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宗往宿舍方向走著, 實在是忍不住了，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那頭不肯接，他鍥而不舍地非要打。

　那人似乎擔心他會打到家座機上驚父母, 最后接了起來。

　徐朝宗懶散挑眉, 笑了聲，“怎麼厚此薄彼，不給我打個電話？”

　孟聽雨聽著徐朝宗這一句酸氣沖天的話，語氣平靜地說，“有什麼事？”

　電話這頭，徐朝宗頓足，在寒風中站著。

　幾乎是長達十秒的靜默后, 他的話好似從牙中出來一般, 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明明知道盛韜要出國的，為什麼這麼早把他帶到姑媽家去？”

　這一點，他意難平。

　他從不猜測孟聽雨跟盛韜到什麼階段。

　只是偶爾在街上看到親的時, 他也會覺得被刺痛了眼睛。但前世的十八年不是白過的, 或許在某個年齡階段, 他也有過很狹隘的觀念, 所以跟孟聽雨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其實并不太想知道的史, 連的高中同學聚會, 他有空他也不會去參加。說白了，他就是不想聽跟別的男人的事。

　可他早就過了這個階段了。

　對于現在跟別人在一起這件事, 一開始的確難以接, 可現在, 也不得不接。

　他只是不理解, 當年他們那麼好，帶他去見姑媽也沒有這樣快。

　難道說，在相同的階段里，對盛韜的，多過于當年對他嗎？

　這一點他不能接。

　孟聽雨不明白徐朝宗如今還有必要介意這件事嗎？頓了頓，語氣平淡，“別鬧了。”

　冷靜地說：“徐朝宗，我太明白你了，你不過是跟那些卑劣的男人一樣，難道跟你結過一次婚，我就不能再跟別人開始了嗎，我就一輩子都是你的嗎？你讓我想起來我的小時候，我有很多玩，我爸媽總會收拾我不玩的玩送給別人，明明我都不玩了，可當他們要送人或者當廢品賣掉時，我還是會不舍，會哭著吵著要留下來，可是……”停頓了一下，無比地清醒，“可是當那個玩留下來后，我最多也就珍惜一兩天，會再次把它拋在角落里再也不記得。”

　看了他。

　就像他們當年那樣，但那個時候閱歷不夠，意又太深，所以沒能看穿他的把戲。

　每個人都是這樣，在失去的時候懊悔。

　徐朝宗譏誚道：“你對我可真好，我今年三十七歲，在你口中卻把我形容得跟個孩子似的。”

　孟聽雨飛快地反擊，“可我覺得你就是很稚甚至可笑，你三十七歲嗎？那怎麼都沒盛韜懂事。”

　徐朝宗大怒，“你把我跟他對比？！”

　這是所有男人都無法忍的事。

　對徐朝宗來說更是奇恥大辱。

　把他跟盛韜對比？？

　孟聽雨語氣輕輕地，“那你先告訴我，你現在是在追我嗎？那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的，當然會把追求者跟男朋友做一下比較，你要是比盛韜好，那說不定我還會考慮一下，可我并不覺得你會比他好。這個說法你能接嗎？”

　徐朝宗冷聲道：“我知道你現在是在我生氣，我說出以后再也不會煩你這句話，如果我再找你，你就會來攻擊諷刺我。”

　孟聽雨緩的笑聲從聽筒傳來。

　的，仿佛是這冬夜里的一暖風。

　徐朝宗猛然一怔。

　“這麼說，你是知道你現在在煩我咯？”孟聽雨忍俊不，“你還有自知之明的。”

　徐朝宗的呼吸聲變重，顯然也是在抑緒，他攥著手機的手都被凍得沒了知覺。

　他也怕會很快掛了電話，不再糾結“比較”這個話題，沉聲道：“你知道，盛韜會出國，就是沒多久以后的事。你現在把他帶去見姑媽有什麼意義嗎？”

　“沒什麼意義，我高興就好。”孟聽雨話鋒一轉，語氣認真地說，“徐朝宗，你知道我的，我現在很生氣。我一直覺得我們達共識了，我不打擾你，你也別來擾我，但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冷聲道：“你以為你是我什麼人？別再欺負盛韜，這是最后一次。”

　徐朝宗沉默。

　一開口，冷空氣似乎要進他的腔。

　冰得刺骨，難。

　凍得他啞口無言。

　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他僵直地站在原地。

　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孟聽雨掛了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忙音，徐朝宗深吸一口氣，卻是已經忍耐到了極點，狠狠地將手機一砸，頓時原本就用了很久的手機早已四分五裂。

　孟聽雨的心也沒有很好。

　徐朝宗讓很惱火。男人遠比人更加絕，同樣的況如果發生在上，想他會比冷漠千百倍，他會用更令人難堪的方式告訴，他們之間絕無可能。但真正令在惱火之余，甚至有點悲哀的正是他現在表現出來的耿耿于懷、念念不忘。

　以為徐朝宗是不一樣的。

　在提出離婚時他的表現也證實了這一點，如果在重生后，他接了他們沒有可能這件事，大刀闊斧地改變未來，專注事業，甚至能跟那個在婚姻中失了很多次的自己輕聲說一句，沒有關系，他就是這樣的人，你努力過了，這也怪不了誰，是你們之間不再合拍合適。

