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桃瓣的臉頰, 含凝眄的眼波，蓬松微的鬢發，艷飽滿的紅，眼角眉梢全是風。

　這下是真的惱了, 如避開洪水猛般將鏡子扔得遠遠的, 怒道：“你下去, 讓知宜上來幫我整理。”

　妻子不知這嗔惱怒的樣子多麼可，而他私心里也不想讓別人瞧見被憐惜后的樣子。

　于是他道了聲“好”，又從車廂里不知何翻出一頂帷帽, 哄道：“你若實在不好意思，便戴上罷。”

　時下子戴帷帽多是為了擋風沙, 或者避免烈日曬了，清詞實在無法, 只得接過來，又催道：“你讓知宜上來。”

　蕭珩忍著笑下車喚了知宜。

　知宜見自家夫人這般樣子，不用猜便知方才車廂里大約發生了點什麼。

　清詞對著知宜那種我懂我都懂, 看似很明白，實則越想越偏的眼神，想要出聲解釋，又覺越解釋越蒼白，便干脆閉了。

　知宜亦是忍著笑, 先幫清詞抿了頭發，好在兩人鬧得并不激烈, 略一收拾便好，只依舊有些微微的腫。

　清詞又照了照鏡子, 確定沒有什麼疏, 才戴著帷帽下了車。

　蕭珩兄妹站在車旁, 聞聲蕭以晴扭過頭來，見清詞這幅裝扮，先愣了一下，又別有意味地眨了眨眼。

　不過逗逗嫂子，眼角余卻接收到哥哥警告的眼神，只覺頸后一涼。

　清詞本有些尷尬，不免興致缺缺，但當走進綴錦閣，看到那一匹匹流溢彩，質地不同的綾羅錦緞，子的天徹底被激發，綴錦閣也有京城最新款式的，但像國公府這般人家，府里都有針線房，從外面買了料子也是拿回去做的。

　清詞看到覺得適合蕭以晴的，便拿過來比劃一番，正及笄的小姑娘，如鮮花一般艷，什麼都襯的。

　饒是蕭以晴因懷，竇初開，有了一兩分要打扮的心思，可也架不住嫂子這般狂熱的買買買。

　好不容易了個間隙，立即道：“嫂子，我們去看看首飾吧。這些料子盡夠穿兩三年了。”

　清詞也覺得差不多可以收手了，道：“首飾在樓上。”

　姑嫂二人手拉手上了樓，在樓下全程布景板的蕭珩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然而，樓上的首飾雖然不乏貴重，卻沒有清詞喜歡的款式，寥寥看了幾眼，皺了眉：“只這些麼？”

　迎上來的伙計極善察言觀，早已從飾舉止看出這一行人非富即貴，清詞這麼說也在理之中，便殷勤將人引雅室奉茶，問：“貴人稍候，敝店有幾樣款式別致，只價格稍微高出那麼一截，不知貴人有沒有興趣？”

　“只管將你們最頂尖的拿出來。”蕭珩淡淡道。

　他今日穿的海水藍如意紋常服，上只簡簡單單佩了一塊玉飾，但伙計常年浸潤在這個行當里，早練就了一雙慧眼，兩個子年紀尚輕，眼前的男子氣度尊貴，必是居高位，更加不敢怠慢，又聽帶著帷帽的子指著蕭以晴道：“適合這般大姑娘的，活潑靈些的首飾。”只一疊聲地應道：“好，好，好。”

　不一會兒，掌柜的親自上來，伙計珍之重之捧進來三個致匣子，一一打開。

　一個匣子里是一整套通如碧水的翡翠頭面，從發釵，步搖到華勝齊備，質地上乘，款式也勉強眼，但蕭以晴這般大的小姑娘卻未必扛得住。

　蕭以晴也是一般心思，興致寥寥道：“這一套戴上，生生老了幾歲。”

　掌柜陪笑道：“若是姑娘出嫁，有這麼一套，是極鎮得住場面的。”

　那倒為時過早，且這些，王氏屆時必會備下。清詞道：“暫且用不上。”

　一個匣子里是一對金累嵌寶石八珍鐲，雖是以黃金制，但累工藝雖繁復，品卻極輕巧，看著并不顯沉重，上面用蓮花托嵌了碧璽，紫剛玉，藍寶石共八寶，看上去彩絢麗，倒正適合小姑娘戴。

　清詞示意蕭以晴試試，蕭以晴勉強套上手腕，便道：“不，不，這也太累贅了，豈不是時時擔心被砸碎了。”

　“你只小心些便是。”清詞道。

　掌柜的報了個價，清詞雖早有預算，仍是眼皮跳了跳，蕭珩不聲。

　掌柜小心翼翼解釋道：“這金也就罷了，難得的是碧璽和紫剛玉，都是外洋來的。”

　又看第三個匣子，里面卻是一塊未經雕琢的墨玉，只深濃淺淡，自帶水墨山水效果，細看頗有幾分煙雨江南，山水如墨染的韻致。

　蕭以晴“咦”了一聲，道：“哥我記得你也有這麼一塊差不多的，后來做了什麼？”

