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是在宣明殿舉行, 因此風景開闊，宮宇幽深，向來是大典之所。殿中金碧輝煌，數十紅柱子上, 雕金龍騰云駕霧, 栩栩如生, 蔚為壯觀。

　清詞上輩子來過這里，有著記憶，是以目不斜視, 從容淡定。

　王氏本擔心這個媳婦初次進宮難免張，見如此, 心中慨國公爺眼厲害，京中貴也不過如此, 便是再怎樣偏心自家侄，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勝過了。

　王氏便道：“開宴后你便跟著我坐，說多看, 個把時辰便結束了。”待帝妃離開，殿中人也便自由了。

　“嗯，我聽母親的。”清詞應道。

　王氏果然高興，笑拍了拍的手。

　兩人到的時候，偏殿已候了不人, 有王氏識的幾家老夫人，亦有和清詞常常往來, 年齡差不多的年輕婦人。

　清詞跟著王氏給幾家老太君請安，其中安國公府老太君尤為熱, 拉著手只道太瘦了, 清詞知這是因夢笙的緣故, 老太君屋及烏，便湊趣多說了幾件與夢笙書信往來中的趣事，果然老太笑容更濃。

　說完了，老太君對王氏道：“這孩子，就這麼聽老絮叨了半個時辰，一點不耐煩都沒有。”

　王氏便趕人：“好了，老太君都發話了，你們年輕人自去玩吧，省得說我拘束了你，待開宴時再過來便好。”

　清詞聽王氏這般說，才行了禮過去了。

　京城就這麼大地方，蕭珩遇刺失蹤，堪堪回府的消息這幾日已傳遍了，待清詞過來，諸人便紛紛問起蕭珩狀，清詞不得一一謝過，又解釋蕭珩仍在養傷，今日未能前來。

　大理寺卿陳朗的夫人徐氏子最是爽朗不拘，向來也與清詞好，細細打量了清詞兩眼，意會地了旁邊盧侍郎府上二房韓氏：“天氣雖寒，但阿詞眉間春灼灼，何必多問？”

　一時眾人皆笑，只恨得清詞要去撓徐氏。

　然不過須臾，便有樂起，一時眾人皆斂了笑容，整座，正襟危坐，以待圣駕。

　不多時，靜鞭一響，殿門旁出現一角二龍戲珠的明黃，眾人山呼拜倒，清詞便見一雙繡著蟠龍的玄緙云靴從眼前過去，退后一步，便是逶迤裾，應是那位向來與皇帝同進同出的林貴妃罷。

　皇帝就座后，溫言說了幾句便開宴，輕歌曼舞翩然而起，彩宮娥如蝴蝶般穿梭于殿中，奉上各佳肴酒，然這般冷的天氣，菜端上來早已不熱了，大家都知道是這般況，不過稍筷子淺嘗輒止，還是要等宴后回家填飽肚子。

　清詞亦是嘗了一口便放下銀箸，轉而拿起盛著果酒的杯子抿了一口，忽然便覺有一道目落在上。

　還未追尋這道目來自何方，便聽一管溫如水的聲音道：“陛下，說起來，阿簡去歲新婚，我竟還未見過新婦呢。”

　一道溫和不失威嚴的男子聲音淡淡道：“你既好奇，喚過來瞧瞧不就好了。”

　清詞深吸了口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大殿中央，俯拜倒，口中道：“臣婦孟氏，請皇上與娘娘萬福金安，愿如日之升，如月之恒，歲歲年年，平安喜樂。”

　皇帝尚未說什麼，便聽那道瀝瀝鶯聲道：“起吧，上來給我瞧瞧。”

　一時間清詞上匯聚了各目。

　起朝著妃嬪所坐的方向過去，林貴妃位置在諸妃嬪之上，只比座低了一階，還未彎腰行禮，便有一只保養得完無瑕的玉手握住了的手，指尖上的金鑲寶石護甲冰冷地搭在的手背上，指腹卻溫暖膩，笑對眾妃道：“呦呦，怪不得阿簡千里求娶，原是個玉做的人兒，真真的溫雅可人，誰見著不喜歡呢。”

　“便是年歲小了些，不然本宮若是早早見了，非得給了麒兒，可惜了。”

　似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崔王妃且還在座上呢。

　清詞眉心跳了跳，含了一恰到好的，但仍落落大方道：“不敢當娘娘如此夸贊，王妃娘娘秀外慧中，儀態端方，臣婦塵莫及。”

　林貴妃對清詞的惡倒減了五分，原在想象里，是個怯怯有幾分勾魂之態的子，不然怎能讓的麒兒失魂落魄，差點鑄大錯。待見了真人，雖因材纖細有幾分楚楚風姿，然整個人秀麗端莊，舉止不卑不，禮儀毫不差，尤其是一雙杏眼，清亮澄凈，仿佛一眼可見底，并不是個有心機的子。

