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永福寺, 兩人之間的氣氛顯而易見沉默下來。

　清詞微，待要向長歡解釋，可與他之間的關系如今算什麼呢，這樣想來, 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長歡神依然淺淡悠然, 一雙素日里總是帶著笑的桃花眼, 卻因著旁子的長久緘默，而漸漸烏云翻涌，他知并未完全將蕭珩放下, 卻不知待他如此深義重！只能求一個的平安符，他沒奢為他求, 為父母親人，為自, 他都能接，可便是和離之后，也只是為他而求。

　他這般想著, 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卻聽到后面清詞“哎喲”了一聲，他下意識地回頭，見坐在臺階上，捂著左側腳踝, 神痛苦。

　這一側腳踝是那次在宮中，中了什麼香夢遲, 從窗上跳下去錯了一下，當時便青腫了一大片, 后來雖是好了, 但偶爾會作痛, 方才走路的時候心不在焉想著事兒，踩空了一階，自己都聽到“咔嚓”一聲，這次必是妥妥地崴了腳了。

　便聽長歡返回責備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清詞本來就是怕疼的那一類人，長歡不安反而責備，加之腳踝鉆心的痛，清詞的眼圈立時紅了，氣道：“不要你管！”

　說著便掙扎著要起，長歡長嘆了一聲，手將抱了起來，一言不發朝著山下走去。

　清詞輕呼了一聲，見路邊行人都朝這里看過來，急道：“你快把我放下來！”

　長歡笑了笑：“你覺得你能自己走？”

　清詞啞口無言，但又實在不了路上各人打趣的目，雙頰越來越紅，索將頭埋在長歡懷里裝死，聽著他一下一下安穩有規律的心跳，才慢慢平靜下來。

　長歡垂頭看，與他相，更多的時候是把他當共事的同寅，談得來的朋友，輕松隨意，只除了昨晚，在他面前都是言談自如的，但從他的角度，看見那玫瑰的耳垂，聞到上若有若無清甜的香氣，適才的郁悶一掃而空，邊不可抑制地勾出一抹極耀眼的笑容。

　直到進了馬車，長歡才將放了下來。

　清詞方才只顧著，坐下后又覺出腳踝的疼痛難忍，忍不住悶悶哼了一聲。

　長歡本來有所顧慮，吩咐車夫加快速度送去醫館，但見臉煞白咬著，疼得眼中淚閃爍，揚聲吩咐車夫慢下來，靠近低頭道：“得罪了。”

　“不用......”清詞微弱道，腫痛的腳踝往角了，便是已有心和長歡去接，也沒接驟然變得這麼親。

　長歡輕嗤道：“孟清詞，你什麼時候也這般迂腐了？” 說著他把的左腳抬到膝上，褪下了的鞋子和羅，又將的子往上堆了堆，出半截纖細致又白到發的小，高高腫起的青紫腳踝便格外目驚心。

　原本還要與他反駁的清詞忽然失了聲，長歡垂著頭，比還濃許多的睫閃了閃，目停留在的腳上。

　堪堪退去的暈紅又染上了雙頰。

　“不能耽擱了，要正骨。”長歡道。

　清詞一愣，長歡的手已落在的小上，打著圈徐徐往腳踝按，他的手掌溫熱，雖是文人，手上亦有著薄薄的繭子，這樣按在上，便是十分疼痛里，也有的覺，清詞又是惱又是尷尬，不自覺地往后挪了挪，卻被長歡攥道：“別，忍著。”

　旋即他的手落在紅腫的腳踝上，猛地一推，又聽到“咔嚓”一聲，清詞“啊”地大，淚刷地落了下來，整個人倚在車壁上，瞬間冷汗了衫，長歡抬頭道：“好了，你一下試試？”

　“可是，真的很痛......”清詞咬著，淚還掛在頰上，哽咽著道。想，像自己這樣怕痛的人，若是在戰場上被敵人抓到，定是不了嚴刑拷打的。

　含著淚的心上人看起來可又可憐，長歡心生憐惜，卻板著張臉，故意嚇唬：“必得的，若不然，這條可就廢了。”

　若是平時，清詞自是能分辨，但此刻痛得失了神智，老老實實按著長歡所說，咬著牙挪了下腳踝，雖還腫著，卻果然活自如，也沒有方才那種痛到鉆心的柑橘了。

　長長吁了口氣，詫異道：“這便好了？”

　“怎麼可能？”長歡拿帕子給淚，語氣嫌棄：“總得涂上藥油，好好養上幾天。”

　清詞立刻想到現實的問題，從孤山下來是長歡將抱進了馬車，難不長歡再把抱進蔣府？

　想到那形，清詞頭大如斗。

　猶豫著開口道：“你把我送......送到繡坊，好嗎？”

　長歡眸淡了淡，收起笑意，有些嚴肅地看著。

　清詞忽然心虛，側頭看向車窗外搖晃的景，聽長歡聲音已有了些冷意：“阿詞，在你心里，你如何想我？”