　蕭珩正抿了一口茶，聞言差點嗆了，有這麼坑哥的妹子嗎？他含糊道：“雕了玉佩，也久不戴了，不知放哪兒了。”

　清詞打理蕭珩的飾，未記得蕭珩有這墨玉玉佩，也不以為意，端詳了片刻，對蕭以晴道：“這個見，若是嵌在瓔珞項圈里倒是不落窠臼。”

　蕭以晴不花兒兒的，嫂子的提議正對的心思，遂興興頭頭道：“好。”

　問了價格，比那一對金累八珍鐲子還貴一些，蓋因墨玉稀。

　清詞正要開口，便聽蕭珩道：“記定國公府帳，找一個何舟的。”隨即龍飛舞簽了單子，言下之意是走蕭珩的私賬了。

　清詞并不意外，蕭珩據說是在祖母跟前長大，老人家的大半己都留給了嫡長孫，加上他后來又有戰功賞賜，私產很是可觀。

　看著蕭珩這一副金堆玉砌的樣子，清詞暗想自己可別整日里風花雪月了，繡莊里還是要上上心的，畢竟若是離開國公府，由簡奢易，由奢簡難呢。

　蕭珩又問：“你可有什麼喜歡的？”

　“我的首飾盡夠了。”清詞隨口道，其實與蕭以晴一樣，日常也不喜佩戴金玉飾，再說今日也確實沒有合眼緣的。

　蕭珩暗自憾。

　說到這里，清詞心思一，問：“掌柜的，我可否畫了樣子給你，你照著我的圖紙打出首飾？”掌柜略一思忖道：“這卻是定制了，雖有，卻比尋常的造價貴上一些。”

　“無妨。”清詞道，“只是這個樣子自用，貴店卻是不能照著打的。”

　掌柜剛聽到是定國公府，已知道了是京中的頂級權貴，哪敢有這個心思呢，聞言陪笑道：“敝店在京中已是經營幾十年了，不會做這般自損信譽的事，夫人盡管放心。”

　*

　待出了綴錦閣，四人便徑直去了相距不遠的珍奇齋。

　這是蕭珩生平第一次陪子逛街。徹底刷新了他以往的認知。

　從綴錦閣出來他已眼花繚，然而看上去弱的妻子和對打扮不是很興趣的妹妹，纖瘦的里都藏著巨大的能量，兩人在珍奇宅的興趣倒比在綴錦閣更濃一些，因這里全是稀奇古怪的東西。

　西洋店鋪在京城也就這麼一家，是以倒也是人來人往，只是觀者多，真正買的人，大部分人看過一眼便走了，見和蕭以晴這般興趣，店鋪后甚至走出一個金發碧眼的高大洋人，對二人鞠了個躬，用生的大周話主道：“麗的小姐，請允許我為你們展示一番。”

　三人正站在一個半人高的琺瑯開花蝴蝶花盆座鐘前，盆中心盛開著各嵌料石螺旋紋花，花的四周雕刻了西洋風景，人和。三針時鐘在花盆的腹部，那洋人便在一扭了扭，隨后只聽西洋樂響起，花盆徐徐轉，蝴蝶振翅飛，花瓣漸漸張開，令人眼花繚。須臾樂止，一切又恢復平靜。

　“呀，真是好玩兒的。”蕭以晴湊近了去瞧，也試著扭了扭，咯咯笑了起來。

　洋人見清詞站在一旁看著并不手，便向推薦那雪白耀眼的大蓬蓬擺子：“麗的夫人，您可以試試這件，這在我們國家是公主的服飾。”

　清詞被逗笑了，戴著面紗，這洋人如何能看出“麗”二字來，想來這是他們國家慣用的表達吧，便擺了擺手謝過。

　蕭珩只覺那洋人站在妻子旁，著實刺眼得很。

　“喜歡？”他走過去問。

　清詞搖頭，想象不到自己穿這種子的樣子，“只是覺得好奇。”

　蕭以晴看來看去，不過挑了兩個音樂盒和幾個萬花筒，洋人不以為忤，反而熱邀請：“過些日子還有西洋船隊回來，兩位可以過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許舟直接付了帳，蕭珩是在孟清詞和蕭以晴出去后才離開的，他皺眉看了看這家珍奇齋，招許舟耳語了幾句，許舟領命而去。

　待上了馬車，清詞意猶未盡，和蕭以晴嘆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若是以后有機會隨著西洋船隊，去看看外域風景便好了。”

　蕭以晴故作大吃一驚，逗：“嫂子竟有這般想法，不過，那得看我哥哥同不同意呢。”朝蕭珩的方向努了努，一臉笑意。

　蕭珩摁了摁眉心，便聽妻子悠悠道：“我自去我的，你哥哥啊，他有他的去。”

　作者有話說：

　1.“煙雨江南，山水如墨染。”出自網絡歌曲《煙雨行舟》，剛才正好聽到了，現學現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