　旁邊一個妃子不知是順著林貴妃的話討好還是怎的，道：“倒是有幾分娘娘的品格。”

　“你這麼說還真是。”林貴妃道，清詞只微微垂頭不做聲，便聽鄰座崔王妃笑道：“阿詞面皮薄，諸位母妃可別打趣了，阿詞過來。”說著便起，過來親親熱熱拉著的手到了那面王妃公主的席上。

　清詞不得一一拜見，其實這些宗親皇室中人只認識嘉公主和晉康縣主，哦，還有一位郡主趙璃月。只前些日子晉康診出有孕，這段時日都被拘在家里，趙璃月也不知因何未來。只嘉公主打扮得如同月華仙子，倚在那里，神淡漠地自酌自飲。

　因人多眼雜，與嘉公主只目匯微微頷首，并沒有多說一句話，待得應酬完畢，回到座位上時，清詞背上已起了一層薄汗，只覺宮中人心都是藕做的，一句話七拐八轉，得細細揣著才能聽懂話音兒，搞清楚人家是贊還是奚落，所謂三個人一臺戲，也不知這麼些人，不知陛下是怎生覺，會否真的樂在其中。

　心累。

　前世紜兒過的也是這樣的日子麼，若是能活到睿王榮登大寶，會否也是這般模樣。好在，今生顧紜再也不用重蹈覆轍了。

　王氏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終落了下去。

　林貴妃突如其來的召見，令清詞不免有些多想，然而接下來，林貴妃又宣了幾家公侯府的新婦上前，言笑晏晏地聊了幾句才放了人走，雖是第一個，這般又不怎麼顯眼了，讓覺得自己確是想多了。

　酒過三巡，清詞端起茶盞，微一抿，盞中茶湯已微涼，正要放下，旁邊的小宮忙接過杯子：“奴婢給夫人換一杯熱茶。”

　“多謝。”

　頃，小宮端著個托盤朝清詞過來，明明步伐甚穩，卻在眼瞅著快走過來時，似被絆了一下，一杯滾燙冒著熱氣的茶便全灑在了清詞裾之上。

　雖是冬日都穿得厚，沒有燙到，但卻是非得換不可了。

　小宮驚呼一聲，頓時花容失，道歉不迭，清詞嘆氣，溫聲道：“煩姐姐且引我去換換裳罷。”

　小宮連連點頭，清詞便與王氏說了一聲離了席，王氏也無法，只叮囑道：“快去快回。”

　清詞起跟著小宮往偏殿走去，小宮沿著回廊轉了幾轉，到了一間屋子前，道：“這里最是安靜，夫人且先歇息片刻。”

　“勞煩姐姐，將定國公府的侍喚到此。”清詞道。

　因殿中人多，是以各府的侍都候在了殿外，今日隨著兩人進宮的是連枝和知宜，兩人隨的包裹里便有以備不時之需的。

　“奴婢份之事。”小宮推門，服侍清詞坐下，才道：“夫人稍后，奴婢這就去找貴府姐姐。”

　清詞看著小宮輕輕帶上房門，四打量了番，見屋中雕刻花紋極盡，陳設無不富貴奢華，點了點頭，便倚著桌邊坐下。

　本想將噠噠的子先解開，想了想又放下手，因不知連枝或知宜幾時過來，若再撞了人便不好了，遂出帕子，干上水漬，但仍泛著一圈淺黃茶，暗嘆這件月華是不能再上了。

　屋中錯金螭香爐中煙霧渺渺，一清甜香氣便四散開來，甚是好聞，清詞本就疲憊，周遭的環境一安靜，困意便浮了上來，不知不覺枕著肘闔上眼睛。

　卻是砰的一聲，額頭重重磕到了桌子，著紅腫的額頭，整個人才清醒過來。

　自己竟不知何時睡著了，清詞有些懊惱。

　屋中空氣似漸漸憋悶，想了想，既那宮人遲遲未歸，不如自己去找連枝們了，然起時忽覺自己從未有過的疲累，似乎整個人只想地倒到床上，睡到天昏地暗。

　一種不祥的預涌上心頭，讓聯到接下來的某種可能，不由手腳發涼，快走幾步到了門口，猛地一拉，臉上也沒了。

　門已經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下意識地回想方才那個小宮的容貌，只記得是一張圓圓的臉，眉目卻恍恍惚惚并不清晰，不由苦笑了一聲，原來人家方才那一摔是有意為之，自己實在大意了。

　只這是今生第一次進宮，前世進了幾次宮也沒出現過狀況，如今，是誰要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呢？

　或者，意不在，而在蕭珩或定國公府？

　然如今想這些于事無補，要的是設法。

　靈機一，清詞看向屋中閉的窗。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