　可現在徐朝宗的種種行為都在告訴，他也可以失控，他也可以跟很多普通男人一樣，為了某個人輾轉反側費盡心思。

　那麼，那個努力又失過那麼多次的孟聽雨，算什麼呢？

　他不是做不到，只是他不愿意那樣做，他覺得不值得。

　可是，再也不是過去那個了，那兩年里去過很多地方，踏過山川，讀了很多書也見了很多人生百態。什麼才是？而不自知，不是，意無法讓對方到，也不是，意無法給對方帶來歡欣快樂，更不是。

　孟聽雨垂下眼睫，出了釋然的笑容。

　也不是世界的中心。

　過去的男人，也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普通男人中的一員罷了。

　沒什麼不能釋懷的，在離婚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決定，如今，對，對他，不過是戒斷反應罷了。

　冷靜理智如他，總有一天會想明白，也會放手的。

　*

　徐朝宗生生地把自己折騰到發燒。

　晚上，他在外面站了很久，等回了宿舍后匆忙洗漱，直地躺在床鋪上，難的緒，失去的事實，無一不是在折磨著他，等到第二天一大清早，他整個人昏昏沉沉，睡都被汗水浸，他下意識地抬手了下額頭，迷瞪瞪覺有些發熱，卻沒有力氣出門。

　出門很麻煩，要刷牙洗臉，要換服。

　累了，重生幾個月以來，這一刻的他筋疲力盡。

　手機也被他砸了個稀爛，就算還是好的，他也不知道能給誰打電話。

　只能躺在床上，任由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他又陷了沉睡中，這一次，他做了個夢，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一年，他正于創業初期，事繁雜，除了提供技維護以外，他也需要應酬。那會兒一些老板本就不把年輕的創業者當人看，他們的想法跟心思甚至有點兒變態，就喜歡折騰人，由此來找到一優越，他們明明沒太大的想法要跟他們合作，卻喜歡看人出洋相，還是會他們一起喝酒，不止如此，還要灌酒，直喝得人意識渙散吐了，他們才開心。

　那時候，他上了一個老板，就很仇視他們這種名牌大學出來的創業者。

　話里話外都在譏諷他們，就算趕上了好時代能讀書又怎麼樣，還不是要打工，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

　他也被灌了很多酒，回到出租屋后就倒下了。

　那時候孟聽雨也還在找工作，兩人很穩定，蝸居在那間小屋里，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自小父母慣，從沒吃過一點苦，也不太會照顧病人，他勉強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就是的泣，他臉蒼白，卻還是手為拭眼淚，沙啞著聲音哄，“真沒事。”

　還是一邊哭，一邊給他測量溫，“差點酒中毒了，你還在發燒。”

　背過去，罵了他幾句，“不能喝就不要喝，真要住院了才沒人照顧你！”

　他勉強笑了一聲，“看到我給你打包的帝王蟹沒，吃了吧？”

　“誰還惦記那個！”

　“海鮮不能過夜吃。”他說。

　被氣到，擰了他一下，卻放輕了力度，后了淚起，“你這兩天只能吃流食，我給你煮了粥，我去看看，你就躺著，要是不舒服喊我。”

　“嗯。”徐朝宗閉眼，又安，“真沒事，我心里有數，我能喝到什麼地步我清楚。不會拿自己開玩笑的。”

　想到什麼，他又樂了，“胡總松口了，說給我們投資一點。等過幾個月，我說不定能攢好首付，不過買不了多大的房子，要不再等等，我保證，最遲最遲明年年底，咱們能上車大房子。”

　氣得跺腳，“說話！快休息，誰要大房子啊，我就要你好好的。”

　徐朝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整個寢室只有他，另外三人都回家了，隔壁寢室也快沒人，這一刻世界靜謐得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反手捂住眼。

　眼睛太脹痛。

　當年他們那麼好，怎麼會走到離婚這一步。

　他從來沒想過要跟除以外的人攜手并肩。

　那麼呢，想過跟他以外的人白頭到老嗎？他們也會約會，也會牽手擁抱親吻嗎，就像他們當年那樣。

　*

　孟聽雨睡到中午才起床，已經錯過了盛韜的邀約短信，只好再商量，將看電影改到晚上，這樣氣氛也更好。

　等洗漱好，在上學補課的章一鳴居然來了。

　他也當這里是自家，將書包一甩，大喇喇道：“舅媽，我媽給您打電話了吧，今兒我在您家吃，也不用做什麼菜，我吃排骨翅就好！”

　孟聽雨角一，“你還真敢點菜。”

　章一鳴嘿嘿一笑，要去孟聽雨房間，“姐，我用下你電腦，我覺我八百年沒上網了，你說我爸媽怎麼想的啊，直接把家里的網給斷了。這日子我過不下去！”

　孟聽雨跟著進了房間，“沒幾個月你要高考了，還有心思上網啊。”

　章一鳴沒把自己當外人，直接開了電腦，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今天可真是我的好日子，晚上不用上自習，等下我還來吃飯，姐，我用你電腦啊。我覺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我這麼辛苦，瞧，徐老師都生病請假，我放學后都不用趕回家補習了，快樂！”

　孟聽雨微微一怔，“生病？”

　章一鳴嗯了聲，想起什麼，又道：“哎，我這不是慶祝的意思啊，就是能松口氣我有點開心。姐，你別教育我——”

　孟聽雨笑了下，卻還是手推了他的腦袋，“好好學習，別天天想著打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