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麒因前朝之事焦頭爛額, 這幾日也顧不上孟清詞，可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與丹雅兩人商量逃離之策，然含章殿中幾乎都是趙麒的心腹, 且隨著朝局越來越不利于趙麒, 含章殿守衛越發森嚴, 連清詞借口去看嘉公主，都不再被允許。

　到后來，的心反而平靜下來, 大不了，一死而已。

　無論如何, 這一世，已比前生好轉許多, 不是嗎？

　紜兒仍然活著，還將有自己的孩子，也走出宅門, 有了一段短暫卻不一樣的人生。

　這已然足夠。

　趙麒來時，清詞正在看一個宮人繡花，初夏的灑在上，眉目和，角噙著淡淡的微笑。

　因這一刻的好與安寧, 趙麒忽然駐足，他有些恍惚地想起了時, 溫的母親，慈的父親, 一家三口, 在啟祥宮如尋常百姓的日子。

　痛徹心扉不過如此, 他曾以為自己是父皇最的孩子，而如今，往昔的慈卻不吝是最大的嘲諷。

　宮人看到一臉沉的趙麒，惶恐地跪下請安，清詞亦起行禮。，

　趙麒喝了一聲：“都出去！”

　丹雅吸了口氣，有些張地看了眼清詞，清詞搖了搖頭，示意們趕出去。

　瞧得出，趙麒正在盛怒之中。

　待屋中只有兩人，趙麒盯著孟清詞，慢慢走近，周赫然散發出一冷意。

　清詞靜靜看著。

　猝不及防，趙麒手，將人一把拽進了室，清詞一陣暈眩，待反應過來，已被趙麒到了床上。

　他將錮于手臂之間，俯看著一瞬間蒼白的面，語氣森森，手卻是溫地在的臉頰上，沿著側臉廓流連而下，落在纖細的脖頸之上：“阿詞，詔是不是你拿出去的？”

　“是嘉要你這麼做的麼？”

　清詞定定看著趙麒，良久，笑一笑，輕聲反問：“詔？什麼詔？我和公主每次說的話，不都有宮人一五一十稟報您麼。”

　趙麒將信將疑，目細細逡巡的神，不放過的每一寸反應，直到在清澈平靜的目里一無所獲。

　他的臉慢慢和緩，雖眉目間戾氣仍在，可語氣已然輕：“阿詞，你可知，這含章殿一進，不管朕沒你，你都已經是朕的人了。朕生，你生，朕死，你死。”

　“永遠不要背叛朕。”

　與趙麒之間，何談信任？何談背叛？

　清詞目里忍不住帶了嘲弄之意，側過臉不想看趙麒。

　在這樣暗洶涌的對峙中，趙麒驀地低頭，扯開清詞的襟，不顧的驚呼和掙扎里，在那雪肩頭狠狠咬了一口，抬頭看著滿面痛的，緩聲重復了一遍：“永遠不要背叛朕。”才起離去。

　丹雅撲到床前：“姑娘，您怎麼了？”卻在看到清詞肩上如月牙一樣的傷口，已滲出了時，驀然呆住了，訥訥道：“是陛下麼？”

　“奴婢去找藥。”

　屈辱的覺涌上心頭，清詞眸中浮現一層淚霧，待丹雅敷好藥，攏上衫，抿了，子卻不住地發抖。

　趙麒的瘋狂亦嚇住了丹雅，低低道：”若陛下知道......“

　四目相對，兩人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憂慮之.

　......

　午后，趙麒忽然將后殿的宮人都拿去慎刑司審訊，丹雅也在其中，清詞試圖阻攔卻無濟于事，眼睜睜地看著丹雅僅僅以口型說了“放心”二字便被帶走。

　趙麒必然對已有所懷疑，不確定丹雅能不能熬過慎刑司的刑罰，亦不確定，趙麒若是得知做了什麼，會怎樣折辱。

　坐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流云，一直坐到夜降臨，殿中被黑暗籠罩，卻沒有宮人如往常一樣進來掌燈。

　死水一樣的寂靜，是風雨來的前兆。

　清詞忽然皺眉，因聽到夜風中傳來越來越近的廝殺之聲。

　殿門猛地被推開，兩個子形的人提著燈匆匆進來，一人摘下風帽，燈映照清秀而沉靜的臉龐，赫然正是崔瀅。

　道：“阿詞，我帶你走。”

　“為何？”清詞一怔。

　“沒有人能到了趙麒的刑罰，阿詞，我知道詔是你拿的。”崔瀅直接道，雙眸一眨不眨看著。

　清詞不意外能猜得到，但意外的到來：“若這樣說，是我害了趙麒，間接也害了你，你為何救我？”

　為何救？

　其實也不知原因，或因那的愧疚之意，或因那一日的剖心之談，或因那一句“他，配不上你。”，也或因，這世間知音難尋。

　世人都道趙麒是天家貴胄，能嫁與他，是的福氣，這世間男子，有幾個潔自好？祈王府鐵打的正室流水的妾室，又何況趙麒于人前，一向待這正妻溫和尊重，便是有怨，都無法說出口。

