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九月, 夏天的暑氣還沒完全消退，公司里的單子已經接到手。

　祁淵家的意大利家和壁紙全都到了，沈逸矜有意拖一拖, 借著工作多，將他家的工期往后延了又延。

　而的按椅也一直沒時間去商場看，便在網上訂了一臺。

　這天, 沈逸矜去一個客戶家的裝修現場，和客戶涉裝修問題, 結束時天已經黑。

　打電話給夏薇，問晚飯怎麼解決, 誰知夏薇說，遇到了老同學, 在外面吃飯了。

　沈逸矜便想著自己也在外面隨便吃點吧, 這麼巧，有電話進來, 是流公司的, 說是送按椅來了。

　這下也不用吃飯了, 打了個車便趕回去了。

　進了小區, 下了車，沈逸矜一路往家跑，們住的是多層, 沒有電梯, 住六樓。

　一口氣跑進單元門，跑上五層半的時候，沈逸矜抬頭對上一雙深眸, 是祁淵。

　松了口氣, 靠著墻大口息。

　祁淵走下來扶住：“別著急, 已經到家了。”

　沈逸矜是怕送貨的人等急了，才一路跑上來，可是看到祁淵，莫名其妙地安了心，沒來由得會相信他會幫自己理好。

　按椅很大，差點連門都沒能進去。

　餐廳是放不下的，的房間也放不下，最后沈逸矜轉了一圈，將臺的晾架收了，指揮著工人搬到那里去了。

　太龐大了，按椅就位后，臺頓時仄。

　沈逸矜拍著腦門想，自己當時訂貨的時候看過尺寸的，難道是外包裝超出了自己的預估？

　可等外包裝拆開，出廬山真面目的時候，沈逸矜“誒”了聲：“這不是我買的。”

　雖然和買的那臺是同個牌子，但是那個是基礎款，便宜，眼前這個卻要六位數，是豪華頂配，是目前世面上最貴的按椅，在網上見過。

　工人們愣了下，祁淵說：“我買的。”不給沈逸矜反應的機會，他又說，“去找個接線板，通上電試試。”

　沈逸矜想起來了，男人說要送賠罪禮的，就是面前這高級智能的散發著皮味道的龐然大。

　沈逸矜找來一個接線板，祁淵把工人們都打發走了，連包裝都讓他們帶走了，這是一點也不給退貨的機會。

　祁淵手接好電源，站起，朝沈逸矜出一只手，邀請的姿勢：“來，試一下。”

　沈逸矜睇他一眼，沒給他手，自己直接躺了上去。

　機啟之后，背上一陣意，沈逸矜本來還有些抗拒的心，忽然之間被這片意一下子全碎了。

　好吧。

　承認自己是個俗人，這樣的賠罪禮，喜歡。

　沈逸矜說：“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祁淵站在旁邊，笑了，沈逸矜這姿態和口吻頗有王的風范，他不惜吝嗇將自己卑微到底，彎下腰說：“那，賞我一頓飯，可還行？”

　沈逸矜猶豫了好一會，才轉頭說：“行，出去吃嗎？”

　“就在家里吃吧，簡單點。”

　祁淵看眉目里有些許疲憊，不想再出門折騰了。

　“那外賣吧，想吃什麼點什麼。”

　沈逸矜以為男人替自己省錢，也樂得省錢，手里按了暫停鍵，從按椅里起來，去拿手機。

　祁淵卻攔住了：“我不喜歡吃外賣。”

　“那你想吃什麼？”

　“家里有什麼？”

　沈逸矜去廚房看了看，做飯是來不及了，也沒有菜，屜里找到一卷掛面，拿了出來：“面條吃嗎？”

　好像太寒磣了，但是祁淵跟進來，說：“吃。”

　沈逸矜還是有點猶豫：“我下面不好吃。”

　祁淵忽而輕笑，低低一聲：“好吃。”

　那聲笑帶著某種狎昵，很不正經的，說得絕不是面條。

　沈逸矜兩秒后才反應過來，恥地了聲：“祁淵。”