　如何想他？

　也不知，他在旁人眼里，只除了世上的瑕疵，近乎完，而男子的出說重要又沒有那麼重要，他的才華足以掩蓋這一切，而才子風流，也并不值得詬病，反而還傳了佳話韻事。

　可他又是如此復雜，如此神。他風流卻不浪，他看似多實則冷淡，他師承何人，又從哪里學到了這麼高妙的武功，統統不知。

　見清詞說不出話來，長歡并不如以往那邊輕松放過，反而沉聲道：“我昨晚所言，皆是出于肺腑，并非醉酒之語。”

　“阿詞，”他不容躲避，在這仄的空間里，他手，輕地轉過的臉，直視著的眼睛：“我再問你一遍，心悅你，你可愿與我在一起？”

　他的手在的臉頰邊，相是奇異又令害怕的，無關無關曖昧，凌搖頭，艱難出聲道：“我不知......”

　試著接他，但從未想過長遠。曾想，長歡這樣的男子，他的心不會停留在任何一個子上，但在他認真執著的目下，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弱與卑劣，反問自己，是否在借著他，走出上一段婚姻所予的痛苦與不甘，是否在借著他，去忘記蕭珩？

　這樣的心思，于他而言，并不公平。

　“抱歉。”訥訥出聲，馬車卻在這個時候停下，車夫在外面道：“公子，到醫館了。”

　長歡定定看著，忽然從車廂的屜里取出一道帷帽，扣在了頭上。

　清詞只覺眼前一暗，又被長歡抱了下去。

　醫館的老大夫看了看，道雖然腫得厲害，但正骨及時，如今已無大礙，回去躺上十幾日，先別用力，又開了幾瓶消腫的藥油讓記得涂抹，還說了使用的方法。

　這下子，一時半會兒回不到書院了，清詞哀怨地想。

　兩人回了馬車上，清詞如今腳上不痛了，頭開始痛，實不想在這樣的形下回蔣家，給人家添，便小心翼翼與長歡商量道：“勞煩您將我送到繡坊，好不好？”

　見長歡一張俊臉難辨緒，想了想，又道：“不然我去濯素園也可以。”

　長歡冷聲道：“繡坊地方不大，你那丫頭如今住在那里，莫非你與在一？且繡坊人來人往，如何安心養傷？”

　“濯素園夏日住著尚可，冬日里近水寒涼，你的子怎得住？且你長期未住，怎麼著也得打掃幾日，難不現住現打掃？”

　還有一則未出口的原因，前次回杭州府，他才聽自己的姐姐說，濯素園被蕭珩買了下來，既與那人和離，便不應再因這些外之扯上關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清詞氣惱道：“那你說怎麼辦！”

　說起來還是去蔣府最為穩妥，可怎麼解釋自己好端端地在院子里，便崴了腳一事？

　腦中又冒出一個想法，眼含希翼看向蕭珩：“那個......那個，你輕功不是極好嗎？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送回府里？”

　長歡被氣笑：“怎麼可能！青天化日，這是輕功不是。”

　“不然晚上？”

　“或者還從方才出去的那個角門進去？”想著也覺不大可能，后院的角門素日里，從外頭是不開的，蔣夫人治家頗嚴，們今日從那走，還是長歡先把看門的婆子引開的。

　長歡闔上眼，拒絕與通。

　清詞絞著細長的手指，心中忐忑，直到馬車停來，長歡將又抱了出來，清詞看了看四周，這是一條安靜不聞人聲的巷子，黛瓦白墻是江南常見的富貴人家建筑，卻并不是悉的地方。

　“這是哪里？”

　長歡抱著往里走，隨口回道：“我的宅子。”

　這還不如回蔣府呢。

　清詞哭無淚，掙扎著道：“我不能住在這里。”本就沒想過如何與長歡相，再住在一，更是一團麻不清不楚。

　長歡不與論口舌，徑直進了一風景清雅的院子，婢迎上來問安，長歡淡聲吩咐準備膳食，才進了屋子，將放在外間的坐榻上。

　清詞聲道：“兄，公子，你還是送我回蔣府好不好？知微找不見我，定會急哭的。”

　長歡忽然俯，一張令無數子心的臉近了，好看的眸子幽深到能把吸進去，他呼出的氣息落在了臉上，有些灼熱有些曖昧，清詞下意識地低頭，額前的發卻過他上下滾的結，忙往后仰，卻砰地撞到了墻上，后腦勺又是一陣痛。

　清詞“呀了一聲，杏眼因這一撞又汪出淚來，眼淚汪汪地看著長歡。

　自己今日是什麼運氣，后悔腦子一熱隨長歡溜出來了，弄眼下這個局面——逐漸失控的局面。

　簾子外，婢恭聲道：“公子，都準備好了，可要送進去？”

　長歡慢條斯理地手，了的后腦勺，似笑非笑，低低道：“怕什麼，我難道還能吃了你？”又徐徐直起來，揚聲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