　可崔瀅，亦是有有的人，論才華眼界見識，自信不輸于趙麒，卻只因是崔家兒，便不得不為這一場利益聯姻之下的犧牲品，沒有人問過的意愿。

　崔瀅默了默，并未回答，而是催促道：“快，金吾衛換崗的時間只有一刻。”解開上的外，扔給清詞，簡短道，“穿上我的裳，我已安排好，凡霜會帶你出宮。”

　清詞從的話里聽出了別的意思：“我們不是一起走？”

　崔瀅角勾出了笑意，眼中卻閃著細碎淚：“阿詞，我是世人皆知的祈王妃，我無可去，與趙麒生死與共的人，只能是我。”

　你不能和我搶。

　這一生已然如此寂寥，我總要擁有一些什麼，哪怕再不堪，再不屑。

　“我不能這樣做，”清詞斷然拒絕：“趙麒回來會殺了你。”

　“他已是強弩之末，便是不看夫妻分，我后還有崔家，他不敢我。”崔瀅催促道：“凡霜，服侍孟夫人換上服。”

　凡霜含著淚懇求：“孟夫人，時間來不及了，若再拖延，陛下回來，娘娘也會暴。”

　清詞不。

　崔瀅嘆了口氣，握住的手：“方才你問我為何救你，其實我私心里亦有一事，眼下形來看，趙麒必敗，崔家也會倒，屆時，請你看在這一晚相救的分，保住我年邁的母親，免牢獄或流放之苦。”

　“若你因趙麒而死，蕭臨簡的怒火，會將祈王府和崔家燃燒殆盡，誰也無法保全。阿詞，這個理由你能接嗎？”

　為清詞扣上衫，肅聲對凡霜道：“記住我方才叮囑你的，務必保證孟夫人的安全。”

　“您放心。”凡霜鄭重頷首。

　崔瀅灑一笑：“阿詞，我既來了，便是決心已下，傷或者猶豫都是對時間的浪費，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快走。”

　清詞被凡霜拽走，到了門口，忽然駐足回頭，深深道：“娘娘，多謝您，也請您保重。”

　“正如您自己所言，不要因他做無謂的犧牲。”

　門被重新闔上，兩人的腳步已漸行漸遠，崔瀅才起，坐到清詞方才的位置，閉上眼，徐徐舒了口氣，許久沒有的如釋重負的覺，讓幾乎要微笑著落下淚來。

　殿中彌漫著帝王所用的龍涎香獨特濃郁的氣息，其中若有若無清甜的柑橘香氣隨著孟清詞的離去而消失。想，趙麒啊，既然我這一生，想得到的都沒有得到，那你，也將求之不得。

　但我對你，終是狠不下來。

　......

　凡霜對宮中的形極為悉，手持令牌，帶著清詞避開巡邏的錦衛，走過曲曲折折偏僻的小徑，卻在臨近宮門不遠的正儀殿前，聽到今夜宮城已被大軍包圍的消息，此時宮門大羅神仙也開不了。

　凡霜面凝重，拐到一被竹叢遮掩，極不起眼的角門，輕輕叩門，這似乎是一個信號，兩聲一停，一共三次。

　無人應答。

　如是重復了兩次，凡霜面變了，喃喃道：“不可能，人呢？”

　清詞問：“是有人在這里接應你？”

　凡霜連連點頭，惶急道：“是夫人的人，絕對可信。”

　清詞皺眉，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道：“是很可信，所以朕索把他殺了”

　這聲音無比悉，近來日日夜夜在耳畔響起，如惡魔的低語，兩人倉皇回眸，便見一群人擁著趙麒，不知何時已站在們后。

　趙麒仍然穿著明黃的金龍團花朝服，卻像是經歷了一場鏖戰，頗有些狼狽，他披頭散發，手持長劍，好整以暇地看著清詞，清詞目淡淡掠過他，落在他的長劍上，以及滴落的滴上。

　心中一驚，駭然抬頭：“你殺了崔瀅？是你的妻子！”

　趙麒手徐徐過如秋水般的劍鋒，無謂道：“是又如何？”

　清詞想不到趙麒是如此無無義之人，此刻悔恨至極，悔恨因一己私心，求生之連累崔瀅，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淚，張了張口，徒然道：“是一心為了你啊。”

　崔家會沒落，但罪不至死，之所以放我走，終究還是為了你啊！

　趙麒漠然道：“背叛朕的人，都該死。”

　月下，他朝清詞走近，出手來：“阿詞，過來。”

　他的聲音稱得上溫和，卻令骨悚然，清詞不覺后退了一步。

　趙麒的劍忽然一提，直沖的心口而來，既知趙麒殺意凜然，索不躲不避，劍鋒卻掠過的耳旁，直點在凡霜咽上。

　凡霜臉煞白。

　“別殺！我隨你走。”千鈞一發之際，清詞決然道。既不能逃，便不能再害了旁的人，畢竟，崔瀅已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