　祁淵挑眉，狹長的眼尾輕輕一掀：“我來下吧，我下面很好吃。”眼里含了一團笑意，在深褐眸子里風流轉，像化不開的濃霧。

　沈逸矜被他笑得耳滾燙，耳垂上紅得要滴，可男人洗手挽袖，起鍋燒水，作一不茍，好像全是自己一個人想。

　“下吧下吧，你想怎麼下就怎麼下。”沈逸矜放下面條，轉就走。

　“那你喜歡一點，還是一點。”祁淵追著的背影問了句。

　沈逸矜：“……”捂了耳朵走。

　后來，祁淵端出來兩碗面，里面用了豆瓣醬，香味四溢，上面還有兩個煎蛋，碗里還有一小撮香菜和辣椒醬。

　沈逸矜吃了一口，贊道：“不錯啊。”

　祁淵笑：“我說了我下面很好吃。”

　沈逸矜正喝著湯，被他這一說，嚨里嗆了口，連連咳嗽，臉上迅速飛了紅云，額上冒出點點汗滴。

　“慢點。”祁淵了紙巾給，拍了拍的后背，又去房里開了空調，隨手從床頭柜上拿來了折疊扇，給扇風。

　沈逸矜咳得停下來，狠狠睨了他兩眼。

　祁淵也不敢再逗了，坐回自己座位，一手握筷，一手打扇，陪著慢慢吃。

　沈逸矜吃飯慢，祁淵早就知道了，以前在世首府，兩人一起吃飯時，祁淵總得放慢速度等。

　現在，沈逸矜這一嗆一熱，還得提防男人又說出什麼雷人語錄，吃得更慢了。

　祁淵也不急，就邊吃邊找話和聊。

　他問：“我家裝修是不是還沒做完？”

　沈逸矜嗯了聲：“你家的家都到港口了，一直沒去提。”

　祁淵：“為什麼不提？”

　沈逸矜解釋：“想省點事嘛，現在公司忙，工期排不過來，我著提貨期限，等最后一天去提，直接提去你家，省得提回公司倉庫，占地方又費人工。”

　祁淵笑了，抬手越過桌面，了下的臉：“有你這麼會算錢的老板娘，不發財都不行？”

　臉蛋的作完全出于本能，自然而然地就去做了，像以前兩人在一起的很多時候一樣。

　完了，祁淵才忐忑地去看沈逸矜的臉，怕不高興，好在沈逸矜只是愣了下，瞪了他一眼，沒出言責怪。

　祁淵悄悄揚了揚眉。

　餐廳還是那個餐廳，又小又局促，不過今晚只有他們兩個人，暖黃燈下，顯出幾分溫馨與熱。

　面吃到一半，祁淵熱得汗流浹背，他了紙巾了額上的汗。

　沈逸矜看他一眼，卻不巧正看到他在解襯紐扣，本來領上就解了兩個，男人現在又解了第三個，那金屬暗啞的紐扣在他指尖輕巧彈開，塊壘分明的線條若若現。

　沈逸矜清澈眼眸閃了下，祁淵察著的神，修長手指不聲地往下移，又解開第四個扣。

　“祁淵。”沈逸矜出聲制止，“這是我家。”

　祁淵脊背筆直地坐在折疊椅上，理所當然：“怎麼？我熱。”手里將一張汗了的紙巾用力砸在桌上，就差直接說，就是你家我才這樣的。

　沈逸矜避開視線，埋頭吃面。

　祁淵卻似乎不打算放過，拎了拎襟，扇子搖得嘩啦啦響，心想說在仙溪鎮每晚去酒吧漢得不是很上頭的嗎？怎麼現在他送上門來，倒好像他欺負似的。

　他拉著說話：“我聽聞哲語說，你要買房子？”

　沈逸矜低著頭，嗯了聲。

　祁淵又說：“怎麼不找我？”

　沈逸矜這才抬頭：“我為什麼要找你？”

