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

陳頤安又形容了一番當時蘇太醫的樣子：“桌上剛上了新點心，聽說是宮里特為了敦敏郡王的壽辰賜的方子，外頭都沒見過的，小蘇一勺子就舀了四個，也不人，自己懷里掏出個布袋子來裝，還沒裝呢，就有丫鬟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請他，那模樣兒，實在有趣的很。”

想到那樣景，鄭明珠也覺得好笑了，笑了一會兒鄭明珠才道：“果然是把靜妃娘娘得罪的狠了，如今這些人蟑螂似的跟在后頭，雖說無傷大雅，只是卻也煩人的很。”

陳頤安道：“這個我也想到了，倒也不急，且先看敦敏郡王府什麼個主意再說。若是他們當沒這事，你也就罷了，不要追究，容后再說，若是他們把人和東西都送了來你置，說個清楚，你再試探一回，也就足夠了。”

在這種事上，鄭明珠自然是聽陳頤安的，便點頭應道：“是，我知道了。”

不過此時既然沒正事了，突又笑了一聲，坐到陳頤安邊去，小聲的說：“說起來，今兒我聽說了不事呢。”

陳頤安笑著道：“你今兒與大公主坐的一塊兒，還能有什麼事，你不說我也猜得到。”

鄭明珠不服氣：“那你猜猜看。”

陳頤安便笑道：“無非就是大公主如今的幕之賓罷了，南安侯早年就與大公主有，眉來眼去也不是如今的事，這兩年，為著這位新娶的南安侯夫人，兩人還鬧了一場，南安侯索到四川住了一年，如今回來了，我瞧著，只怕又搭上了，大公主哪里忍得住不說呢？”

陳頤安怎麼連這樣的花邊新聞都知道的這樣清楚，鄭明珠心中一邊咋舌，一邊卻是得意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還有呢，還有個你肯定不知道。”

陳頤安這才真的奇了：“還有？還有什麼？”

鄭明珠剛要說，卻見陳頤安懷里的寶哥兒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和陳頤安，還真覺得說不出口，在寶哥兒臉上了，抱住陳頤安的胳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

陳頤安頓時就笑了：“真的還是假的？說起來，這也是大公主的手筆吧，這種事，也只有能跟你說了。”

鄭明珠道：“管它真的假的，咱們不就是聽一聽麼，難道還去問人家不？我想，這樣私的事，想必是南安侯與大公主說的才是，聽說南安侯府著實不個樣子，連老夫人也看不下去，才索到小兒子府上去住的。”

“我看倒不見得。”陳頤安道：“小兩口的私房事，與老太太有什麼相干，雖說是在花園子里，天化日之下，確是有些不雅，可南安侯夫人又不是老太太的親閨，就算要著騎馬出去，那也氣不死老太太。何況人家是夫妻，便是出格些，也只能說一句閨房趣，我瞧著，是這老太太怕了這位夫人了，只怕自己也得罪了，一時惱了，也給老太太飲食里下點竹葉青，你想想，可做得出來不？再說了，就算老太太沒了，那南安侯只怕也依然裝聾作啞罷了。”

想來這倒也真做得出來，反正干過一回了，毒死侯夫人都沒事，毒死老夫人，這位侯夫人只怕也是不怕的。

這一家人倒真是有趣的很。

鄭明珠想了半天，突然又臉紅起來，低聲道：“大公主說，可不止呢，說是侯夫人還自己的兩個通房丫鬟一塊兒伺候南安侯，在一邊瞧著……”

說到后來，鄭明珠還真說不下去了，大公主當時語氣鄙夷，鄭明珠也聽得臉紅心跳。

雖已為人母，到底端莊慣了，就是與陳頤安行夫妻之事都常常臉紅，此時雖是別人的八卦，可說出來依然覺得難以啟齒。

鄭明珠十分不可思議的說：“雖不是高門出，也是大家子小姐出來的，怎麼就……”

狠毒也就罷了，還這樣不知廉恥，鄭明珠簡直匪夷所思。

陳頤安笑道：“就什麼？這一點算得了什麼，帝都多豪門，多貴人？比這更荒唐的風月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多在煙花之地，又或是侍妾外室，這樣侯夫人親自上陣的倒是第一回聽說，不過這只是人家關著門的事，誰管呢？你也不過是偶然聽了這一樁。”

