格，像他們這樣的單位，這個年紀就只是理一點瑣碎的小事，也不存在什麼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幾十年的老同事，都是誰的事兒忙完了，誰家里有事，就可以提前下班。

　孟聽雨沒進去，就只是在門衛室等著。

　幾個門衛都是快退休的老大爺，說是看著孟聽雨長大也不夸張。

　差不多四點半的時候，孟母提著包從辦公樓出來，看到兒在門衛室還很驚訝，母倆親親熱熱地挽著手走出單位大門，孟母還在納悶，“今天怎麼回事啊？”

　孟聽雨甜甜地說，“來接親的母上大人下班呀，順便帶您去逛個街，晚飯就讓爸爸自己解決好了，媽，我賺了錢，請您去吃好吃的！”

　孟母自然是被逗得眉開眼笑。母倆關系極好，孟聽雨一直都覺得，最最幸運的是有了這樣無條件支持的母親，前世要跟徐朝宗在一起的時候，母親沒有反對，只說喜歡就好，后來要跟徐朝宗離婚，母親勸過幾次，在知道心意已決時，也只是嘆了口氣但依然同意，并且告訴，無論未來如何，家里始終都會有的房間，的一張床，的一碗飯。

　母倆走在路上，孟母還在琢磨著要不要帶兒去百貨商場買幾套新服，孟聽雨的神看似尋常淡定，實則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來。前世母親的一直都很好，后來即便有甲狀腺結節，但穿刺結果是好的，也算是有驚無險，除此之外便是這一回了……

　記得很清楚，前世這一年五一的前一天，本來跟徐朝宗約好了要去游樂園夜場，票都買好了，結果剛上車沒一會兒，就接到了爸爸打來的電話。原來是媽在下班路上被人了錢包，媽很快反應過來，卻在追小的路上沒注意重重摔了一跤骨折住院。

　傷筋骨一百天，確實很罪。

　孟聽雨膽子也沒有那麼大，又在提防著隨時會遇到的小，也是有些慌。

　“聽雨，你在看什麼？”孟母當然也察覺到兒的張，也下意識地四張起來，“這是怎麼了？”

　正當孟聽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時候，孟母在看到前方來人，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轉移，還主跟那人打了招呼，“小徐，你怎麼在這？”

　孟聽雨詫異地抬眸。

　果然前方不遠，穿著白黑的徐朝宗正朝著們走來。

　一個對視，也明白了他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徐朝宗本來都快忘記了這件事，還是前不久同系的一個學弟騎車被撞，他聽人說了幾句骨折什麼的，猛然記起了這一件事。前世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岳母骨折住院，那天還是他陪著六神無主的孟聽雨去的醫院，雖然那會兒他跟孟聽雨的關系長輩們都知道，但他還沒有正式登門拜訪，于是，他只在醫院樓下的花壇等。

　過了半個多小時，眼淚汪汪地出來，撲進他懷里，說好心疼媽媽。

　平心而論，岳母對他好得無可挑剔。他有一段時間總是熬夜加班，岳母每隔幾天就過來為他們燉一次湯，對他也是關懷備至，那一句待他如親子并不是夸張。他跟孟聽雨在辦理離婚手續時，岳父偶爾還對他橫眉冷對，岳母卻一如既往的溫和，私底下還對他說，夫妻緣盡雖然可惜，但到底當了家人多年，以后有什麼需要幫忙搭把手的，也別跟他們客氣。

　這回徐朝宗面對孟聽雨的打量跟注視，竟然罕見地難為起來。

　他其實是不希誤會的，誤會他是為了討歡心來提前預防岳母到小。

　他這個人的確很卑劣，這點他也認，但天地良心，他今天過來，純粹只是不想岳母再次傷，他什麼都沒想。

　孟母肯定是記得徐朝宗的，畢竟是在小姑子家都到過幾回，后來徐朝宗還特意給孟父送手機到家里。

　徐朝宗慢吞吞地走近們，禮貌地喊了一聲，“阿姨，好巧。”

　孟母樂呵呵地說：“小徐，你來這邊是有事啊？”

　孟聽雨很見徐朝宗這般詞窮的模樣。

　也不會誤會他是別有用心，兩人在一起多年，對徐父徐母是什麼，想必他對父母也是什麼。

　雖然現在重生了，跟徐朝宗也沒有任何關系，跟徐父徐母更是沒關系，但如果知道徐父徐母要面臨什麼事，想也會盡所能幫他們規避。

　徐朝宗支支吾吾地，“就是路過這邊。”

　說完這話，他又忍不住看向孟聽雨。

　這段時間，他算是狠狠地驗了一把輾轉反側是什麼滋味。怕惹煩，不敢頻繁地出現在面前，連短信也不敢發太多，他估著一個星期發一條就差不多了，電話嘛，一個半星期打一次。每次他發了短信后，就等著的回復，明知道不會回，但在手機振時，會迫不及待地拿出來，結果是垃圾短信，這樣一瞬間心提到嗓子眼，下一秒又沉沉落地的覺，他反復品嘗，卻也無可奈何。

　除此之外，他還要重點提防那個袁曜的人。

　孟聽雨只是挽著媽媽的臂彎，低垂著眉眼，不與他對視。

　孟母也是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沒來得及打探，遠遠地就有人吆喝著“抓小”，他們三人措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穿黑服的瘦小個從他們邊嗖地一下溜走。

　被了錢包的老太太氣吁吁、哭天喊地，“抓小啊抓小！他了我的錢啊！殺千刀的小崽子！！”

　“大家幫幫忙啊！！”

　路過的行人都停下腳步，但都猶豫著。主要是這一片，這個點既沒下班又沒放學，年輕人太了，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人，誰也不是健步如飛，誰也不是氣壯如牛，要不要見義勇為還得掂量掂量，就怕把自己給折進去，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孟聽雨已經放開了挽著媽媽的手。

　就要沖上去去抓小。抓不到那是一回事，但不愿意就只是作為局外人在一旁看戲。

　前世的今天，何嘗沒有慨為什麼那條街人也不，就是沒人幫幫媽媽呢？

　徐朝宗好像知道要做什麼一樣，臉上頗有幾分無奈，他一向都沒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敢因子，相反他骨子里還很自私，人生信條也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能做的就只是保護自己以及邊的人。

　他抬腳，擋在孟聽雨旁，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果斷下外套塞給。

　深深地看了一眼后，便扭頭猶如一支出來的箭矢般沖去追那小。

　風呼嘯而過——

　這一剎那，他竟然回到了那個晚上。

　他們兩個人坐在花壇上，靠著他肩膀碎碎念，“徐朝宗，你說為什麼都沒人幫我媽去追小啊？好吧，這也不能怪別人啦。那，徐朝宗，如果你到這樣的事你會幫忙嗎？”

　“你希我幫忙嗎？”他問。

　抬起頭看向他，眼里好像有璀璨的星星，“你會嗎？”

　你會。明明是在問他，眼神跟語氣卻很篤定，相信的人勇敢且無畏，是最好最好的人。

　我不會。他最厭惡與他無關的人和事給他帶來麻煩。

　你會。此刻，站在街頭的樹下拿著他的外套看向他，對嗎？

　是的。

　我會。

　徐朝宗在心里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