　祁淵掀了下領，深邃的鎖骨上一層薄薄的汗，在燈下泛出晶瑩的芒。

　他下頜微抬，上半偏側桌沿，有那麼點自薦的意味，說：“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和那麼多樓盤，你隨便選，我可以給你折扣。”

　說自薦太斯文了，就他現在這妖孽樣，說引，也一點不為過。

　沈逸矜目有點飄，但很克制地，盡量不看他，說：“我不喜歡欠人人。”

　一句話，劃清界線，和他之間已經沒關系了，再怎麼引都沒用。

　祁淵挑了挑眉，算了，來日方長，重新扣回兩個扣，恢復了矜貴模樣。

　不過他又開始了另外一套，他說：“你要是抱著這個想法，是怎麼做生意的？”

　沈逸矜抬頭，與他對視：“什麼意思？”

　左手自然地放在碗旁邊，右手握著筷子，問過來的時候，左肩膀傾斜，腦袋偏側，臉上表無辜又詫異。

　這麼巧，和祁淵了鏡像姿態。

　就像和他照鏡子，兩人面對面一模一樣的作。

　如果對方不是在意你，是做不出來的，這是一種完全不由自主的潛意識行為。

　被祁淵發現了，他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麼突然，就剛才他還在想沈逸矜如果一直這麼排斥他，他還能從哪里下手？

　他看著，心兒得好，真想放聲笑一會，但最終他還是斂住了神，沒有挑明，也沒有表達興，臉上反而繃了，繃出了些許認真，是那種談事的認真。

　他大概知道了這是沈逸矜興趣的話題，他說：“生意生意，生得就是意，那個‘意’可不就是人？做生意就是到施人，攢人，欠人，還人。沒人做什麼生意？”

　他心里很清楚，沈逸矜理智大于，即使對自己有心，也只會任其埋葬。

　今天他是托了按椅的事來的，而以后如果沒有合理的借口，那他可能再接近不到，可能將會永遠被關在心門之外。

　祁淵放下的扇子又打開，朝著沈逸矜搖起來，和大談生意經。

　他循循善，說：“你要是不喜歡欠人人，大可禮尚往來，別人幫了你什麼，你回請一頓飯，送點小禮就行了。人就是要互相利用，互相虧欠，用多了，欠多了才有那味兒。”

　沈逸矜看了看他，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單聽他的言詞好像是這麼個理，可是這個話從祁淵里說出來總有點怪怪的，他不是最不講人，最冷的人嗎？

　祁淵見神微，話鋒一拐，又說：“就說我們兩個好了，就算沒了那層關系，但是我們還可以有很多其他關系。”

　“你給我裝修房子，我是你的客戶。你還有西江郡的份，也算是和的東。我們生活在一個城市，生活圈多多有些重疊，保不齊將來我們還會有些別的關系。”

　“這麼多關系擺在這，你說我們怎麼可能以后像兩個陌生人一樣，老死不相往來？”

　沈逸矜放下筷子，面吃完了，湯也沒剩，男人迫切得想在心里爭一席之地，終于回過味來了。

　將手收回，放在了大上，四手指攥拳握住自己的大拇指。

　這是一個自我保護的作，祁淵看著，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

　但沈逸矜又將上半微微往前傾，對上男人的視線，說：“你說的我都懂，我就是不想和你再發生上的事，如果你能和我只做朋友，就普通的那種，我是歡迎的。”

　祁淵眼皮子猛地跳了兩下，心里直嘆太好了，他心的姑娘是勇敢的，不是固步自封的，是愿意走出來，接納新事的。

　祁淵笑，朝沈逸矜搖著的扇子更輕快了些：“那我以后能來蹭飯嗎？”

　沈逸矜從他眼里看到一類似勝利的喜悅，正了正臉，警告他：“如果你是想借普通朋友對我溫水煮青蛙，那這個朋友我還是不會要的。我要的是干干凈凈的普通朋友關系，不帶一點點男之的那種。”

　祁淵微怔了下，若有所思：“就像聞哲語和陳嘉遠那樣對你嗎？和你建立另外一種關系，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