鄭明珠白他一眼：“說的你好像都知道似的。”

陳頤安笑道：“當然不是都知道，只不過我雖知道的不多，也比你強多了，就說前年吧，王閣老的長孫與他舅母有了私，兩人竟私奔了呢，你也不知道吧？”

鄭明珠眼睛閃閃亮：“還有這樣的事？”

“可不是，現在還沒找著人呢。”陳頤安笑道。

“還有嗎？還有嗎？”鄭明珠忙忙的問，看得陳頤安忍俊不，明珠就是這點可，坦白直率，有時候像個孩子似的天真。

陳頤安拍拍寶哥兒：“你瞧你，都做了娘了還這樣，寶兒困了，你也不管他。”

寶哥兒跟他爹玩了一會兒，又看著爹娘親親熱熱的說話，沒人理他，他一個人東張西了一陣子，漸漸的就開始點著頭打瞌睡了。

鄭明珠忙接過來，走到門邊去，季六家的抱去拍著睡，回頭就接著問，陳頤安慣會拿腔調，就是不給個痛快，逗的鄭明珠急的不得了，兩人不由的又笑又鬧，漸漸的摟抱起來，濃意之下，鄭明珠也就顧不得別人的八卦了。

到得第二日，鄭明珠剛從榮安堂回來，敦敏郡王府世子妃就親自上門來了，連喜鵲也帶了來，鄭明珠看看跪在中間的喜鵲，又看看放在自己跟前的那只鐲子，微笑道：“表嫂費心了。”

世子妃笑道：“原是在咱們家出的這樣的事，雖說是外頭人做的，到底也是買通了東府的丫頭，咱們家也有一個管教不嚴的錯，若是別的也罷了，可如今累的表妹驚，說什麼我也要給表妹一個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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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鄭明珠點頭道：“可不是麼，當時若是表嫂沒看見破，我真跟著走去那地方了，誰知道有些什麼呢？如今我一想起來就不自在，也不知到底得罪了誰，竟設這樣的局來害我。”

世子妃道：“說起來倒也蹊蹺，昨兒見表妹站在那里，我立時吩咐了人去林子里查探，后來那人回來回我，說那林子里頭一個人也沒有，細細的尋遍了林子，一無所獲，實在是怪事，既買通丫鬟引表妹過去，難道只是鬧著玩的不？”

世子妃一邊說，一邊看著鄭明珠的面，只見鄭明珠靜靜的微笑聽說話，聽到后來，又出一個恰到好的驚訝表來，實在是全無破綻，世子妃心中就琢磨開了，這位表妹，到底知道些什麼事呢？

這也是世子妃覺得十分蹊蹺的一件事，南安侯夫人買通東府的丫鬟設計引鄭明珠去林子里，無非就是要栽贓陷害，只要有外男在那里，就是孤男寡在這種偏僻地方相見，兩人便是渾是也說不清楚，可自己吩咐人去查，還真是什麼都沒有。

這一點真是難以理解，后來世子猜測說或許鄭明珠為著等自己，拖延了時辰，那邊安排的人或許覺著不對勁，臨時取消了這個局。

只有這樣勉強說的通。

哪里知道，這是蘇大人太神了，只略微查看就知道這丫鬟不過是一時氣暈倒，一銀針便救了回來，前后只花了泡杯茶的功夫，小蘇太醫那等脾氣的人，見丫鬟醒轉了，便誰也不管，誰也不理，抬腳就走，待得自己派的婆子到了那林子里頭，蘇大人已經回到了席上，正在打包今天席面上最歡迎的果子了哩。

鄭明珠心中有數，只是驚訝的道：“這也真奇了，難道誰閑著沒事，與我開這樣的玩笑不？”

世子妃笑道：“我也不明白呢，只是我也不好去問這位南安侯夫人，是以只得把這丫鬟連同東西一起帶了來，請表妹置。”

“哦，原來是。”鄭明珠笑起來：“們家的人做事誰想得呢？前兒燕王世子那位側妃的事，連我們家這位衛姨娘，又有誰知道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呢？自然是沒有人想得的，如今想來，這位衛夫人許是生我的氣，又不好當面說什麼，就打發個丫鬟來把我哄去什麼地方，白跑一趟，出出氣罷了，橫豎也沒什麼事，我自然也就不好計較了。”

言語中頗有息事寧人的意思，世子妃心中雖是百般的不信，可也不由的大喜，只要不把郡王府擺在明面上與靜妃敵對，就是好事。

哪管鄭明珠到底怎麼想，管他武安侯府是什麼考量呢。

百出也好，心不甘不愿也好，這件發生在郡王府的事，最好就此偃旗息鼓，再無人提起才好。

世子妃便笑道：“還是表妹有心，或許真是如表妹所說，衛夫人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到底無傷大雅，表妹向來大度，自然不與計較，論起來，那樣的人家，表妹真要安心與計較，反倒是低了自個兒的格局，得不償失呢。”

鄭明珠笑道：“表嫂說的是，如今此事既然沒什麼要，倒也就罷了，只是這丫鬟，給點這樣的小東西就敢置主子于不顧，膽子也太大了，須得好生置才是，且此事到底與我有關，表嫂不如把這丫鬟給我置，再打發人把鐲子送去南安侯府，還給衛夫人才是，表嫂說這樣可好。”

讓郡王府去還鐲子……世子妃自是百般不愿，靜妃娘娘圣眷正隆，衛夫人又是出宮廷不，外頭風言風語極多，郡王府雖然選擇了不得罪武安侯府，但能夠不得罪南安侯夫人，自然更好。

世子妃便道：“南安侯夫人想必不在乎這樣一個小件，還不還都使得，橫豎我今兒都帶了來，便把東西連丫鬟都給表妹置就罷了。”

鄭明珠哪里不清楚的意思，倒也并不多說什麼，只是笑道：“那就多謝表嫂了。如今想來，幸而是在表嫂家，有了什麼事，還有表姐給我做主，若是在別的地方，就是了委屈，那也還不是白了。”

世子妃笑著謙遜了幾句，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喝了一盞茶，便告辭回去了。

一路上，世子妃都在回味著鄭明珠的每句話，總覺得十分不清這位表妹的意思，說的話藏著機鋒，背后總是含著許多意思，誰都知道衛家和這位嘉和縣主勢不兩立，仇怨極深，卻偏是輕描淡寫說是玩笑，這到底是為何呢？

既是玩笑，為什麼又要提出把丫鬟給，把東西送去南安侯府，這分明就是打擂臺的意思，鐲子送回去，清清楚楚的就說明白了：你想暗算我，被我識破了。

這樣明目張膽的打臉，哪里又是一個玩笑呢？

敦敏郡王世子妃真是不知道這位嘉和縣主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不過雖然想不明白，覺得其實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要的是現在把郡王府從這件事中擇了出來，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那鐲子送不送，那丫鬟要怎麼打發，都與敦敏郡王府無關了。

是松了一口氣，而陳頤安聽了鄭明珠的回話，也不過就笑了笑：“想要左右逢源？也罷，我知道了。”

看來陳頤安是借這件事清楚了敦敏郡王府的態度和立場，自然也就知道了對待敦敏郡王府的分寸是什麼，掌握分寸是極其重要卻又極難把握的一件事，什麼人可以親近，什麼人可以倚重，什麼人須得小心，什麼人必須防備，這樣分明的分寸往往是一件事敗的關鍵。

多天無的計劃就因為信錯了人而功虧一簣，更何況太子所謀關系到無數人的家命，別說陳頤安心中自然有著籌劃，就是鄭明珠也依稀明白一點。

只不過鄭明珠從來不在這種事上指手畫腳，只是當著陳頤安的面，打發了人把那鐲子封好，送去給南安侯夫人。

不過半日功夫，衛氏夫人堆雪般的荑上托著這只輾轉了多的小小金鐲子，艷的臉上浮起一個得意的笑容來，聲吩咐道：“來人，備轎，我要進宮！”